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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寓到家以后几乎没怎么从房间里出来过,因为他发现了江銮有家暴倾向。
魏己很害怕他,江寓偶尔在楼上也能听到江銮的埋怨和摔打,江銮在家里永远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他不看好魏己,也就连带着江寓一起漠视。
江家这对夫妻在江寓看来是没有感情的。
魏己为江銮生下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都是Omega。他原本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小寄养在国外,对于寄养家庭的那些“因为不喜欢你所以把你抛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养着”半信半疑,直到魏己在他回家后的第三天晚上,抱着歉意找到江寓,告诉了他了小时候的原委。
江銮有个前妻,前妻生下了大儿子江闫,难产没挺过去,这才有了魏己进门,后来魏己生了江谨和江寓。前妻娘家的人看江寓是个男孩儿,为了保证自己的外孙地位不受威胁,无论说什么都坚持要江銮把他送出去,不然就要把江闫接回去养,江銮当时只做了三个小时的“思想斗争”,便随便找了个人家,把还在襁褓中的孩子送到了境外。
江寓在床边坐了很久,很久他都没想通,为什么有人觉得他可以威胁到长子Alpha的地位,视如眼中钉,又能有人觉得他一个Omega一无是处,对他不胜厌烦。
江寓躺进被褥中,轻轻嗅着他在这里住了五天才敢悄悄释放出来一点的信息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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禚家。
禚斐看着面前这个一直无论面对什么都很从容的儿子,言简意赅地说:“今天晚上腾出两个小时的时间。七点到九点。”
禚邺刚坐下的身形一顿,掀眸看了禚斐一眼,道:“没空。”
“没空也得有空,去见一见江家的那个幺儿,婚约还没有废除,毕竟是和江谨前后脚出生的,差不到哪去。”禚斐说。
禚邺良久都没说话,只是垂着眼敲打笔记本,好似在处理工作。
禚斐说:“你不去也行,谁跟江家联姻都一样,正好你哥还没有看好的人,你不去就换禚鑫去。”
禚鑫正有点局促地坐在禚邺对面,他做不到像禚邺那样装个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绅士,甚至有点犹豫现在喝个咖啡不会被母亲说句什么。
结果纠结之处一听母亲有这个打算,眼睛微微一亮。
禚邺现下头也没抬了,他合了笔记本放在茶几上,一边毫不留情地淡声道:“一个私生子,江家的人也看得上?”
禚邺说完往后靠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搭在身上,很平静地直视着禚鑫。
禚邺不笑不怒的时候最怵人。
禚鑫当即把眉头皱起,要跟他叫板,但鬼使神差看了眼姜书颐,最后没有发作。
作为正妻的姜书颐瞧禚邺说话那么直,唱红脸地闷咳了一声,假作示意了禚邺不礼貌的行为,但葱白的手指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撑着额角,脸上也是那一副不咸不淡的神情,没再作声。
换做以前禚斐早该发火了,但今天她却退了一步,也没有发作,只是脸色差了很多,语气有不再给机会的不满:“到底去还是不去?”
禚邺想起那天在灵堂,禚鑫目光灼热地盯着那个Omega,又想到最近正在跟禚氏争项目的某个企业,应了下来:“酒店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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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寓没有想到那么快又能与在灵堂见过面的人见面,还是谈联姻这种红事。
他人生地不熟,魏己没有发言权,江銮来前让他别多说话,别摆一张死人脸,江寓只做到了前者。
他在席间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一停下来,目光就往今天的主人翁身上挪去。禚邺话多些,偶尔应两句,江寓则像个哑巴,需要他附和的时候他就点个头。
饭吃到一半,江寓借口去卫生间,离开了令人窒息的席面。
这个酒店的abo厕所分男女两边,只有两块公共洗手台,一块是男性共用的,一块是女性共用的。江寓走到最边上的那个洗手池先洗了个手,再掬了捧水准备洗把脸清醒清醒。
“看你在席面听他们说话像在听天书。”
江寓那一捧水还没有碰到脸上肌肤,耳边水声哗哗,就听到身后的人说话,随之动作顿住了。
紧接着一只棱骨分明的手不紧不慢地伸到他面前把水龙头开关摁了下去,语气跟他动作一样漫不经心:“这不是感应水龙头,别浪费水。”
江寓抬眸看着镜中的禚邺,眨了眨眼,干脆地放了手中那捧水,有些无奈似的撑着洗手盆,唇瓣蠕动,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江銮来前跟你说的什么,让你顶替你姐嫁过来?”禚邺问,垂眸看着他姣好的手型被水打湿后撑着瓷白的洗手盆边缘,那微微发红的指尖贴着瓷面,水珠顺着盆壁下滑。
江寓没作声。
“无论是什么打算,看他们现在交杯换盏相谈甚欢的样子,估摸着这件事没什么扭转乾坤的机会了。”禚邺说。
江寓道:“……那说起来你也是无法插手,或袖手旁观。”
江寓不是问句,而是陈述。
禚邺再抬眸看着江寓耳后的碎发,不置可否。
江寓盯着镜中的那位额角落下一丝头发的俊美Alpha,冷声道:“还是说你同样可以在这里面捞到利益,所以来看看我这个看起来没什么好处可以占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禚邺没想过他说话那么不饶人,安静了一会儿,真伪莫辨道:“因为你长得像你姐姐。”
江寓转头看着禚邺,半晌低声说:“替身么。”
魏己就是江銮前妻的替身,仅仅只是气质上像,便给人做了几十年的替身。
禚邺想了一下,貌似是?
——如果真的只是因为他像他姐姐就娶他的话。
江寓点点头,道:“知道了,但是我没见过我姐姐,我不知道她的生活习惯,你如果想要一个合格的替身,恐怕只靠一张脸不太行。”
禚邺被逗笑了,扯了一下唇角:“学?”
江寓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问:“你教我?”
禚邺挑眉:“行啊。”
江寓隐隐泄气,但面子功夫做足了,还是那副带着刺的清冷,从禚邺身边擦肩而过:“当然行。”
这一场挽救回来的联姻,让两家的心都放了下来。
江銮踏实了很多,心情也好了不少,但是转头一看江寓那张走哪儿都垮着的脸,就觉得扫兴,一路沉默到回家。
快到家的时候,江銮终于说话了:“魏己,回去以后给他说点念念平常的习惯,毕竟是替念念顶替嫁过去的,别成天跟尊佛一样要人供着,惹得禚邺不高兴。”
江寓最近心情很差,听到他这样说原本没有什么情绪,因为江銮对自己的语气总是这样不咸不淡的。但是魏己刚想开口挽回一点,江銮就横了魏己一眼,道:“你当时要是没生他就不会有这么多事,老子生他养他,总是花了钱的,他要是有念念一半儿让人放心我都不会多说什么。”
江寓放在大腿上的手微微一抽动,气压低到了极致,却不能发泄。
他知道现在的处境很差,他刚回国没有立足之地,除了自己的处境他还要顾及他爸的处境,如果自己把江銮惹生气了,魏己才是那个替他受着怒气暴风雨的人。
而且魏己身体差,江銮一有什么就拿信息素压制,搞不好要出人命。
江寓掐着手心最终也没吭声。
“下个月初去领证,我要出差,你自己看着时间联系禚家的人,别被人看笑话。”
江銮的这句说完好几秒,江寓才愣愣地反应过来是在跟自己说,现在就连点头也没点。
江銮知道他是个哑巴,瞥了江寓一眼,懒得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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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江寓在考虑自己以后的去路,除了婚姻以外的去路,是应该拿着存着的钱开一个小店,还是投资?
他纠结了几天的事情,被江銮一句话板上钉钉。
江銮要他去家里的企业公司工作,或许是看不惯他整天待在家里,又或许是想给他个职位,不至于到时候结婚了传出去说江銮卖儿子,多少有个自家公司的职位在牵绊着他。
江寓以为是当个甩手掌柜,谁知是去顶替了江闫的位置。
强撑着做了几天下来头疼得要爆炸,那老家伙根本没想闲着他,堆积了好多天的工作事务让他接手,和没有磨合过的秘书找不到节拍,每天完成速度都不快,天天熬夜,开会开会开会。
开会能占掉他很多工作时间,他今天最后一次发脾气,是递交上来改过第三次仍旧令人无法言语的策划。
眼见时间跑过零点,江寓完成了今天以及之前的电子邮件回复工作,便已经力不从心,浑身没劲,头昏眼花,手脚发软。
他躺在老板椅上,睨着日历表上标着月底的31号,伸手拿过一支笔,打了个圈,然后指尖挑着日历纸,将三月份的纸页翻了过去,随即茫然地看着四月二号上,他用红笔标了两个字,领证。
也不知道是谁定的时间,定在了愚人节后一天,不过江寓查了一下,那天又确实是宜嫁娶。
他放下笔,捏了捏鼻梁,后脑一阵一阵的疼,无声地看着摆在桌面上他从未盖下去的江闫的照片。
那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
江寓想象过江谨和江闫站在一起的样子,兄妹二人和睦友好的样子。
很美好。
这个公司应该是他们二人联手撑起来,而不是现在把他临时被塞进来,手忙脚乱的应付这些危机。
这个意外来得太不是时候,如果没有这个意外,他不会回到Z国,不会从一个沼泽跌入另外一个沼泽。
天意弄人。
江寓很困,困得他直接在椅子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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