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长鹤搬出了章公馆。
母亲还在时为他置办过一间小公寓,当时洋房刚刚兴起,为了凑个新鲜便去买了套在章长鹤名下,谁知现在竟然用上。
许久没来过这边,除去基本的家具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空旷又沉闷。章长鹤将行李箱靠在门边,开始简单收拾,屋子没住过人有些灰尘。
“少爷,您就回去吧,一直在这儿住着算怎么回事。”
一大早章福便找上门来,章长鹤刚起床,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也乱糟糟的。看到门口章福的一瞬间便知道他是来劝自己回去。
章长鹤平静的开口:“我在这儿住着挺好。”
他说的倒是实话,房子周围都是新建的洋房,大多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楼下是小摊贩叫买的声音,带着生活气的热闹,他自己一个人也乐得自在。
“好什么好呀。”章福苦着脸,“您瞧瞧这儿什么样子,什么东西都不全,您在这儿怎么住呀。父子哪里有隔夜仇,回去见一面什么事都好了的,您……”
“福伯。”章长鹤打断了他的话,“我和他的事情你最清楚,没必要再来劝我。”
闻言,章福一愣,只叹了口气:“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章长鹤:“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章福也知道再劝也没什么用,只又嘱咐了一些,这才一步三回头的下楼离开。
最近学生游行越来越频繁,报社也开始忙碌起来。章长鹤还未去跟着去过事件现场,这日陈平得了消息,便叫着章长鹤一起跟着去看看。游行示威活动依旧在最繁华的百乐门街上,无关的百姓早在瞧着巡捕房来时便离开,生怕惹火烧身。
章长鹤背了相机,跟着陈平跑过去。依旧是一些上面敏感问题引起的学生游行,标语、喊声比比皆是,章长鹤头一次接触这样的场面,心中震惊之余还有些被激起的热血。
陈平极具经验的上前去拍照片,现场记者不多,大多都怕被巡捕房抓住惹一身臭。
“去去去!”一位警员握着警棍朝程平张牙舞爪的挥了几下,恐吓道,“别在这儿瞎拍啊,到时候把你一起抓进去关上信不信!”
陈平带着惯有的笑:“诶,马上就走。”
说着,趁警员没注意又对着他的脸拍了几张。
章长鹤被他这一系列动作快得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拉着离开。
章长鹤:“我们不再看看吗?”
“再看一会儿我们两都的去巡捕房住几天。”陈平对章长鹤笑骂了一声,“巡捕房最烦他们驱赶学生的时候有记者在场。”
闻言,章长鹤皱眉,不放心道:“那会不会因为没有记者在场,巡捕房那群人对学生下狠手。”
陈平:“不会。上面看重学生,巡捕房只能驱赶他们,要是真的动手被人捅上去他们更麻烦。”
两人并未走远,在一处弄堂口的小摊上坐着,这处恰好可以看到对面街口的闹剧。正值中午,陈平便顺便点了两碗面,与章长鹤凑合着将午饭解决了。
章长鹤吃着面,眼睛却盯着前方被巡捕房围起来的地方。以前在北平他虽也是写实时稿子,可大多还是学长转述,现如今这样确却是第一次。
“哎呦!我的少爷!”
身旁突然一声熟悉的喊声,章长鹤被吓得手中筷子都颤了颤,抬头看去,这见章福瞪大了眼睛站在旁边,一脸的震惊。
章长鹤:“福伯?”
这几天沈庭晚在鸿鹄货行忙,章公馆里章蜀气得还在床上躺着,两边都得沈庭晚来。章福瞧着沈庭晚着实心疼,便每日将午饭给沈庭晚送去货行。
今日就正好碰见了章长鹤。
“您……您怎么在这儿吃这些东西呀,衣裳也是在哪里蹭得这么脏。”章福看着那张小桌上的面,心疼道,“我就说您该回去的,您还跟我犟着。您看看这都是些什么啊。”
以往倒是觉得没什么,眼下在陈平面前,章长鹤被章福问得有些面皮发热,就像自己真的成了什么落魄少爷一般。
“不是,福伯,你先听我解释。”章长鹤急忙开口,却一眼看到了陈平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话一瞬全噎在了喉咙。
好在章福还能听话,等章长鹤解释后只狐疑的在他与陈平之间转了一圈,明显还是不相信他的话。章长鹤只能将话岔开,落到他手上提着的饭盒上,章福大致说了一下情况,提到沈庭晚时章长鹤还有些怔楞。
等着章福看着时间有些晚了,这才准备离开,走前还不放心的对章长鹤:“少爷,你要是没钱了一定要跟家里说,知道吗?”
章长鹤忙应着:“好好好。”
等着章福离开,陈平怕章长鹤真的恼强忍着去逗他的冲动,可那副明显八卦感兴趣的模样依旧让章长鹤不好意思。
下午回了报社,大家都忙着赶稿子,等再一抬头已经是天黑。章长鹤为了把最后一点整理完留到了最后,他关灯离开,外面已是一片漆黑,只有街上的霓虹灯还在亮着,一些衣着靓丽的年轻男女朝着舞厅打闹走去。
章长鹤扭头看了一眼,视线却在路灯下的人影上停了下来。
是沈庭晚……
沈庭晚也注意到了他,朝着章长鹤过来:“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章长鹤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张了张嘴,才道:“最近有点忙。”
走近了章长鹤才发现沈庭晚似乎又瘦了一些,他想起今天碰到章福说的沈庭晚这些日子都忙着货行和公馆,想来也操了不少心。
“你怎么过来了。”章长鹤问。
沈庭晚拿出一些钱递给他:“今天听福叔说在街上遇见你了,若是没钱去鸿鹄货行找我就是,老爷日后去货行去得少,你也不用担心。”
章福话其实也说得含糊,只提了一句遇见了章长鹤在街边吃饭,看着像是没有钱用的样子。沈庭晚下午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来给他送些钱来,毕竟那日章蜀做的事实在有些荒唐了。
章长鹤愣愣的看着递到自己跟前的钱:“所以你是专门来给我送钱的?”
“嗯。”沈庭晚觉得这个答案已经十分明确了,不知章长鹤为什么还要这样问,却也还是答应了一声。
这一瞬章长鹤觉得自己鼻尖有些发酸,他并非没有钱用,却也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沈庭晚:“早些回去,我先走了。”
章长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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