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放学铃一响，学校立刻奔出一片人流，齐刷刷地涌向校门口。

　　顾南城跑得也快，哪怕教学楼离校门口最远，依旧冲在许多人前面。他已经好多天没见纪裴了，从没想过，原来想一个人可以既甜蜜又苦涩，好在马上就要终结这段分开的日子。

　　宋时也早早出了教室，眼睁睁地看着顾南城从身旁掠过。

　　宋时唤道：“南城...南...”

　　“别叫了，他听不见的。”顾嘉悦中规中矩地背着双肩包，到宋时跟前站定。

　　“南城他脚还没好全，走得这么匆忙，他这是想去哪?”宋时的脸上带着怒气，浑身上下冒着肉眼可见的黑烟，他承认他嫉妒那个能牵引顾南城的人。曾经是他，现在不属于他，他不甘心，为什么顾南城不肯在等等他。

　　宋时以前在京都的圈子里，没少跟着顾南城见那些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他们一个个都玩得野，弄得花。宋时自以为自己与他们不一样，不是一类人，所以一直瞧不上他们。

　　顾南城以前对他的感情，既不明确，也不直白，就像是一种习惯。

　　顾南城自以为是的性格，加上小时候又嚣张霸道的痞性，无论哪一点，都根本就不符合他宋时的择偶标准。更何况他还是个男人，他从始至终没想过自己会弯。就算会弯，那也会想要顾嘉悦那种温顺安良，体贴暖心的小白兔，没有想过哪怕有一天，会爱上顾南城。

　　顾南城从没出现在宋时的情侣选项里。

　　可没想过归没想过，感情哪有硬性指标。

　　等宋时回过头察觉感情的时候，顾南城就已经跟着人跑了。

　　所以他走这么快，究竟是为了见谁。哪怕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答案，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纪裴现在应该不在这里，他也不应该出现在顾南城和自己的生命里。

　　“反正他中午不回去吃饭，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顾嘉悦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他知道宋时已经察觉到自己的感情了。可那又怎么样，他知道顾南城，了解他，就算没有纪裴，宋时跟顾南城也不一定能顺利在一起。

　　“要不要去我家吃饭，你好久没去过了。”

　　“不用了。”宋时挥开顾嘉悦的手，说走就走，独留顾嘉悦一人站在原地。

　　顾嘉悦甩了甩那只碰过宋时的手，红彤彤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说：“手劲真大，火气也大。干嘛急着拒绝，我不也挺好，怎么一个个这么难搞。”

　　顾嘉悦想得明白，清纯柔弱小白花已经不管用了，他们都不喜欢了。以前那样是因为周围人和宋时喜欢，他跟顾南城比，没有优势。既然没有优势，那就把劣势变为优势。

　　现在这些都不管用了，那就没必要在继续下去了。哥哥不是最喜欢我真实的样子吗？那我以后就做哥哥最喜欢的样子。

　　顾南城走得急，到大马路上直接拦一辆出租车。等上了车才觉着脚有些疼，真是跑快了。顾南城用手在脚上揉了揉，真是一天天欠纪裴的。

　　顾南城到得很快，不一会就站到了纪裴家门口。这算是他第二次来，顾南城借着手机整理了一下头发，顺带扯了扯衣领。他伸手敲了敲门，却发现门根本没锁。

　　“纪裴，你在吗?”

　　顾南城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这也太失礼了，他又鬼鬼祟祟想把门拉上。

　　“不用关了，进来吧！”纪裴正好拿了杯水从厨房出来。

　　顾南城无措地指着门，说：“我刚刚没用劲，它就……”

　　“快进来吧！”纪裴将水放在桌子上，敛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门是特意留给你的。”

　　“哦！你知道就好。”顾南城接过水，将它拿在手里。纪裴的冷漠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只能拿着手中滚烫的水杯，心里才会有着落的感觉。

　　“你……”

　　“你……”

　　两人都想说些什么，可一开口就对到一起。

　　纪裴看着顾南城，笑了：“你先说。”

　　纪裴笑得很难看，顾南城见过他真正笑起来的样子，明媚干净，眼睛都在笑。顾南城看着几日不见，就已经能看出疲态跟颓废的纪裴，心里泛起淡淡的疼惜。

　　顾南城动了动嘴唇，说：“你是不是最近过得很不好?”

　　纪裴定定地拿着水杯，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你特意跑过去，就是想问这个?”

　　顾南城拿不准纪裴的态度，他想像个男人一样，给纪裴足够的依靠和安慰，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

　　顾南城看着手里的水，低着头干巴巴地说：“不是，我是想看看你。”

　　顾南城想了想，深吸了口气，转头看着纪裴，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纪裴，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需不需要我帮你，我……”

　　“顾南城。”

　　纪裴一下打断了顾南城，他知道顾南城的意思，也知道他的想法。自己最近的态度让他很不安，但他没有办法，他没办法让两个人都全身而退。

　　长痛不如短痛，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纪裴从来不做后悔的事情，可这件事结果是既定的，他没有退路。

　　他不知道这么做，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但他也必须这么做。父亲还在病床上昏迷不醒，顾南城父亲的警告还历历在目，他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力了，不值得他人的感情付出。

　　或许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跟他有开始，后来也不该肖想跟他有结果。既然连开始就是错的，那么结局就应该自做自受。

　　顾南城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这些天最惨烈的猜想即将得到应证。

　　纪裴这说话的语气跟态度从进门就不对，这些天他不是不明白纪裴的敷衍和应付，他以为只要能见面，他就能挽回。现在他开始害怕了，恐惧这份迟来的宣判。

　　顾南城故作镇定，笑着抱住纪裴，娇气地说：“你不是让我先说的吗？我还没说完。我最近一直有在做你给我的卷子，一下子做了好多，就等你回来检查了……”

　　纪裴语气冰冷，只说了一句：“分手吧！”

　　顾南城感觉心都有一瞬停止了跳动，眼眶都酸酸的。

　　顾南城滔滔不绝间，只单单停顿了一下，就继续说着：“马上就要过我十八岁生日了，你到时候要陪我一起过的，到时候我来接……”

　　“顾南城，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意思。”纪裴的心跟针扎一样，细细密密的疼，他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如果可以，他想自己弄死自己。

　　顾南城哭了，纪裴知道。

　　顾南城抱住纪裴，没有出声，他把头埋在他的肩头，滚浪的泪水直接渗透衣服，烫得纪裴的心也跟着抖了抖。

　　“我没听懂，我不同意。”顾南城恶狠狠地反驳，他抹了一下眼睛，露出红彤彤的眼眶。他犹如毒蛇蜷着猎物一般，死死抱着纪裴，都把他给勒痛了。

　　纪裴这辈子没见过哪个男人哭过，就连父亲也没有，顾南城是第一个。

　　纪裴不想功亏一篑，他觉得可能还要在狠些，绝了他的念想。他开始庆幸他们都在这个玩得起的年纪，以后顾南城会遇到更好更惊艳的人，到时候他会忘了自己，忘记这个差劲的人。可光想想顾南城会喜欢别人，他就疼得没法呼吸。

　　南城说过，他第一见自己就喜欢上了他的脸，虽然他并不觉得比他好看的会很少。

　　纪裴转头看着顾南城，眉峰一挑，邪气四溢。他变得放荡又滥情，没了以往的矜贵冷傲。他轻佻地用手摸着顾南城的下唇，反复捻弄，直到它变得饱满红润。

　　顾南城不知道纪裴的意思，被动地承受。许是这样的顾南城太纯情，纪裴如狼似虎盯着他的眼睛。却只看到了顾南城眼中的脉脉情意和眼眸深处的脆弱。

　　纪裴发狠地将嘴唇印了上去，不给顾南城换气的时间，直到他承受不住轻轻推攘，才缓缓退了出来。

　　“怎样，舒服吧！”纪裴的语气很色情，他看着直愣愣的顾南城，笑得很邪性。“其实我就是想跟你玩玩，毕竟你看你，身材脸蛋都是极品。和你们有钱人一样，我也喜欢恶劣的感情游戏。我不想被人当个玩意耍，所以才答应你。”

　　纪裴似乎觉得还不够，伸手揉着顾南城因为羞意而泛红的耳垂。敛着眼眸靠近顾南城的耳边，说着违心的话：“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纪裴每说一句话，不亚于在破碎的心上再捅一刀子，但心上刀子捅得多了，它就疼麻了。他就一句比一句伤人，一句比一句狠厉。

　　顾南城眼睛泛着红丝，浑身气得发抖。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将纪裴掀倒在沙发上。

　　“纪裴，你他妈的，你还是不是人。我从来没想过要耍你。”

　　纪裴一头磕在沙发上，一时脑袋有些昏沉。纪裴该死地感觉疼痛来得如此舒心，终于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