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是世界上最最美好的一小段旅程。它或许都称不上完整，人们才往往遗憾着怀念。执着着将那匆匆过客当成了自己人生中难以忘却的存在。
脚步匆匆而下，跨过成排的台阶。
总是有人自不量力的追逐，妄图挽留不断流逝的时间。
“小伙子，没事吧？家人生病了？”
拥挤的电梯里，门开后只会越发拥挤。
拎着保温桶的中年女人温暖而贴心的递上一张纸巾，仰着头慰问挂了两行泪痕的年轻男人。
“谢谢！”男人礼貌的接过纸巾，英俊的脸上显露了些尴尬的笑。纸巾攥在手里却没去擦脸上的狼狈，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墨镜架上高挺的鼻梁。
“哎！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规律，要看开些。在人活着的时候多陪着点，想吃什么就带去吃，想去哪就带着出去走走，遗憾留的少了，到时候心里难过就也少了。”
肖战吸着鼻子，谦逊的点头，“嗯，谢谢您。”
记忆中的男孩儿，早就褪去了满身青涩。
那双总是泛着光倒映出他的影子的那对眸子，如今只剩下内敛与沉稳。
曾经满载喜悦的那个称呼，如今听来，冰冷的如遇寒霜，叫他如坐针毡，多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如果遗憾的是早已不复存在的热情，他又能如何？
他还是会选择远远的逃开。
因为他知道，不会有人站在原地。
反正，在走的那天他就告诉过自己，不要存留不切实际的幻想。
电梯门在一层缓缓开启，高挑的男人跟在人群之后踱步而出。
周日住院部大厅的人稍多了些。
今天是个好天，艳阳高照，春意盎然。
就连门口刮进来的风，都让铺满消毒水的住院部大楼闻起来不再那么刺鼻。
走出玻璃大门，阳光照在身上一片暖意。
肖战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迎着春风，继续向前。
“肖战！”
身后仿佛有人呼喊。
遥远又微弱。
肖战怔住。
就连呼吸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可他又不敢回头，恐怕不过是幻觉一场。
只盼着再来一声，让他知道这不是他内心传出来的幻象。
可等了许久，他仔细辨听，除了吵闹的各种谈话之外，什么都没有。
肖战冷笑着，居然真的只是幻觉。
再也不敢多做停留，几乎是逃的，大步离开。
“肖……”声音更在喉间。
那人没有回头。
王一博拼尽了自己所有的勇气才再次喊出了这个名字。
可是，那人没有回头。而是急匆匆的离去了。一如当年的不告而别。
他不敢追了。
褪去年少的冲动，他也同样丢了追上那道背影的勇气。
“肖老师！”随着满是活力的招呼而来的是男孩儿扔了篮球颠颠跑过来的笑脸。
肖战捧着上课的东西和水杯停下脚步，微侧着头对上男孩儿含笑的眸子和蔼的点头回应：“打球呐！”
男孩儿在身边站定，仰着一张漂亮的小脸问：“肖老师下节哪班的课？我帮你把东西拿过去！”
说着，已经积极的抢过肖战手里那叠教案和作业。
肖战对这莽撞的小子毫无办法，由着他去了。
犹记得自从那天给高二一班上了这学期的第一节美术课后，身后就多了这么一条小尾巴。
这孩子先是给他对那一天自己不该在教学楼里跑而撞了老师还打碎了教具一事道了歉，又反省了自己不该开学第一天就迟到，没第一时间说明自己的情况还故意为难老师这一错误的表现。
洋洋洒洒，跟在他身边一个大课间，深刻而严肃的口述了一篇自我检讨，并表决心做五讲四美三好学生。
肖战无语，又不能表现出半分不耐烦怕打击了孩子高度觉悟的积极性,只能用自己十倍的耐心听完，再稍做点评，就当是给学生做了一场德育教育。
其实他早就忘了开学那天早上的事。
他每天都要面对太多的熊孩子，一大早上人都还没睡醒，哪还记得那么多事。板着脸纯属就是装个样子而已。
倒是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还真放在了心里。
知错就改，孺子可教。
然而，周五的美术课上完后，周一大早，肖战背着包往办公室走，远远的就看到了个白色虚影悬浮在他的办公室门口。
肖战吓了一跳。
他早上要执勤通常到校比较早。看看时间才七点刚过几分。
入秋之后，太阳也跟着犯了懒。
此刻楼道还沉浸在一片清晨的昏暗宁静之中。
肖战从口袋里掏出近视镜戴上，才看清那门口还站着个人。那白色漂浮虚影是个被抱在怀里的石膏雕塑。
肖战走进了问：“来这么早在这站着？”
“肖老师早!”
门口靠着墙站着的男孩儿立刻挺直了身子，脸上是没睡醒的惺忪模样。
肖战掏钥匙开门。
男孩儿抱着怀里的石膏像跟在后面喃喃道：“我来赔石膏像。”
开了门，肖战进办公室，将书包放到自己的工位上，拉了椅子对男孩儿示意：“坐。东西放桌子上。沉不沉啊！几点来的？不是说不用你赔了么！”
男孩儿把石膏像放下，又把书包摘了下来搂在怀里支支吾吾：“我妈说做人不能不负责任。确实是我的原因打碎的，东西必须得赔。我也不知道那东西什么样子的，就……就六日去逛了逛随便买的。”
“哦，那你先坐会儿，我去刷个杯子。”肖战有点哭笑不得。这男生长得白净漂亮，看着样子也挺机灵，没想到做事儿还有点可爱。
刷好了保温杯肖战回到办公室里，到饮水机前接水，顺便扫了一眼还坐在那里的男生问：“吃早餐了吗？”
“没有。我来的时候早点摊儿都还没出呢！”王一博下巴抵在书包上，余光随着另一道身影飘来飘去。然后就飘到了眼前，心下紧张得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眼前只剩下了两条过分修长的腿。
心里感慨万千：这腿好长！
肖战靠坐在桌子边，呵着气笑。心道：这傻小子。
从背包里掏出鸡蛋，牛奶，还有面包。把石膏像往桌子里面推了些，将吃的摆到男生面前，“吃完了回教室。估计也差不多开门了。”
眼前的食物过于诱惑，王一博舔了舔嘴唇，想看又不敢对上眼前男人的眼睛，便盯着桌面上的食物问：“那肖老师你吃什么？”
肖战对着早餐沉吟稍许，把鸡蛋拿了起来，在桌面上磕碎剥壳道：“我吃鸡蛋。”
“谢谢肖老师！”书包也干脆被王一博扔到了地上，拘谨着拿起眼前的面包咬了一小口，就听清亮温润的声音自头顶传出问：“怎么样？好吃吗？”
王一博眨巴着眼睛，又咬了一口。他其实也没这么饿，就是想到这东西是从这么帅的老师的书包里拿出来的，他就觉得特别的好吃。连连点头含糊不清的说：“嗯。好吃。肖老师你哪家买的？学校附近吗？”
“我自己做的。”手艺被夸奖，肖战有些小得意，对眼前这个男生的好感度添了一份。见旁边的牛奶还放着，便拿过来拆了吸管扎进盒里再放到男生面前说：“你们这个年龄正在长身体，早餐必须要吃好！反正你们也怎么吃都不会胖。脑力劳动必须体力输送跟得上才能事半功倍！”
唠叨的教诲王一博听了十六年，却第一次觉得些话听在心里会泛起一股暖流，叫他欣喜。
接过面前的牛奶，喝了满嘴奶香，王一博有点不舍得吃手里的面包了，咬了一小口细细在口中咀嚼着问：“肖老师你多大？感觉比我大不了几岁！”
“二十二。”肖战道。
男人的年纪算不上秘密，肖战吃进最后一口鸡蛋，就着温水吞咽。
居然大他六岁。
也就是说他出生的时候眼前这人已经上小学了。而他小学毕业时，这人就已经上了大学能光明正大的谈恋爱了！
王一博在心里默默算计着。
突然就觉得自己似乎吃了年龄上的亏！心里暗自不爽。
“那肖老师你有女朋友吗？”纯属是因不爽而产生的更强烈的好奇。王一博问完之后有点后悔。可话已经问了，忐忑的偷瞄了一眼眼前人的脸色。
肖战也被问得一愣。过于隐私的话题被不熟并且还是学生的口中问出来，让他有点……尴尬。
“咳！”肖战换上一副略微严肃的模样道：“别瞎打听！跟你没关系。时间差不多了，你吃完就赶紧回教室！我也得去门口执勤了。”
“哦。”王一博瞬间犹如霜打的茄子，蔫蔫的低着头将手上的面包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起身，从地上拎起书包，闷闷的说了声：“我回教室了。肖老师再见。”
临走前，还不忘带走了那盒没喝完的牛奶。
肖战在升旗仪式结束后回到办公室，桌子上赫然摆放了一盒牛奶和一个夹了烤肠鸡柳里脊的鸡蛋灌饼豪华套餐。
好像就是那天起，肖战的身边就多了这样一个男孩儿的围绕。
其实如肖战这样样貌出挑，性格又温和的老师，在学校里是比十几岁毛头小子校草更受欢迎的存在。
那种喜欢是青春期躁动下的迷恋，是对美好事物的幻想，是偶像一般的崇拜。
而哪一种，都注定会与爱情无关。
肖战身为一名洁身自好的教师，秉持着一视同仁的态度面对身边所有的示好。
校园是单纯而充满奋进精神的地方，就该与爱情无关。
更何况……
肖战时常托着腮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看着操场上热闹的孩子们。
无忧无虑，无所顾及。
他真的挺羡慕的。
“报告！”声音乍然在办公室门口响起，拉回肖战的注意，回眸便又迎上了抿起嘴唇就一脸腼腆可爱的男生。
“呦！这不是肖老师的小班长么！”同办公室的音乐老师笑着打趣。
“嗨！”肖战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便跟着笑。
“肖老师，我来拿下节上课的东西。”王一博对老师间的调侃不以为意。板着脸一身正气的走到肖战的办公桌边等着肖老师的指令。
肖战近来也习惯了，仰着下巴示意旁边桌子上压着教案的投影仪说：“投影先拿过去吧！会调么？”
王一博走过去看了看，点头。视线扫到了肖战桌子上心型盒的巧克力，心里略过几分不爽。脚下突然一歪，伸手扣住椅背。
“怎么了你？”肖战问。
王一博摆着手道：“没事儿，可能突然有点低血糖。”
“你这孩子是不是中午光顾着打球没吃午饭啊！”肖战担忧的起身，随手从巧克力盒里拿了两块出来递塞进王一博的手里：“赶紧吃了！缓会儿。待会儿你再把投影仪摔了！这个赔可贵！”
王一博不客气的将巧克力揣进口袋，然后连带着投影仪下的教案一齐轻松的抱到怀里，“谢谢肖老师，我先回班了！”
人一溜烟溜走，肖战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小兔崽子八成就是想骗两块巧克力吃。
回到教室，王一博剥开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过分甜腻的味道让他微微皱了眉。心道:这什么廉价的玩意儿也送的出手？
巧克力齁得嗓子难受，可又想到是那人亲手递过来的，就舍不得吐了。
就着矿泉水囫囵吞下，将剩下的一块和包装纸一起扔进书包。
掏出手机藏在校服里发信息:给我推荐几款好吃的巧克力。
一整节美术课，王一博的手机在校服口袋里振疯了也没再得到主人的半分关注。
“是不是你手机响？”杜威忍无可忍从物理试卷拔出一根神经来提醒。王一博却只“哦”了一声，手伸进校服口袋里按了一下，继续托腮认真的看着讲台上对着一副华托的《舟发西苔岛》耐心讲解的男人。
尽管，多半的学生在明目张胆的写各种试卷，讲台上的人依旧讲的尽职尽责。
肖战第一节课上课之前就撑着讲桌放话：:“我知道你们对我这门课兴趣不大，但既然学校安排了，讲好这堂课就是我的职责。就当是生活中的调剂吧！你们可以一边听我讲课一边刷题，但不可以睡觉和讲话。咱们互相留几分尊重，相安无事，ok?”
肖战讲这些话的时候少了几分温和，多了几分严肃。
王一博却只感受到了这个男人温柔的纵容。
那天晚上，他打开了静音好几天的好兄弟微信群。里面对他一片声讨，王一博全部忽略。然后问了一个让群里沉默了足足十分钟的问题。
——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十分钟后，是原子弹爆炸一般的回复。
——靠？
——你开窍了！
——妈呀！咱们前校草居然春心萌动了！这要让学校的那些女生知道得多伤心啊！
——你转过去把人家学校校草顶了你可小心人家打击报复你！
——诶？难道你们就不好奇究竟是哪家仙子让我们博哥都动了凡心么!反正我是很好奇！
——哥们儿，有没有照片让我们膜拜瞻仰一下？
——求照片!
——求照片!
——求照片!
……
……
手机震得手掌发麻，他后悔在群里问这个问题了。
挑挑拣拣没有半点有用的信息，索性又把群聊屏蔽了。
还不如他自己上网查。
喜欢。
是心跳突然加速的跳动。
不见时期盼着在任何时间和地点里相遇。
见到了又手足无措心慌紧张得笨拙不堪。
是一眼就被卷进宇宙星辰中，任由身体失去地心的牵引，没着没落的漂浮着，沿着轨道旋转，只盼再被光明照到的那一刻。
王一博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温柔的月光投照进窗，照在书桌上打印出来的那副A4大小的《舟发西苔岛》上。
天气入秋之后，气温就变成了过山车式，起伏不定。
白昼逐渐缩短，黑夜紧跟脚步笼罩整个城市。
傍晚的八中校园，看上去要比白日里更添了几分生机。通体亮着灯的教学楼，吵吵嚷嚷着放学的学生，以及抓紧休息时间打闹着解乏准备上晚自习的学生，让夜晚都变得不再那么安静了。
只剩下足球场点着几盏昏黄的灯光，寂寥无人的显得落寞。
八中教学出了名的严格，初二到高三从开学起就加了晚自习。
更变态的是在七点晚自习结束之后，初三毕业班跟着高二高三又开了个二晚。直到晚上八点五十才结束全天的课程。
王一博从前没这么晚还在学校待过，每天看着美术班下了一晚就拎包走人的学生们万般羡慕。
尤其是目送那个人离开，心里发的那个小嫩芽，就也跟着一块被牵引着魂一道跑走了。
在用各种方法反复确认之后，他想他是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
这一点让他感到雀跃，却又怅然若失。
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有些远，是他无论如何拼命追赶，都跨不过去的年岁。
但“喜欢”这种情绪却完全不受主观意识的控制而肆意生长。
当每天能远远的看上那人几眼成了呼吸般的习惯，每一次距离缩短的接触就成了滋养这份喜欢的营养液。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多了解那人一些呢？
王一博托着腮望着黑漆漆的窗户、。里面那个同样托腮的人看上去怎么这么智障？
“王一博，有人找！”门口传来呼喊。
王一博应声出去。
一晚刚结束，楼道里乱糟糟的一片。
走出教室，王一博左右张望没见什么熟人。
他来了才一个多月，除了打球时跟着认识了几个外班的，实在也没那么大的社交面。
门口两个女生推搡着引起了王一博的注意。这种情景他见得多，不是表白就是递情书。心里当下就有了底儿。双手抄兜，绷紧起了一张脸，懒散的靠在墙上对着两个女生问：“你们找我？”
女生的脸立刻红了。两个人又推搡了几下，才由一个看着挺中性的女孩儿指着另一个说：“她喜欢你。想加你个微信好友。”
“哦。”王一博对眼前女生没什么感觉，冷淡的问：“你们哪班的？”
许是被他这幅冷淡的模样骇到，女孩子怯怯的道：“初二七班。胡雨诺。”
余光瞟见了从楼梯拐角出现的人，王一博心里瞬间一个哆嗦。
也说不上是心虚，就是有点紧张。
低头瞥了眼面前的两个女生道：“我没带手机。”
话落，眼前就又被塞过来一个粉嫩的信封，伴着女孩儿怯怯的声音：“这里面有我的微信号，你要是愿意能不能加我一下？”
余光里的人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王一博果断拒绝：“没微信。我小天才里好友我妈一般不随便给我通过，这个你拿回去吧！而且学校不让早恋。”
噗~
尽管楼道里人声有些鼎沸，但王一博还是从喧哗中听到了那道没能忍住的笑声。
视线转移，落进那双投过来含笑的眸子里。
靠！这人笑起来怎么这么好看！
身体瞬间就脱离了墙面，规规矩矩地从口袋里抽出手来沿着裤线垂下，铿锵有力的道了一句：“老师好！”
两个女生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居然是大名鼎鼎的肖老师，脸更是红到滴血。
肖战忍住了笑意，一本正经的颔首点头。目光在女生和王一博之间来回巡视一番，严肃的警告：“情书是自己保管还是给我帮你保管？？”
表白被拒，转头就被男神老师抓了个正着，这女生心态不会崩吧！
王一博甚是担忧。
“肖老师再见！”两个女孩子瞬间转头就跑，王一博看到对面威严的年轻教师斜勾了勾单边嘴角，那抹笑邪魅又带了些许无奈，直叫王一博在心里暗自骂了一百遍的神兽奔腾。
肖战转脸垂眸盯着眼前男生说：“都高二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有时间多做两篇题！少在外边沾花惹草！”
“我冤哪！肖老师！”王一博摊手，“我被叫出来之前还在刷题！”
“我就是提醒你！”肖战道，“行了，回去吧！”
“切！自己还不是有人送巧克力还放办公室里吃。”王一博不服气的小声嘟囔。
肖战没听清，但直觉告诉他这小子在骂他，板正了脸问：“说什么呢！骂我？”
“没！”王一博果断否认，突然想起来自己书包里的巧克力，问：“肖老师你什么时候走？”
“这就走，干嘛？”
“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我去办公室找你。你等我啊！”
男孩儿小跑着回了班里，肖战一脸莫名。
去教务处交了份表格，肖战回到办公室收拾自己的东西。看到桌上还剩下的巧克力，想着待会儿那骗巧克力的小子来了让他拿走去吃好了。
他总是会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小礼物，有时候是放在自行车把上，有时候是办公室门口，有时候干脆就摆在他办公桌上。他也不知道都是谁送的，退不回去，那就干脆打开了分给大家一起吃。
对于这一点，肖战倒是没太大的负担。他从上学就习惯了这样，对于别人不留名的喜欢，他不拆穿，也不追究，更不会浪费了别人的心意。
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索性借花献佛。
一声“报告！”，在这入了夜清冷下来的办公室里泛起了回音。
肖战提醒：“小点音儿！”
“肖老师。”男孩儿站在门口听话得压低了声音，校服外套里鼓鼓囊囊。
“进来吧！找我什么事儿？”肖战将桌子上的巧克力往王一博面前推了推道：“这个你拿走跟同学分了吧！”
王一博一阵欣喜：“都给我？”
“昂！都拿走吧！”肖战挥挥手。
王一博也不客气，一只手将里面的巧克力一把全抓进了裤子口袋里，扔了塑料盒，美滋滋的说道：“谢谢肖老师！”
肖战还挺喜欢他这副什么都不藏着的德行，挑眉问：“找我什么事儿？”
“哦，就这个，”王一博拉开校服外套，从里边掏了一大盒巧克力出来放到肖战面前说：“这个巧克力特别好吃！比您刚给我那个好吃一百倍！你那个太甜了，齁儿嗓子。这个我特意跑了好几家进口超市才找着卖的。你尝尝呗！”
肖战脸上一阵难色，伸出手来，没接王一博递过来的东西，而是摊开了手说：“巧克力还我！”
王一博捂紧了裤口袋不满道：“都给人了哪有还往回要的！您这老师真是的！”
“无功不受禄！那个你爱拿就拿吧，这个我不要！你拿回去！”肖战无心和他计较这些，转身拿自己的背包。
王一博有点着急道：“我爱吃那个，真的！我爱吃甜的！我，我就是觉得这个，这个就当我还你的，交换行不？您尝尝！真特好吃！”
肖战把包袋挎到肩膀上，绕开面前推销员附体的男孩儿，坚持拒绝：“说了不要！拿走！”
“哎！肖老师您尝尝呗！我特意去买的！哎呦我求您了您就收下吧！您就当是教师节礼物行不？”王一博跟在后边期期艾艾。
肖战不为所动，出了办公室，对里边的人说：“教师节已经过了。你出来！我要锁门了。”
王一博听话的跟出来，站在旁边看着肖战将门锁好，然后没搭理他转身就走，他着急的跟上去。
腿长的人走路生风。王一博也已经有一米七五了，跟在肖战身边不算吃力，但就是有那么一份的敬畏让他不敢超过去拦在前面。便只能跟在屁股后软磨：“肖老师~~学生孝敬您的您就收了吧！您就当是十月一礼物行不行啊！”
“十一是国庆，跟我有什么关系！”肖战不为所动。
王一博努力想着还有个什么节拿过来急用，赶紧掏出手机来翻日历，看到上面带颜色的字体眼前一亮：“那重阳节礼物行不行？”
肖战停下脚步，回头瞪了一眼这条甩不掉的尾巴道：“我还没老到需要过重阳节！我谢谢你！还有，学校不让带手机啊！赶紧收了！”说完继续大步向前走。走了没一百米又停下，补了句：“小天才也不行！”
王一博撇着嘴目送那个油盐不进的背影离开，举着手机又看了一眼那个日历上带着颜色的三个字，恨自己不争气的狠狠抽打这张破嘴！
“哎！”深深叹了一声，在这空荡荡的楼道里都有了凄惨的回声。
一路往教室走，一手托着揣在怀里的巧克力，一手继续翻看着日历。
他总不能等到平安夜才能再送出去吧！
掏出巧克力，对着灯翻看包装上的保质期。
这东西放到平安夜，应该不会过期吧！
甩开小尾巴，肖战松了口气。
这孩子的热情有的时候他是真有些吃不消。
也不知道王一博对他这是不是可以归结于“雏鸟情节”。
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孩子被原学校退学后转到这里来，他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有接触的老师？
肖战不知道这能不能说得通。
但……他想……大概如此吧！
背着包出了校门，穿过路灯照亮的居民区，走到路口停靠的丰田旁边拉开副驾驶坐了进去。
“这么慢？那边警察看我半天了，你再不来就要贴条了！”驾驶座上的人说着锁了车门，打开左转弯灯准备驶离。
肖战把包回身扔到了后座上，拉开安全带扣上说：“被一个学生缠住了。耽误了会儿。”
“男的女的？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肖战打开手机翻看消息道：“男的。放心了吧！问这么多！”
“切！”驾驶座上的人不屑的嗤笑道：“男的又怎么样？我不也是男的。”
“闭嘴吧你！少乱臆测我的学生！好好开车吧！俩本的分儿都不够你扣的！”肖战摘了眼镜，从储物兜里掏了瓶眼药水出来往眼睛里滴，然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别把那些兔崽子想的多单纯！指不定天天上网都干什么呢！现在网络这么方便，想看点啥可比咱们那会儿找光盘知识量摄取丰富多了。”
“嗯。”肖战不置可否，毕竟都是那个年龄过来的。但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你那会儿社取了多少知识量我可不知道，反正我没有，我都好好学习呢！别搞连带！我是人民教师！咱俩有本质上的鸿沟！！”
“行行行！你最高尚行了吧！学校上课没上够吧！有瘾！”
话不投机半句多，肖战觉得跟身边这人越来越没有共识。索性闭着眼睛假寐。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高尚，他只是不喜欢别人用那样的语气来评判他的学生。
男孩儿抱着巧克力跟在身后努力说服自己的画面又浮现在脑子里，那模样特别像幼儿园向老师讨好争宠的小朋友。都想做老师眼里最最喜爱的那个孩子，想让老师多夸一句，摸一下头，就美得不能自已。
所以肖战对每一个向他示好的学生都讨厌不起来，哪怕那个小男孩儿热情地过了分。
可孩子之所以单纯，不就是你对他好一份，他就会还你十分的好么？
那是一份纯粹到透明的热情。
他觉得这就是做教师最大的成就感和对于辛苦付出的安慰。
其实，稍微适应了之后，呵！还挺讨人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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