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王一博回到车里，只说了一句话：“他不爱我了。”

一个矫情到不该从王一博嘴里出现的句子，荒唐到宋城都忍不住回头去看他，想问问他发生了什么，又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王一博向后把自己缩在椅子里，头靠在车窗上，眼睛没有着落地不知道在看着哪里发呆。宋城曾说过王一博是他带过的性子最骄傲的艺人，连肖战也调侃过很少见到脾气这么硬的人，从不肯服软。如果把他现在的模样拍下来，或许连王一博自己看了都会觉得陌生。

现在问再多，王一博也没有心思回答。宋城开车把他送回了家，静静地等着他解开安全带上楼。

王一博没动，隔了一会扭头问他：“今晚住我家行吗？”

他有点，不敢回那套空荡的小房子了。

宋城穿着王一博的睡衣，躺在地铺上，怀疑是不是自家艺人失眠，就见不得其他人安睡，非得把他叫到家里一起遭罪。房间里已经不只是开夜灯了，客厅亮着，电视开着，卧室的门没关，又吵又亮，宋城觉得自己在受刑。

他翻身去看睡在床上的王一博，虽然看不清，但是知道他一定也醒着，索性就坐起来：“睡了吗？”

王一博隔了几秒回他：“还没。”

深夜能让人更有倾诉的欲望，白日里问不出口的话现在正是好机会，宋城料想他憋了这些天，也想找人聊聊：“你和肖老师……是怎么回事？”

他接手王一博是在选秀结束之后，肖战请他公司的老板吃饭，老板又带上了他。这个饭局的目的是给王一博铺路，先和即将签约的公司人员熟悉一下，席间还有其他和肖战相熟的朋友，氛围很轻松。

而宋城就不如他们自如了，他虽然见过很多明星艺人，但是像肖战这种级别的，也只有在工作场合远远看一眼的份，几乎没有机会坐在一张桌子上聊天。王一博后来和他熟络起来，还问过为什么这么说，宋城白他一眼：“也就是你，只把你们家肖老师当普通影帝。”

王一博被这句“你家”取悦了，所以也没有追究他话里的挤兑，好心情地问：“那你当他是什么？”

“星火的股东，和咱老板称兄道弟，背后的人情往来是你想象不到的”，宋城想不通，他既然不知道肖战是什么人，当初为什么跟他？

王一博“哦”一声，无所谓道：“他厉害就厉害呗，你怕他干嘛。”

“我看你就是被肖老师惯的。”

时至今日，宋成也没有了解过王一博和肖战的关系，看起来是包养，但是相处模式又像爸爸宠孩子，说起来则是谈恋爱。这让他格外好奇，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一博躺了一会，不知道从哪开始讲起，想了想：“我和前公司有合约纠纷，这个你知道吗？”

宋城摇头，发现王一博根本没看自己，只好道：“不知道。”

“他们签了好几十个人，说是培养练习生，送我们上综艺。我那时候刚从韩国回来，他们来联系我，展现出的一切都很可信，我就签约了。”

说起这个，宋城有些印象了。前几年选秀盛行，很多小公司都借机敛财。一次性签很多艺人，然后不给资源，等他们自己解约，交巨额的违约金。现在想来，王一博的原公司应该也是如此。

“公司告诉我们只有三个名额，其实就只有一个，因为看我是同一届里实力最好的，把这个名额给了我。”

“就这么给你了？”直觉告诉宋城，真相并不如他所言一般简单。

“要了我二十五万的报名费。”

“二十五万？！”

“所以我在通过面试之后，就提出解约了。他们开出的违约金是1.2个亿还是1.5个亿来着……我给忘了。”

宋城终于想起来了——这笔天价违约金一度在圈内都获得了极高的关注，因为太离谱了。他惊讶道：“所以那个违约的倒霉蛋是你！”那时候他的注意力只放在事情本身了，扫过主角发现不认识，也就自动忽略了。

“是我”，王一博很平静，“事情闹得太大，不知道是不是公司授意，我前两期的镜头都被剪掉了……一点不剩。”

“所以你就去找肖老师了？”

王一博这次隔了更久，才回了一个“嗯”。

他想起那时候的自己，用偷偷带进去的手机看到自己的镜头被剪得一干二净，坐在床上发愣，从头到尾地想应该怎么办。从他提出和原公司解约开始，就知道接下来不会好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初评级他进了A班，虽然肖战批评了他的唱法，但是不难看出对他的欣赏。王一博自知不足，在节目组要求他们选择兴趣班的时候，也去了肖战的声乐班。或许是自作多情，又或许是病急乱投医，他左思右想，总觉得肖战会愿意帮他。

所以他故意跟在肖战身后去厕所，把他堵在隔间里，梗着脖子问他：“你要不要和我睡觉？”

肖战有点诧异，不过很快就变成了好笑：“为什么要和你睡觉？”他是觉得王一博很有意思，也有些好感，但没想过他能这么直截了当地问。

王一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答案：“因为我比他们都厉害。”

肖战的眼神变了，变得玩味，把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视线停留在腰部以下的位置：“你说哪方面？”

王一博被他看得心里发虚，但还是站直了一些，说：“每方面。”

“行”，肖战推开他，“知道我房间在哪吧？”

“你不是从来都不住那吗？”王一博问了个傻问题。

肖战停下来，看小孩一样看他：“今天晚上住。”

听到这里，宋城“啧啧啧”，抱着被子道：“你胆子可真大。”

“不是我胆子大”，王一博翻身，把自己缩进被子里，看着门外客厅的光亮，轻声说，“我早就看出来他喜欢我。”连自己都不信。

肖战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显然也不会有什么一见钟情之后坠入爱河的戏码，王一博后来问过他，为什么他会帮自己。肖战不耐烦地让他别在厨房里晃悠，去外面玩：“有实力又肯上进，我能帮当然就帮一把啊！”

“不是因为特别喜欢我？”

“哎呦，你走开点，别崩到你……”，肖战用身子隔开他，“对你有好感是真的，但一共也没认识几天，哪来的喜不喜欢啊。”

“所以你不喜欢我。”

“喜欢你，喜欢你还不行吗？”，肖战不胜其烦，举着锅铲亲亲他，“你要是不想出去，就去把樱桃洗了行不行？”

王一博就没再问过了。

因为欣赏后辈所以愿意提携一下，是说得通的。而且肖战确实帮过不少处在低谷的人，王一博不是唯一一个，只是：“……然后他就帮你搞定了节目组？”似乎不是很轻松的事，怎么听起来这么容易呢？

王一博缓缓摇头，没再说下去。

他不想说的事，谁都问不出来。

“好吧……那你最后为什么没有出道？”

王一博说：“快睡吧。”

从站上总决赛舞台起，王一博就充满了期待。他知道肖战答应自己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他会出道，为了这一刻，他已经努力了八年。直到出道名单全部公布，王一博楞在舞台上，他飞快地看向肖战，可是对方没有在看他。

离开选秀营之后，肖战给他的回答是：“只有第一名配得上你。卡位出道，你真的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可是：“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不会的”，肖战叹气，“人不一定要二选一，有时候你可以选择第三条路。我最欣赏的就是你身上的傲气，别折在这上。”

一切似乎都在回归正轨。

王一博不再折腾自己，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在工作中。《这就是街舞》第一期播出后，水花并不大，但是各项数据都比节目组的预期要好。王一博虽然脚伤未愈，该有的训练却一点都没耽误。

他是队长，在任何时刻都不能缺席。

宋城也放心下来，不再一天三趟地跟着他跑，也替他接触了一些新剧本。影视寒冬，大多数的片方不再寻求好的题材，而是在安全区内挑不出错的东西拍，于是到了王一博的手上，不是小奶狗就是霸道总裁，着实是没什么新意。

“曲高和寡，之前肖老师给你的东西是好，但是你看看，水花很小”，宋城讲得头头是道，“咱现在也没有独树一帜的资本，不如就迎合一下市场。”

王一博也明白他说的，挨个翻了翻，倒是有一本还行。男主角是特警，他看着挺有兴趣。

“你要是喜欢这个，就准备准备去试镜。另外俩也别就放弃了，都去试试，万一成了呢？”

王一博挂了电话，去给自己煮面。

不是不想肖战，只是他真的没办法再开口了。徐烛风看向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每当王一博想起那张含羞带怯的脸和肖战的默许，心脏都会抽痛。心理上的痛苦已经和生理连接在一起，事实证明他走不出来的感情在肖战那里已经被淡忘了。

肖战会不再拒绝别人的示好，进行心照不宣的暧昧，或许，还会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王一博和他，再没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