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关上门的那一刻他瘫倒在了地上,所有的委屈,难过,无奈,复杂的情绪交织着冲破眼眶,他痛的撕心裂肺,颤抖着想要嘶吼,可他不能,只能把情绪压抑在喉中,发泄在自己身上,他像疯了般折磨着自己,脖子,胳膊,腰身......好像每多一条红印他就能舒服一点,可那负罪感在今晚到达了巅峰,他几乎快要撑不下去。
喉咙刀割般疼痛,他想去够床头柜的水杯,得到的却是一地的玻璃碎渣,那声音对于此刻的宋亚轩来说太致命,他越是慌乱的想要把碎片捡起来,越是抓不住,地上的水渍变成红色,倒映在宋亚轩眼中,好像一切都是红的,逼得他快要发疯。
“阿宋,我可以进来吗?”是刘耀文。
宋亚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此刻的他狼狈不堪,要怎么瞒得了刘耀文呢。
“阿宋?我进来咯。”宋亚轩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卫生间躲,可天不遂人愿,他跑的踉踉跄跄,根本没注意到床脚的鞋子,落地的瞬间他闭上了眼睛,或许今晚是真的躲不过去了吧。玻璃碎渣藏在柔软的地毯里,刺的他生疼,好像有什么东西嵌进了手心,扎断他最后一根神经,他就那样倒在地上,任温热的鲜血冲破皮肤,他哭了吗,也许哭了吧。
他听见门口若隐若现的谈话声,然后有人推开了房门,“宋亚轩!”
贺峻霖的崩溃向来是无声的,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只是坐着。他的脑子里塞满了东西,混乱的好像要爆炸一样,他忘不掉男孩满脸苍白,清瘦的手臂青筋暴起,在自己脸上甩下一个又一个红印,那几个巴掌落在他心上,让他心悸,他翻着相册,看见了沈季之灿烂的笑意,也看见了病床上刘耀文毫无血色的倦容,他错了吗?他只是想让沈季之留在大家的记忆里,他只是害怕宋亚轩的出现会让大家忘了曾经还有那样一个热烈的男孩,可他同样也害怕,怕苍白的被单和难闻的消毒水味儿会伴随刘耀文一生。
他纠结着来到宋亚轩的门前,却看见了正要进去的刘耀文,那一刻他居然有些心虚,慌张的拉住了刘耀文,说严浩翔要找他聊复工的事情,可把刘耀文骗走后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宋亚轩,米白的地毯上一片血色,他看见宋亚轩手里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不,不止是手里有,他稍稍的仰起头,黯淡无光的眸子里尽是绝望,贺峻霖看见他和地毯接触的每一寸皮肤,都隐隐渗出些什么。
“你疯了吗?”贺峻霖把人扶起来,才发现他的身子像失了意识般绵软,身上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红痕,有的像是掐的,有的像是玻璃划的。
宋亚轩只是安静的坐在床上不说话,直到贺峻霖给他递来杯温水。“谢谢。”
“谢什么谢,我是怕你死在这里我不好交代,到时候给我扣一个嫌疑人的罪名我可担不起。”贺峻霖叉着腰看了他一会,转身离开了,说自己一会就回来。
不得不承认看到宋亚轩的一瞬间贺峻霖吓坏了,他就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一样倒在地上,满身的伤,他从没想过宋亚轩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宋亚轩看着离开的贺峻霖脑袋里一团浆糊,刚刚看清进来的人的时候他居然有一点庆幸,庆幸自己的狼狈没有落在刘耀文眼里,此时的他冷静了许多,低头看着染了血的地板和满身创口的双手,痛感来的后知后觉,像有数万只蚂蚁在啃噬全身,他不禁有些担心,这样的自己在贺峻霖眼里会不会显得太矫情呢。哪里的疼痛那么尖锐,甚至影响到了他的思绪,原来是那颗指甲盖大的碎片,嵌在掌心,周围的血已经干涸,他轻轻的捏住露在外面的尖端,缓缓的往外拉,“嘶。”真的好疼,刺激着他的全身。
“你干什么?”贺峻霖冲到宋亚轩面前,才发现他手中嵌了这么大一块碎片,他一把抓住宋亚轩的手腕,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怎么搞进去的啊?”
“我告诉你啊,这东西要取出来可疼了,你可别哭,缩什么啊把手伸过来。”贺峻霖说着就拽过宋亚轩的手往自己腿上放。
宋亚轩这才发现贺峻霖拎了个小医疗包进来,感受到自己的目光,贺峻霖尴尬的咳了两下,“看什么看,我惜命,医疗包是日常必备,谁像你啊,弄的满身是伤还瞎搞。”
他走包里拿出了纱布,创可贴,碘伏,酒精棉,镊子......又不知道从哪里拽来条毛巾,“叼着。”
见宋亚轩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贺峻霖直接把毛巾塞到他嘴里,“说了等下会疼,再把自己嘴咬破了,我看你找谁哭去,也是,找耀文呗,他肯定心疼死了。”
贺峻霖拆了两根酒精棉签给镊子消了毒,又给伤口周围的血迹擦去了,碰到伤口的时候宋亚轩明显的抖了一下,贺峻霖看了他一眼,他又抿着嘴的低下了头。
看着他这样贺峻霖默默的把酒精棉签丢掉了,换成了碘伏,“要把玻璃弄出来了,你忍着点。”
宋亚轩全程闭着眼睛,他不敢看,只感觉到玻璃和掌心的拉扯感刺激着自己的神经,他觉得这比小时候打肌肉针还疼。
贺峻霖缓缓的把玻璃取出来,刚刚擦干净的皮肤瞬间又被涌出来的鲜血染红,贺峻霖用碘伏棉球按住了伤口,然后在纱布上撒了些消炎药,过了一会才取下棉球把宋亚轩的手包扎好。
“这么大一块,不疼才有鬼呢。”贺峻霖看着手里粉红的玻璃,神情复杂。
“小贺,谢谢你。”宋亚轩现在是彻底冷静下来了,他讶异于贺峻霖的帮助,即便嘴上不饶人,可他能感觉到贺峻霖有在照顾自己。
“都说了别说谢谢,我又不是为了你。”贺峻霖把玻璃扔进垃圾桶,又坐到了宋亚轩旁边,“愣着干嘛,你自己看看,身上还有一块好皮吗?又不是只有这一个伤口要处理,快过来。”
贺峻霖嘴巴和手一起开工,骂骂咧咧了半个小时,可宋亚轩的每个伤口都没落下。
末了,贺峻霖收拾着自己的小救命包,随口问道,“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只是想喝口水,然后听到了耀文敲门的声音......”
这鬼话贺峻霖怎么会信,宋亚轩的眼睛又红又肿,到现在还雾蒙蒙的带着点薄粉,明显是哭狠了,“谁家好人喝杯水把自己喝成这样啊?”
“是真的,只是,没够好杯子,摔了...”宋亚轩有些着急,他真的没撒谎。
“你怎么这么笨啊?杯子摔了就罢了,人也摔了。”贺峻霖看了眼慌张解释的宋亚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不痛快消了点下去,指了指宋亚轩的胳膊,“那些红痕呢?别跟我说是杯子里的水抽的。”
宋亚轩咬着嘴唇不说话,贺峻霖看这样子就猜到了大半,“要发泄摔东西砸床踹严浩翔哪个不比这个强啊?再不济,你来找我吵一架都行,把自己弄成这样,我看你怎么跟耀文交代。”
“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贺峻霖踹了下地毯,“为什么不让他知道,我都说了他肯定会心疼。”
“我不想让他心疼,这是我的事情,不应该影响到他。”
贺峻霖低着头不说话,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宋亚轩鼓起勇气向他道歉,“对不起小贺,我真的不是想代替沈季之。”
贺峻霖撇过头去不看他,“不用你跟我道歉,我跟你说我可没承认你,只是心疼耀文而已。”
过了一会贺峻霖深吸了口气,“我不会再去想着拆穿你了,但是你记住,影子就是影子,影子要有分寸,你永远不能也不可能成为小季,我不会让你占他的人生的。”
“我知道的,谢谢你。”
“耀文去跟严浩翔聊复工的事情了,估计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他肯定会想带上你一起,你可别丢耀文的脸。”
“贺儿,刚刚耀文来找我,是你把他叫来的吧?”严浩翔进房间就看到了窗台上吹风的贺峻霖,那人点了点头,然后身上的寒意被温暖的怀抱驱散了,头顶的声音沙哑又低沉,“你去找亚轩了?”
“嗯,严浩翔,我有点摸不透自己了。”晚风微凉,吹的贺峻霖愈发迷糊,他原谅宋亚轩了吗?没有。他接受宋亚轩了吗?也没有。他怨恨宋亚轩吗?好像,也没有那么怨恨了。
他在严浩翔怀里转了个圈,盯着他的眼睛问,“刚刚在马嘉祺房间,你跟宋亚轩说了些什么?”
“我要他做自己,而不是小季。”严浩翔把小人搂进怀里,轻轻的安抚着。
“可耀文爱的是小季。”贺峻霖的声音闷闷的他,依然矛盾着,依然不愿意看着宋亚轩就这样接手沈季之的人生。
“可亚轩他并不像小季啊,耀文依然爱他。”
“那是因为耀文把他当成了小季!况且他还是小季的主治医生.......”
严浩翔看着怀里的人儿,也不再去和他争辩,这头小牛把自己钻进去了,这坎一时半会儿也过不去,沈季之离世的怒火烧到了宋亚轩头上,怎么会那么容易熄灭呢。贺峻霖就是这样一个固执的人,固执的人只会向时间和真诚低头,或许要再往未来走几步,他才能彻底释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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