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刚才光急着问这些了。”王则胜平时工作忙，自家弟弟在学校里的每个新动态，他都很感兴趣，此刻反应过来连忙伸出手：“你好，我是一博的哥哥，王则胜。”

捂嘴的动作在对方家长面前很没礼貌，肖战连忙撤回捂住王一博的手，换了另一只手跟他交握：“您好！我叫肖战！”

王一博看了他一眼。

王则胜“扑哧”一笑，和小爪子礼貌对接：“叫‘您’也太生疏了，你和一博同岁，叫我大哥就行。”

他笑的时候极有感染力，头顶的光源汇聚于此，温暖得让人可以放下戒心。

肖战心口一动，更为局促不安地涨红脸，屁股下面像有小针在扎，回想前面的跟踪，简直丢脸至极。

放学后确实想找个僻静的地方，跟这个坏家伙要个说法，没想到出门碰上他大哥，肖战直接缩了回去，犹豫不前。

他以前跟同学打过架，明明是对方先挑衅，斗到后来对方比他看起来还惨。肖战下手力道没收住，本意想保护自己不被打，却弄出好大一阵风波。

对方的家长很护短，冲到学校来将他拎到角落，劈头盖脸一顿斥责。以前在福利院打架最多被院长一起训，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手足无措地涨红脸，垂着脑袋不知该如何应对。

两只手在那里搓了又搓，虎口的茧被他抠出了血，对方对待小孩并不委婉，骂完以后又一个劲地要找家长赔医药费，身侧自家小孩有家长撑腰，哭得像长城塌了一般。

嘈杂的声响刺得他耳朵嗡嗡的，肖战气得回了两次嘴后，惹得对方骂得更凶，说他没家教。

身侧的小孩唯恐天下不乱地接道“他没有爸妈”，气得肖战眼眶发红，拳头捏得嘎吱作响，张唇只能磕巴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最后那家长将鼻青脸肿的小孩抱在怀里心疼揉揉，丢下一句“医药费还得赔付”。

这件事是私下解决的，肖战砸碎了两个零钱罐小猪，还找楼下橙子园的大伯借了钱，说要交学杂费才交齐。

因事情发生在校外，肖战没好意思跟老师说，更不敢跟乔宇说，生怕这小子撸袖子冲上去揍人。

从此，肖战在校外照旧，但在学校里就夹着尾巴做人，能不闹大就不闹大，能不打架就不打架。毕竟没有人给他兜着，事情的后果得自己承担。

他习惯了面对年长者小心翼翼，习惯了偶尔忍气吞声，骨子里却比谁都要坚韧。

所以，面对男人不介意“跟踪”的示好与热情，肖战坐立不安：“大……”

王则胜善解人意道：“不习惯的话，也可以叫我名字。”

肖战连忙坐直：“王大哥。”

王则胜爽朗地笑了起来：“嗯。”

不合时宜的，王则胜脑内弹出“可爱”两个字，忽然很想揉揉他的脑袋。自家弟弟对于“傻兔子”的描述过于精准，王则胜真的有种对面坐了只可爱兔兔的感觉。

“来，点菜，今天我请你们俩吃饭！”王则胜将菜单一推：“不要客气，多点些！”

自家弟弟交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小朋友，以后肯定也会慢慢变可爱的！

王一博太过了解他的心思，眸子微微眯起。

王则胜干咳一声：“点鸳鸯锅吧，小战你能吃辣吗？”

肖战：“能……啊不对，不用请客的！”

他飞速站起来，推拒道：“不用请客的！”

看着烧开的微辣火锅汤底和一大堆菜的肖战默默心想：我是傻逼。

他对温柔的人毫无抵抗力，对方只要对他热情示好，他就连拒绝都磕磕绊绊，被热情洋溢的大家长抓过来请吃饭。

肖战第一次碰到这么主动的家长，对方就像碰到了绝世救星，全程喜气洋洋，艳阳高照。肖战每次试图回想自己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都会被王则胜打断，然后受宠若惊地端起碗，接他夹过来的菜：“谢谢！谢谢！”

王则胜：“一博经常和你一起搭档上体育课吗？”

肖战：“呃……”

“多吃点，还在长身体呢。”王则胜连续夹菜：“别跟一博一样，挑食。”

王一博在夹过来的菜堆里挑拣的动作一顿，干脆把不吃地丢进盘子里。

肖战闷头吃菜：“好的！”

王则胜：“多吃点肉。”

肖战：“好，谢谢！”

王则胜：“一博平时在学校里听老师的话吗？”

肖战：“啊。”

王则胜叹了口气：“肯定气着老师了，这孩子脾气不太好，这么大了也没什么朋友，家族里的小孩都怕他，也不跟他玩。”

王一博缓慢靠上椅背。

肖战：“……”

等等。

王则胜：“小时候明明那么可爱，怎么懂事了以后就变了呢。”

等等，真的不用跟他说这么多。

王则胜忽然来了兴致，给肖战翻手机里的照片：“这手机好像还存了他小时候的照片，你要看吗？”

肖战：“……不用了。”

王则胜：“没事，我找给你。”

肖战：“……”

过分热情了吧，喂！

王一博：“删了。”

王则胜：“找不到了，真可惜。”

王一博：“全选。”

王则胜护着手机：“不能删，里面还有你嫂子小时候的照片！”

肖战：“……”

救命啊——

这对兄弟怎么回事？平时都是这么旁若无人说自己的话题吗？！

整顿饭吃得鸡飞狗跳，肖战从没见过这么能絮叨的大哥和这么冷淡的弟弟，被王则胜的热情洋溢冲击得节节败退，涨红了脸，扛不住对方如同枪林弹雨般安利弟弟的行为。

对方似乎真的把他当成了王一博的好朋友，对他无比亲切，夹菜倒水噓寒问暖，末了还不停地解释“一博脾气不好，但是人不坏，对人很好”。

仿佛怕他这个朋友被弄丢了。

肖战盯着王则胜去内堂付款的背影，抠了抠虎口的茧子，忽然有点羡慕。

“王……”肖战站在门边，犹豫道：“王一博是吧？”

原本鼓噪的愤怒早就散了一大半，别人的温和与善意很容易安抚他，肖战仔细想了想，好像王一博并没有对自己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加上他骨子里怕惹上事的条件反射，哪怕王一博对他做了边界模糊的坏事，自己冷静下来也会下意识地将事情往大而化之的方向想，想着其实没有多大的事。

王一博掀起眼。

“我不是你的朋友，他不该请我吃饭的。”肖战摩挲着手里清除火锅味道的除味剂：“我的部分结过账了，等会儿你跟他说一声。”

刚才打着去厕所的幌子，顺便结掉这部分钱，他很怕欠人情，也很心虚于承受别人的这份善意。

见少年没什么反应，肖战抿了抿唇，抬眸认真道：“你哥哥是个好人，我不想计较那些事了，以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王一博定定地看着他。

肖战将满是火锅味的外套卷起，思索着在王则胜回来前开溜，免得被这个大人责怪怎么非要付钱。

他脚还没迈出去，就听到少年在身后道：“那我呢？”

肖战一愣，他转过身时，王一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肖战和他对视着，后颈腺体如有感知地发烫，残留着被人亲吻触碰的感觉，委屈的情绪终究还是无法这般随理智化开。

他眼眶倏地泛红，身侧攥紧的拳头将积攒了一天的愤怒与委屈倾泻而出，掐得掌心生疼：“坏，人。”

王一博神色未起波澜：“是吗。”

柔软的唇瓣被咬得发白，肖战因那般羞辱而难以释怀，语气疯狂地灌注着报复，恶狠狠道：“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