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寄养小人鱼

　　家书很长，季耀却简略地扫了一眼，忍不住哼了一声。

　　“这算什么？连自己的近况都不写，是想故意气我的吗？！”

　　张哲瀚对人类的文字不怎么精通，属于读字读半边的那种，所以信上写了些什么，他作为帮忙捎信儿的人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他很护短。

　　谁敢说他舅父不好，他立刻就能骂上两句。

　　张哲瀚竖起眉头不满道：“不许说我舅父！他要生宝宝了，你要是敢在回信里写些让他不开心的话，我舅舅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季耀微微抬头，危险地眯起了眼眸。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季启辰就挡在了张哲瀚的前面，主动解释道：“大伯，这孩子是厉啸的外甥，大哥也很疼他的。”

　　听见厉啸两个字时，季耀的脸色就不大好看。

　　如果不是这小子拐走了他的儿子，恐怕渊博现在……

　　想到了季家的家规，季耀的心又沉了下去——季家情况复杂，AO对立极强又不重视omega，哪怕季渊博留在季家也会成为联姻结势的工具人。

　　对于一个违背了父母意志和季家规训、突破禁锢与束缚去寻求自由的儿子，季耀的心情颇为复杂。

　　他反复看着那些文字，斟酌每个用字措辞背后的含义，不难看出写下这些字的人内心里对于家庭的感悟与渴望。

　　人鱼族生来就拥有情绪感知的能力，张哲瀚看着眼前这个凶老头不觉间流露出的忧愁，纳闷地挠了挠头。

　　他对季启辰说：“你们人类真是复杂。”

　　Alpha对他摇头，无奈地笑：“谁说不是呢？”

　　对于两个小辈明目张胆地当面编排自己，季耀这个一家之主自觉面上无光。却看在今天收到的这封信的份上，他只是咳嗽两声重塑威严，并没有跟他们计较。

　　“小子，”季耀唤张哲瀚，他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但一开口就给张哲瀚整懵了。“你打算去哪个学校啊？”

　　张哲瀚拧起清秀的眉毛，疑惑地看向了身边默默捂脸的季启辰：“啥玩意儿？！”

　　片刻后，书房传出了小人鱼暴躁的声音——

　　“你说我舅父让我在陆地和人类多待上几年？几年？！”

　　一楼的天花板抖了抖，掉落了些许的粉尘，搞得季家人还以为地震了呢。

　　试图安慰张哲瀚的季启辰正努力地解释着信上的内容，但张哲瀚对他们这些人说的一个字都不信。

　　“舅父答应让我第一个抱他生出的小鱼，怎么可能让我在陆地上待那么久？你们肯定是在骗我！”

　　张哲瀚夺门而出，“我要回去了！”

　　刚出门，他就一头撞进了某个alpha的怀里，受伤的部位首当其冲是撅在整个脸部最前面的鼻子。

　　这一撞，把张哲瀚的眼泪都疼出来了。

　　龚俊问他：“你还好吗？”

　　就见这矮个子的小beta仰起头，泪汪汪地看着他。

　　那一瞬间龚俊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小家伙的眼睛很圆，双眼皮是难得对称的完美眼型。鼻子翘，嘴巴也圆嘟嘟的，这小脸蛋精致得连龚俊都要忍不住上手掐一把，看是不是能掐出水来。

　　但此刻那双眼眸里覆着水光，望向他时满是委屈的控诉意味，看得龚俊这种心邦邦硬的alpha也生出了莫名的心虚感。

　　“抱歉。”龚俊知道他脾气炸，在他生气之前先一步道歉。

　　然后他就看见张哲瀚鼓起来的腮帮子慢慢瘪了下去。

　　龚俊对探出头的季启辰正色道：“教授给我打电话，说是实验室那边有事找我，今天我就先告辞了。”

　　他站在书房的门口朝着季家的主人季耀礼貌地微微鞠躬，算是做了告别。

　　正当他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肩膀被季启辰一把抓住了。

　　龚俊诧异地回头：“学长？”

　　张哲瀚也呆呆地跟着叫了一声：“学长？是什么？可以吃吗？”

　　只见季启辰用挑货物一样的眼神打量着他，然后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伸手勾上了龚俊的肩膀，将他带进了书房里。

　　张哲瀚也想跟着进去，但是却被笑眯眯的季启辰关在了门外。

　　他用哄小孩儿的口吻对张哲瀚说：“小外甥，你先乖乖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再来找你哦！”

　　门砰的一下关上了。

　　张哲瀚愣了下，然后暴躁地对着门跳脚喊道：“我才不是你的外甥呢、不要乱叫！还有，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哄，我已经成年了！成、年、了！”

　　门里面毫无动静。

　　张哲瀚嫌站着累得慌，一屁股坐在了书房门口。

　　他抱起手臂气鼓鼓地小声道：“我都一百岁了，怎么都还把我当小孩儿呢……”

　　听着门外传来的暴躁动静，龚俊挑了挑眉角，转而看向了这个一脸不怀好意的学长。

　　季启辰身上多少有着点季家人喜欢算计的毛病，但他跟那些倨傲的兄弟们还是不同的，他做事的风格向来委婉。

　　只听季启辰不动声色微笑着问他：“学弟，我记得你好像有个研究项目一直缺乏资金的支持，对吧？”

　　龚俊一瞬间变得警惕了起来。

　　靠，一下子就搞这么大？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往季耀那边瞟一眼，见这位大佬也默不作声，望着他的目光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龚俊不答反问：“你想做什么？”

　　“别紧张。”季启辰摆了摆手，在跟季耀对视之后，这位季家的主人接过了话头。

　　“我听启辰说，你好像在高阶AO管理学校里担任老师？”

　　龚俊本能地反驳：“只是在那所学校负责学生意外受伤的紧急治疗和心理咨询而已。”

　　俗称校医。

　　一般学校的校医都不是很忙，这样一来也有更多空闲的时间来做自己的事，龚俊正是看中这一点想利用闲暇时间继续做研究。

　　但事实上高阶分化的AO管理学校争端更多，因为打架而受伤送到校医室的alpha和omega每天都有。

　　害他不得不连夜写了加强制度管理的建议信，递给更高的学校管理层，情况才稍有改善。

　　季耀像是明白了什么，当即推了下自己的眼镜，提出了要求。

　　“我会跟你们学校的管理层建议，让他们减少你的工作量和工作时长，并且以季家的名义出资支持你的研究项目。”

　　龚俊眼皮跳了跳，心知不可能有这么好的馅儿饼从天而降砸到自己头上。

　　他问：“条件呢？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像是担心自己会被逼迫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龚俊又补充了一句：“先说好，违背我职业道德和个人素养以及法律底线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季启辰适时地拍上了他的肩膀，宽慰他：“别担心，小事。”

　　龚俊眼皮抽动，面无表情地说：“你之前诓我去支援银行抢劫遇袭现场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呃……呵呵！”季启辰只能干笑。

　　见季启辰这个没出息的被学弟克得死死，季耀只好亲自开口道：“如你所见，门外那孩子是来季家探亲的。虽说是探亲，但是却跟季家没有血缘关系。他的监护人希望能留他在这里多长长见识，经受一番历练，托我们好好照顾他。”

　　龚俊反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季启辰说：“关系大了！季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人多心杂，他一个从偏远地方来的小孩儿肯定会受季家人的排挤。再加上我大哥的事本来就惹得其他人不满，要是知道他跟我大哥的关系，只怕是连我和大伯都护不了他。”

　　这会儿，龚俊终于琢磨过劲儿了：“你是想让我替你们照顾他？”

　　“人家的家里人把他托付给你们，你们转手就外包出去？学长你可真是对得起你大哥啊！”

　　龚俊的表情看起来并不乐意，再好的条件摆在他面前都不打算接手。

　　他垂下了眉眼，低声跟季启辰说：“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季启辰也凑到了他耳边，将手遮到了嘴边，小声说：“你进行的不是物种基因方面的相关研究吗？那小孩儿是海族的，海族人多罕见不用我多说了吧？”

　　“海族？”龚俊微微惊讶。

　　海族的确罕见，海族人的基因在现有的数据库里更是少的可怜。龚俊的研究方向的确很需要这样的实验体，但他并不希望让那样一个无辜的孩子掺和进来。

　　大约是看出了龚俊的纠结与顾虑，季启辰掏了掏耳朵，劝他：“拜托，你可以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取活检研究。只要你对他好点，他是不会跟你计较这么多的。”

　　“就算不是研究基因方向，观察一个海族的行为举止或者是思维模式，以及分化规律和腺体类型……我觉得都是很值得进行深入研究的。”

　　季启辰看到了龚俊明显动摇的表情，勾起了嘴角。

　　“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找别人去！”

　　龚俊张了张口，“等一下……”

　　这时，一阵拍门声响起，洪亮而急促。

　　“喂！你们聊完了吗？”门板被拍得咚咚响。“有没有人管啊？我饿了！”

　　书房里沉默了片刻。

　　龚俊再次开口，质疑道：“脾气这么横，他本体该不会是个螃蟹吧？”

　　“哈啾！”

　　门外，张哲瀚打了个喷嚏。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