第九章 你爱的那个他

安屹一抬首，就看到了顾添身上弥漫着的血迹。

只见尹卿晨正举着一把袖珍手枪，枪上还装了消音器；顾添更是当即丧失了抵抗能力，晃了几下，就摔在一边的地上。

到现在为止，安屹就算是再傻也明白了事情的全貌，怪不得尹卿晨这么了解顾添，还掌握了他这么多的信息，换句话说，要除掉顾添的不是别人，就是尹卿晨。

可尹卿晨手上有枪，这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

妈的，早知道就不该钓着何舒琰掺和进来了。

“看来尹律师手伸的不够长，没能在牢里解决顾添，一直忍到现在才动手，还不忘拉我过来给你当垫背的，忍者神鳖啊你个老阴逼。”

安屹稳住情绪，似笑非笑地开了口，说完便上前了几步，试探着尹卿晨的防备心。

他还得注意点顾添，别让人这么快就流血流死。

忽略了安屹的愤怒，尹卿晨面不改色，声音却有几分无奈：

“安屹，无论你信还是不信，我做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就会去警局自首。”

他并没有阻拦安屹的靠近，以顾添现在的状况来看，顶多还能撑一分钟左右。

“你的苦衷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你的苦衷不能成为人家死掉的理由。”

安屹见他不阻拦自己，便赶忙走到顾添身旁，替他捂住伤口，尽可能地止血。

尹卿晨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松动，似乎是安屹的话触动了他，连声音都变得急切起来：

“我急需用钱，而我父亲在留给我这件案子的同时，也留下了一笔巨额财产；但得到这笔遗产的条件，就是要把当年的事情彻底解决。”

尹卿晨那一枪打穿了顾添的肺，呼吸也成了徒劳，安屹有些手足无措，他本想掏出手机打120，却突然被顾添拽住了手臂。

安屹又凑近了些，意识到他是要交代遗言。

“可这件事也被其他人知道了，我之所以要杀顾添，一方面是我想尽快得到遗产，另一方面，也是受他们委托，事成之后，他们会打给我另一笔钱。”

安屹的神情越来越焦急，一来他还想从顾添嘴里翘出更多信息，二来这怎么说也是条人命，可现在顾添连说句话都费劲，生命显然快走到了尽头。

他唯一能听清的，就是顾添一直在对着他说对不起。

尹卿晨背过身去，他不想再看见血了：

“杀了顾添，这件案子就宣告结束，再无翻案的可能；到时候无论是何舒琰，还是那笔不小的遗产，就都成了我的囊中之物。”

顾添已经彻底讲不出话，他将那张皱巴巴的遗书放进安屹手里，一边吐着血沫，安屹接过那团轻飘飘的纸，手臂却觉得有千斤重。

“遗、遗书…交给我的、家人。”

当顾添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安屹只觉得一阵恍惚。

再站起来，他的双手已是一片鲜红。

尹卿晨见他起身，便将那把枪对准了他，安屹没被迷晕，这和他原本的计划完全不一样，他握紧枪的那只手已经冷汗直流。

而面对着黑漆漆的枪口，安屹则毫无惧色，冷着眼嗤笑着对面的人：

“尹律师，您觉得您配得上律师这个职业吗？顾添是有罪，但你不能越俎代庖，更何况他都已经蹲了这么久的监狱，您这又是何必呢？”

“还是说，钱的魅力真就那么大，能够大到让你连自己的良心都可以践踏？”

说最后一句话时，安屹骤然提高了声音，尹卿晨被挑起了怒意，也厉声厉色地怼了回去：

“是，我就是需要这笔钱，因为我要去挽回我的爱人！我已经失去过他一次，绝对不能有第二次！”

他这句话彻底激起了安屹的怒火，安屹握紧了双拳，针锋相对：

“这就是你的爱？靠着欺骗和伤害别人来证明自己的真心？你是有多贱，才只能用钱来挽回？如果我是你的爱人，那我一定会觉得无比恶心！”

更何况如果他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那为什么还要来招惹他哥？他真想冲上去把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人大卸八块！

尹卿晨听罢，理智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轰然四散，他咬牙切齿，毫无原先的绅士风度：

“你懂什么？别以为何舒琰看上你，就可以对着别人的感情指手画脚！不过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还真觉得自己能改天换地，为所欲为？！”

谁知道他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冷到不能再冷的声音给打断：

“对不起，有我在，他就是能为所欲为。”

安屹往不远处一看，何舒琰那张宠辱不惊的面容，直直撞进了他的眼瞳。

何舒琰一袭白色风衣，在刚升起的月色里显得格外扎眼，冲着他笑了笑，径直向他走来。

此刻，他突然觉得如释重负。

何舒琰的到来，让这场对峙终于宣告结束。

“安屹，你先上车，这里我来处理——别忘了把手擦干净。”

尽管安屹被车挡了大半个身子，何舒琰也知道他手上全都是顾添的血。

安屹本来还想顶嘴，但看着何舒琰身后那几辆越野，再看看自己沾满了血的双手，他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上了车。

他知道他哥对鲜红的东西有应激反应，过来的时候特意将手藏起，一点血迹都没露出来。

只不过一清理完自己，他就把窗户打开，聚精会神地冲着尹卿晨耀武扬威。

本来他还在担心尹卿晨手里的枪，现在看来，他哥早有准备，倒是他杞人忧天了。

尹卿晨捏紧了拳头，要不是他读过几年书，安屹的脸上恐怕会多出两个猫青。

“卿晨，你越界了。”

何舒琰叹了口气，尽管一开始他就对尹卿晨有防备，但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大的。

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安屹恐怕真就成了冤死鬼。

臭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顾添的事，我努努力，兴许还能找人摆平，你现在收手，一切还来得及。”

他看了一眼那把被改造过的袖珍手枪，又上前了一步。

安屹见状，刚想将车门打开，却又硬生生地止住。

“不必了何总，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已经决定去自首了。”

说罢，他就扯出一抹十分凄惨的笑：

“只是我终究还是算错了一步...何总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尹卿晨说罢，就放下了枪，他从未打算对何舒琰动手。

原来这场计划，从一开始，他就注定失败。

“他是我弟弟，小孩子扯谎，做大人的，无论如何也要来看一眼。”

何舒琰说罢，安屹的表情瞬间变得老不自在，尽管他知道瞒不了何舒琰太久，但被当场拆穿还是有些丢脸。

听他说完，尹卿晨的脸上便只剩下苦笑：

“…原来如此，没想到你们还有这一层关系，是我低估了他在你心中的地位。”

明明连名字都没有任何关联的两个人，都能把彼此当成家人，这种感情，他还真是羡慕。

但一想到曾几何时，他也拥有过这种纯粹的感情，心脏就不自觉地抽痛起来。

“卿晨，你是聪明人，但聪明人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都喜欢自作聪明——”

“并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拿来算计，是人就会有掌控不了的东西，更何况是感情。”

何舒琰平静地勾起嘴角，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随即，他话锋一转道：

“不过，钱的事情我可以替你摆平，只要你说出自己知道的一切；甚至连你爱人的演绎事业，我也可以搭手拉他一把——但只有安屹，你绝对不能动。”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很是坚定，尹卿晨有些错愕，他从未见过何舒琰有这么尖锐的态度。

事已至此，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只能半开玩笑地说道：

“这一次是我输了，您想要什么，我都会知无不言；可是先前，我对何总，确实有过好感。”

这是他心里的刺，如果不把这些话对何舒琰说出来，他这辈子都会不安。

他没指望得到什么答复，何舒琰却十分认真地回答道：

“那也仅仅是好感而已，毕竟我不是你感情的代餐，你也不用在我的身上，找寻你爱人的影子。”

尹卿晨有些怔愣，他本以为何舒琰在知道了以后会一走了之，又或者是对着他大放厥词，结果他只是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就好像自己从未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而安屹听罢，嘴角不禁扯出一抹得意的笑来，他就知道，这个道貌岸然的渣男，铁定入不了他哥的法眼。

“不过实际上，我很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传进扒在窗边的安屹耳中，瞬间让其警铃大作。

什么玩意儿？

他有喜欢的人了？

他怎么就有喜欢的人了！

这一刻，安屹只感觉五雷轰顶，大脑CPU都快烧坏了。

尹卿晨有些意外，但他又明白这是在意料之中，何舒琰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他动过心，他迷失在一次又一次的追逐之中，等到幡然醒悟，才发现自己最爱的还是从前。

想到这里，除却不甘心，他剩下的就只有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您这么倾心？”

何舒琰愣了一秒，但很快，他突然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他没什么惊世骇俗的优点，他只是…很爱我。”

看着何舒琰的笑，尹卿晨却陷入了罕见的沉默中。

良久，他突然走到何舒琰的身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道：

“何总，有人想要你的命。”

至此，他再没说过一句话，只是任由从其他两辆车上下来的人，将他押进了车。

善后工作由他带来的人处理，何舒琰索性退到了一边。

可当他一转过身，就看到了满脸委屈，甚至有些泫然欲泣的安屹。

看见这张脸，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胆子不小啊，连自己的命都敢赌了！要不是我来的及时，你这会儿都躺棺材板了…你这又是什么表情？”

还没等他说完，安屹就一脸焦急，蹭地推开车门跑到他面前：

“不赌我的命，难道赌你的命？他先拿你要挟我的……再说了，我本来也没想着要瞒你。”

安屹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委屈得不得了，何舒琰立马就反应过来大元帅只是个幌子，见他弟弟委屈，责难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行了这事儿到此为止，以后别再给我添乱…愣着干嘛，上车啊。”

谁知道他这么一说，安屹反倒更委屈了：

“不行！我还有件事想问你，这次你必须得说实话。”

何舒琰看他雷打不动地黏在原地，只好让其他的车子先走，只留下他和安屹两个人。

“说吧，想问什么？”

“你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的？他叫什么，住哪儿，长什么样，有没有动过你...你别光瞪着我，快点说话啊你！”

安屹快急死了，如果给追求他哥的人分品级，那这种让他哥说出这种话的人，首当其冲就是他的打击对象！

他哥就是他一个人的，谁都不能夺走！

偏偏何舒琰恶趣味，就喜欢看安屹吃瘪，见他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反倒勾起了嘴角。

“你猜猜看？要不我给你列几个？列出来了，你打算拿他们怎么办？”

安屹这回是真急了，眼睛仿佛能喷火：

“几个？！有几个我打几个！何舒琰你今天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就别想上车！”

见安屹真有把虚假情敌们碎尸万段的冲动，何舒琰终于笑着收了神通，解释道：

“你怎么跟条小狗一样？好像我是你嘴里的一块肉...我开玩笑的，你真这么怕我被人抢走啊？”

谁知道就这么一句话，原本咋咋呼呼的安屹，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声音也别扭起来：

“你才不是肉，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宝贵的人，我怎么可能舍得把你让给别人？不管你心里的人是谁，我都可以向你保证——他爱你，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会比我更爱你。”

安屹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抱住了何舒琰，闭上了眼。

如果他还是会像以前一样被推开，那么就让他，多这一秒的温存也好。

但很快，他意料之中的疏离并没有到来。

何舒琰没有推开他，相反地，他甚至抚上了他的后背。

这一刻，安屹真希望时间能够静止。

“对了安崽——”

何舒琰一松手，下一秒问出来的话，却直接让安屹虎躯一震。

“大元帅是不是还在宠物医院呢？”

安屹错愕，刚抱住何舒琰还没几秒，就乐极生悲了。

尼玛的，都忘了大元帅这茬儿了。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