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老小区

这样的握手，很平常，像两个初见就相谈甚欢的朋友，谁也想不到对方心里想的并非如此。

两个正常性向的男人之间，更多的会是友情、兄弟情，在这个男女恋爱才算得上是尊崇自然法则的时代里，连两个人自己都没能想到，此时心里传来的陌生感觉是什么，如此悸动的心到底是为何而躁动不已。

是彼此的内心与外界脱轨太久的原因，还是仅仅因为这一个上午聊的比较愉快而已？

那时候的他们，不知道，不清楚，也不敢胡思乱想，尤其是对于一个将自我封闭太久了的肖战来说，他连姓名都没有告诉对方。

不过肖战并不是针对王一博，因为就连他经常见到的快递员都不曾知道他的真名，五年前的他，也是真心不喜欢那个名字……

握了太久的手，因为炉灶上的火太大而顶响了锅盖才慌忙分开，肖战手忙脚乱地关小了炉灶，王一博挠了挠后脑勺，讪讪的说：“没有我能帮的，那我先出去了。”

“诶，好！”肖战一手拿着锅盖，一手拿着锅铲假意翻着并不需要翻炒的咖喱。

王一博快步出了厨房，也没有在肖战画室里待着，直接拉门出去了。

拐过门口，躲开肖战的视线，王一博像是才敢大口喘气似的，掐着腰，呼扇着自己的T恤，张着大嘴似是差点窒息，脚下来回踱步，自言自语着：“这都已经秋天了，怎么还这么热……”

王一博长得虽然很帅，但是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他的发质不是那种会贴别服帖自然垂下的，每次洗完头发他就随便擦一擦，等着自然风干。

有时候太晚了，就干脆湿漉漉的去睡觉，经常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出门，不过好在他高中的时候开始喜欢穿卫衣，到了天冷的时候，就算是头发不干，或者头发太乱，他都能戴上帽子稍微遮掩一下，压一压。

可是初秋的太阳还是挺毒，王一博只穿了短袖T恤，不仅如此，还是黑色的，站在肖战画室门口溜溜达达。

松松垮垮的牛仔裤吊在胯上，眉头微蹙，内双的丹凤眼让他看上去有点不怒自威，稍微有些没支棱起来的背佝偻一点，一只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不断地顺着他头顶有些蓬松的密发。

其实王一博是在想事情，只是在这个人人都相互认识的老教职工小区里，王一博是一个“外来人员”，这个时间点很多在外面打牌吹牛的老人正拎着凳子不急不慢的往家走。

这样的老小区，那些半聋不聋，半痴呆不痴呆的老人们都“知道”，这个厂房里住着肖教授家的那个26岁“不争气”的儿子，这个年纪了，也不找对象，也不找工作，天天闷在画室里竟画那些乱七八糟让人看不懂的东西，“不孝”的很。

这会儿难得见他门口有个陌生又长得不像好人的男人在踱步，三三两两的老人就绕路过去，凑到一起嘀咕了起来。

王一博从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这会儿思绪都在屋里那人的事儿上，更是没有注意不远处越聚越多，越靠越近的老头老太太们。

“诶！干嘛滴！”一个看上去长得凶巴巴的老头手里拿着拐棍，没扬起来多高，指着王一博质问着。

王一博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抬起眼皮更是下意识退了一步，摩挲着胸口，小声嘟囔着：“哪儿冒这么多人出来。”

“问你呢！干嘛滴！”老头追问着。

王一博摸着胸口，微微颔首，“您好，有事吗？”

老头也不知道听没听到王一博的话，又问了一遍：“我问你来这里干嘛滴！”

王一博指了指肖战画室的门口，“我来当模特的。”

“啥？啥玩意儿？”老头侧着耳朵声音很大，其他几个老头老太太似是看有人壮胆，也都凑了过来，像是看动物园的猴子一样，毫不避讳地仰头打量着眼前这个不像好人的男人，碎碎念着。

明明王一博的声音他们都听不清，可是对于彼此之间的小声念叨，反而像是听得明白，连连点头，又接上几句，看得王一博有些哭笑不得。

肖战调好火候，刚摘了围裙从厨房出来，看一眼画室里没有人，心里还咯噔一下，就听见门口似是有吵闹的声音，这才看清还开着点门缝的大门，拿着围裙快步走了出去。

“你是来偷东西的不！还是来拐孩子的！走走走！跟我上派出所说清楚！”两三个老人拉着王一博推推搡搡，一副誓要将他送去公办的样子。

王一博可不敢乱动手，两只手伸老高，举过头顶，生怕有哪个老人推搡之间再磕了碰了，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最关键的是他可没钱给他们看病养老！

王一博周围的老人七嘴八舌，他慌忙解释着：“我不是坏人！我是来当模特的！给Z先生当模特！”

“什么摩托！这里哪有摩托！还贼先生，我看你就像个贼！还整那么文雅，贼先生。老么实儿的跟我上派出所！走！”也不知道大爷怎么想的，就认准了王一博是坏人，哪怕够不着他高高举起的手，扯着他裤腰也要拽着他往前走。

肖战推开门看到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赶紧扎进人群里，小心把人分开，高声嚷嚷着：“爷爷奶奶们！他不是坏人！是我朋友！”

也不知道是听到肖战的声音，还是看到了肖战的模样，一群老人终于停了下来，站在边上的又开始打量着肖战，小声议论着什么，王一博听不太懂，像是地方口音，也听的不是很清楚，总归是一些家长里短，王一博老家里的老社区也这样，他也是见怪不怪，便也没在意。

“小允，这是你朋友？”

肖战礼貌笑着，拉着老头的胳膊，搀扶着他，边往老头家方向挪着步子边大声解释着：“对！刘爷爷！他是我朋友！”

老头像是怕肖战吃亏，又像是誓要打听明白，拧着个身子指着身后傻站那里的王一博，问着：“他说他来骑摩托！你有摩托？”

“摩托？”肖战还一愣，又恍然大悟，赶紧解释着：“刘爷爷！您听错了！他说他姓莫！叫莫托！”

“莫托？！”王一博指着自己，一脸的不可置信，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哦！~那他说他是贼先生！我还以为他是偷东西的呢！既然你认识，就得了，回吧！我也该回去揍饭（地方土话‘做饭’的意思）了！”刚才还趾高气昂的大爷这会儿似是明白过来了，挥挥手离开了。

一群刚才还议论着两人的大爷大妈们看着事情似是个误会，都笑呵呵的寒暄几句，三三两两的散了，一时间热闹的人群散了，远远靠老厂房最近一栋楼的方向传来几声似是关窗户的声音，很快便恢复了安静。

肖战转过头来，尬笑一声，“老小区，就这个样子。”

王一博两只手揣在屁股口袋里，很是认同地点点头，“我小时候住的老小区也这样，从小长在小区里，那些坐在路边上的老头老太太也都认识我，除了经常给我爸妈告状说我又追猫打狗以外，倒也没什么坏心思。”

肖战讪讪一笑，没有再接话，“饭快好了，进来洗手吃饭吧。”

王一博点点头。

“铁桶，拿进去吗？”王一博刚要进去，就看到肖战烧画的那个桶，指了指，问着。

肖战回头看一眼，“没事儿，放那吧，等你走了我得把它清理干净。”

王一博跟着进去关上了门，试量着问：“我是不是耽误你的事儿了？”

肖战转头微笑着给王一博摇摇头，也没再说什么，便进了厨房。

王一博很明显感觉到了肖战有些情绪在，至于什么原因，他不太清楚，总之是从两个人握手以后才变成了这个样子，王一博琢磨不明白，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心道着：或许是少爷脾气犯了吧……下次还是别在这吃饭了。

“小博。”肖战的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

王一博赶紧收回思绪，快步走过去，问着：“怎么了？”

肖战把盛好的咖喱盖饭递给王一博，“这是你的，够吗？”

王一博看着满满一大盘的咖喱盖饭，被咖喱酱汁包裹的金灿灿的土豆和鸡肉，本来不觉得饿的肚子，瞬间叫唤了起来。

两个人离得很近，又刚好在最安静的时候王一博的肚子叫唤一声，整被肖战听见，刚刚遇到那些老人时的烦闷被这一声“咕~”瞬间驱散了。

嗤笑一声，肖战戏谑道：“还说中午不吃饭呢，这个点儿你的小肚子都抗议了，你是真舍得让它饿到晚上啊！”

王一博看着眼前的人似是又恢复了刚才他出去前的样子，心中满是狐疑，难道是我多虑了？

讪讪一笑，王一博玩笑道：“一定是Z先生的饭做的太香了，之前它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里抗议过。”

嬉闹的话，让安静略显尴尬的气氛缓和了，肖战端着自己那碗咖喱饭，手里攥着一把勺子和一把叉子，催促着：“走吧。”

王一博端着盘子，等肖战先走，他不知道这满是画作的画室里，要在哪里吃饭，除了一张沙发，就是一个看似研磨颜料时才会用到的办公桌，只有一把的高脚凳，他不知道该坐去哪里。

主要是他可不想让手上的咖喱酱汁在他不小心的时候溅在Z先生价值不菲的画作或者他无法知道价值的绘画用纸上，一切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