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一声,讽刺的看了他一会:“你刚才被教育的时候,怎么跟警察承诺的?”
“余礼......”
“自己说!”
齐先生慢慢低下头,风衣中的情侣衫也不知何时染上了血迹,他沉默了很久之后,才低声道:“我向他们承诺,等妻子出狱了之后,带她进行心理治疗,然后好好过日子,不再联系你,好好照顾儿子,做一个好父亲。”
我有些出神的看着他,不知何时,我鼻子又忍不住酸了起来。
好好过日子......不再联系我......做一个好父亲。
是啊,他的生活里,本就不该有我这个人。
我对于他来讲,就是生活中的那个定时炸弹,看着安安分分,不知哪一天就炸了。
我爱这个人。
我真的很爱他,爱到了我此时此刻都不敢想的程度。
可我们从头到尾,都是世界上最恶心的错误而已。
我不能一错再错了。
“余礼,你,你别哭啊。”齐先生见我忍不住掉眼泪,他也跟着难受的哭了,他慢慢走上前,试图抱住我,却被我无声的推开,“我跟他们说的都是假话,我不会放你走的,我想跟你走下去,我爱你......”
你的爱太危险太廉价了,我实在是受不起。
过去那么多年里,他初次遇见我,第一次跟我说爱,跟我上床,直到今日,他连我身上哪个位置有没有痣都一清二楚......甚至比我自己都清楚。
这么多年里,他有无数次跟我坦白的机会,他甚至有无数次浪子回头的机会,要么跟我在一起,要么回去照顾他的家庭,可是他错的无可救药,一次都没有醒悟过。
甚至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一脸希冀,觉得我会原谅他,会容忍他曾经犯下的错,甚至会等他离婚,抛妻弃子,和他背负着世人的骂名站在一起。
世界上或许有那样的人,或许真的有。
可我余礼不是。
我很庆幸我清醒——因为我更爱惜我自己。
“齐先生,我们就到此为止吧。”我开口时,仿佛有谁紧紧攥住了我的喉咙一般,声音哽咽沙哑的厉害,“回去看看你的孩子吧,不要再让他难过了。”
齐先生在我面前沉默了很久,慢慢抬起茫然而无辜的眼,仿佛听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荒唐事一般:“到此为止?余礼,你不要我了?”
“你要跟我分手?”
“说分手太抬举我了吧。”我讽刺的朝他苦笑一声,“就我们这种奸夫淫夫的关系,不处了,不再犯错了,也能叫分手吗?”
“齐先生,这种事对于你来说是浪子回头,悬崖勒马,对于我这种不要脸的男小三来讲,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他浪子回头有一大堆人会理解,兴许十年二十年之后,还会说他不抛弃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的妻子,实在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父亲。
可我这样的人“洗心革面”,却不会有人理解我。
“不要脸的贱/货,这么年轻不结婚,上赶着给人家当小三,同为男人,怎么这么贱呢?”警局门口打扫卫生的大爷这么评价我这种人。
当天晚上回家,我宣布了漫画停更弃坑的消息,只在格漫的末尾写到——我和齐先生的故事到此结束了,很感谢各位的支持,账号以后也不会更新了,请大家取关吧,就当没看过这个故事,不曾知道我这个人。
这个故事戛然而止,我甚至希望它没有发生过,更没有傻乎乎的将它画出来。
因为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就是愚不可及的。
这个消息一发出去,大片大片的评论和私信就发来了。
“太太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不要停更啊,不要弃坑啊,我下半辈子就靠你们的故事活下去了,球球了!”
“和齐先生吵架了吗?什么事情不能好好沟通呢?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放下就能放下吗?如果我是齐先生的话,就算再生气,就算两个人走的再远,我就算使劲心思也要把太太找回来——太太实在是个很温柔的人,我不相信齐先生会放手。”
我靠在电脑桌前,看着眼前这些好意的留言,禁不住讽刺的笑了笑。
如果这些人知道他们喜欢的“太太”不过是个男小三,他们口口声声说用命去嗑的cp不过是一段恶心的婚外情,还殃及了人家原配家庭的小孩子的话......
他们一定会用世界上最冷漠的语言,最肮脏的话去攻击我。
而他们没有错,真正有错的人,是我余礼。
我退出了账号的登录,甚至关上了已经开始疯狂作响的手机,关上了屋子里的灯,像是根本不存在一般,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我想,我这两天要休息一下,然后开始着手搬家的事。
我要离开这里,去另一个城市住,重新开始我的生活。
这一次,再打算爱上谁之前,我一定要问他,他是否结了婚,是否有孩子,是否真的单身。
我原本就没有任何亲人,在北京住不过是觉得这地方好,我待得习惯而已。
可眼下一切都不同了,一切都因为齐先生变得那么的陌生。
我慢慢起身,安静的再卧室里站了一会,而后慢慢走到了客厅的阳台上。
我拉开阳台的门,赤着脚轻轻踩在并不平整的台阶上,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忽明忽灭的万家灯火。
没有了齐先生,这个世界都好安静。
特别的安静。
仿佛除了我自己,这里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生物。
其实我的世界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寂寂寞的,之前和齐先生在一起的时候,我有他在我身边叽叽喳喳,不知疲倦的惹人嫌。
现在他没有了,我独自一人,世界当然这样静。
就在我对着不远处出神的时候,我家的门突然被急急地敲响。
......原本平静的世界瞬时变得波涛汹涌起来。
我惊魂未定的穿上拖鞋跑去门口,在猫眼里望了望,发现是之前我见过的那个年轻的警官。
他似乎很着急。
我不知所措的拉开门,对上的便是他愤怒而焦急的目光:“余礼,你疯了吗?”
我一头雾水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疯了吗?我哪里疯了,怎么看也比他正常吧?
未等我允许,他就急冲冲的推开我,擅自进了我家门,又生气又焦急的到处寻找什么东西,嘴里还愤愤不平的叨咕:“你为了那种人渣自杀?要不是我看着你,你现在在哪里?在楼下躺着?”
我愣愣地瞧着他的背影,这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原来他一直担心我想不开,所以才来我家看着我,我刚才去阳台防风,往下仰了几次,可是那不过是伸伸懒腰而已,他一定是误会了。
“这位警官,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你误会了。”我又无奈又感动,把客厅的灯打开,给他倒了杯水。
足足解释了半个小时,这位姓谢的年轻警官才勉强相信我没那个意思。
我竖起三根手指跟他发的誓,跟他保证我真的没有骗他,更没有糊弄他:“谢警官,你放心,感情不是我生命的全部,对于我来讲,活着当然更重要。”
似乎这位谢警官也觉得自己过于鲁莽,冷静下来之后,也忍不住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低着头别扭的跟我道歉:“对不起,一般你这种人......不是说你是什么类的人,我是说经历过你这种事情的人,一大半都会想不开。”
我没有计较他下意识把我归类的这种事,而是朝他笑了笑:“真的很谢谢你,真的。”
“从开始到现在,我都很感谢你。”
一直以来,我的朋友不是说很少,而是根本没有。
从前的日子里,如果齐先生不在的话,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只跟自己相处,要么跟网上的朋友闲聊一阵,也不会觉得多孤单。
可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孤单。
上学的时候,不管我愿不愿意,我总是会被迫跟人交流,那个时候我虽然很烦,但是周围人叽叽喳喳的聚在一起,就算再烦,我也不会真的感觉到有多孤独。
可是大学毕业之后,那种寂寞的感觉就开始了。
我不外出工作,自己在家接活,需要接触的人,都通过手机交流。
我很喜欢独自一人待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有一段时间,那样的日子对于我来讲,的确是天堂。
可是到了一定的时间之后,一切就变得不同了。
在某个特点的时间点往后,我就明白了什么叫孤独——比如说生病了之后没人照顾,昏倒在家里也没人知道。
我的身体不算特别好,好几次都是昏迷的时候在哪里,醒来之后就依旧在哪里。
现在想来,我能撑过那段日子,都是奇迹。
那样的日子也没有真正维持多久,因为后来,我就有了我爱的人齐先生了。
我一直以为我们在一起是给彼此最好的礼物,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的这个“礼物”,竟是从别人手里偷过来的。
“余先生?”谢警官叫醒了沉浸在回忆里的我,目光里多少有些担忧,“你又在发呆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去了厨房,开了火打算做点面条吃。
这几天没开火,冰箱里也没有什么菜,我挑了些油菜和西红柿,探头问他吃没吃,要不要吃口面。
谢警官嘴上硬说吃了,实际上肚子响的厉害。
不到一会,我端了两碗热腾腾的面放在了餐桌上,又拿了些自己事先腌好放在冰箱里的咸菜,招呼他过来吃饭。
他不是很好意思,犹豫的坐在原地,嘴上拒绝道:“不了吧余先生,我该走了,已经打扰你很久了。”
我光着脚站在地面上,目不转睛的看了他一会,开口不容拒绝地道:“就冲你今日这份热心,你也该留下吃口面。”
他还是嘴硬:“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我反问他:“那你追到人家家里来也算是本职?”
谢警官的脸有些窘迫的红了,嘟囔半天也没说出个像样的理由,最后只好接过我递过去的筷子,闷声走到饭桌前,说了声谢谢,就一言不发的低头吃面了。
等我吃到一半的时候,才注意到给他用的筷子是齐先生那一双,特别可爱,还是情侣款的。
我咬着筷子,对着他手里的那双发呆。
由于职业使然,他总是很快便察觉到了什么。
谢警官有些不安的放下了筷子,小心翼翼的问道:“这就是......你们生活的地方?”
我很淡然的笑了笑,似乎真是彻底放下了一般:“是啊,曾经的。”
他细细打量了周围一圈,又看向柜子里只有齐先生那样的身材才能穿的整好的西装。
他收回目光,低声说了一句:“这里的感觉,好像一个家啊。”
家?
我想起了床头的那些便利贴,想起了橱柜里那些被我和齐先生用的发白的碗筷,想起了阳台上放着的总是堆满了烟头的烟灰缸。
这里曾经的确是一个“家”的。
因为住着它的人,很精心的打理着它,将它真心地当做一个归处。
忘记一个人总是很难。
我这几天晚上一个人睡在床上,都仍旧能闻见齐先生身上的那股烟味。
我从前很讨厌这种味道,总是觉得很臭,一直凶他要他改掉这个毛病,可是他总是告诉我,抽烟解乏消愁,告诉我生活原本就很不容易了,抽根烟放松一下是很必要的。
我那个时候不明白他有什么好愁的,爱人有了,好工作有了,我又给了他足够的自由,基本不去管他。
现在我明白了,他那个时候在愁如何左右逢源,如何欺骗双方瞒天过海......
可惜百般遮掩,最后却依旧满身破绽——他不是个聪明人,我早说了。
我活得清醒,可是爱得太深,实难自拔。
谢警官似乎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悻悻的低下头,安安静静吃饭,不再说什么。
等他走的时候,我再次感谢了他,甚至像之前那样给了他一个拥抱,而后在他的嘱咐下加了他的联系方式。
他还是很怕我想不开,让我接下来的一个月每天给他发一条“我还健在”一类的消息。
说实话,这样的举动真的很诡异,但是好歹也是人家的关心,我无法真的拒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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