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岁岁长安

书名:刺杀对象对我一见钟情
作者:月黄昏

  一入冬,日子便如被马鞭赶得马一般,快如奔跑。雪也赶着下了几趟,只觉开始手冷脚冷起来。

  商家各家女娘都着上大袄,街上看去,好一片五彩斑斓,错杂灿烂。

  朝中也在三十一这天结束朝政,一众朝臣有的家乡不在京城的都请旨,谈乡访亲,共过年节。

  今日下着小雪,但也不冷。

  江俞白站在大明宫外撑着把伞,等晏之下朝。

  今日便是三十一。

  江俞白本想着今年可以提前结束行程,回家过年,他已经两年没回去了,谁曾想被这个系统抓过来,现下不仅连家都回不了,连那个世界都回不了啊!

  晏之出来便是看见江俞白苦大仇深的这副面孔,上前问他:“怎么了?等急了?”

  江俞白将伞递给他:“没有。”

  两人回到乾坤宫中,吃完午饭。雪已经停了,冬日骄阳正好,于是四处转转消消食。

  江俞白得到脚步停在了御膳房,晏之的脚步也随之停留。

  江俞白说到:“天天吃御膳房的菜,倒是没进去过。”

  晏之:“那就去看看。”

  御膳房忙着做饺子的一众厨子,一抬头便看见宫里最大的两位贵人站在其中,现下赶忙停手,来跟贵人请安问好。

  晏之和江俞白叫他们赶紧起身做事,不用管他俩。

  话是这么说,可是见到天子真容,还是不由得令人心生敬畏之心。

  江俞白瞎晃悠时,看到角落有一个姑娘在烧火。

  女厨师搁在现代可以说是不足为奇,可是搁在古代,那可是怪人一般的存在。

  女子做厨师本就难,竟然能来御膳房当厨子,本事应该不小。

  但这女子竟是在干男子干的烧柴,倒是稀奇。

  江俞白问主管:“为何是女子烧柴?”

  主管以为是惹贵人不喜了,急忙道:“公子恕罪啊,这女娘我们也是不想招的,谁知她一直缠着小人,这才破格答应她来御膳房。”

  随后回头看向那女子,呵斥道:“还不快走开,不要扰了陛下和殿下。”

  那女子也机灵,见是个能主事的,连忙道:“我会烹饪!”

  主管见这人不识相,也有些气了:“莫要再说了!待会给你个机会。”

  那女子开心道:“好!多谢主管,多谢贵妃殿下,陛下。”

  那女子达到目的,将火烧好,转头看见贵人还在这里,连忙净手做了个文思豆腐。

  她手脚麻利,不过一盏茶便做出来了,献宝一样的端在晏之和江俞白身前。

  江俞白看着这碗,毫不夸张的说可以穿线的文思豆腐,不禁对她刮目相看:“你叫什么名字?”

  晏之看了一眼,附上一句:“刀工不错。”

  女子高兴地回道:“回殿下,奴婢名叫银竹。谢陛下夸赞。”

  江俞白又问道:“你擅长做什么?”

  银竹回答:“回殿下,奴婢最擅长做糕点糖水。”

  江俞白一挑眉,倒是有了意外之喜。刚来时觉得御膳房的糕点不错,吃一段时间才觉乎都是千篇一律的,没什么花样。

  正愁没得吃甜品了,这面前就送上来一个啊,他连忙问道:“你可愿来我紫薇殿做糕点?”

  晏之微微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银竹听到殿下邀请她来他的宫中,自是愿意的:“谢殿下!奴婢愿意。”

  要走的时候,江俞白和晏之还“体验生活”分别包了几个饺子,带回了寝宫,说晚上煮了当小食。

  江俞白发现晏之自从在御膳房走了一趟之后,整个人都怪怪的,话也变少了,虽然他本来话就少。

  今夜要守岁,吃完晚膳后便没什么事了,江俞白看晏之闲着,又看到书桌上的油彩,问道:“陛下会画像吗?”

  晏之抬眸:“会,不过一般不画。”

  “哦?”

  晏之解释道:“遇到的人都一般,一般的不画。”

  江俞白抬了抬手腕:“陛下看我一般吗?”

  晏之笑着:“不一般。”

  说完便拉着他,让他坐在桌前,自己则大笔一挥,看似随意的手法,却渐渐将眼前的人呈现在了画上。

  他并没有用油彩,只是水墨丹青。

  “为何不用油彩?”江俞白看着无可挑剔的画作。

  晏之将画展平,压在镇纸下方:“你本就明亮耀人。”

  江俞白顿时脸颊红了一片,甚至还延伸到了耳后根。

  他在心中怒吼:822!他好会啊啊啊啊啊啊啊!

  822:知道了,我看得见。还有,你吵到我了。

  江俞白:......

  随后他沉默的看着晏之落款,写着:年三十,为一佳人所作。——晏之。

  “恭喜宿主收到晏之的一幅画作,增加亲密值。奖励积分200个,再接再厉!”

  一向话多的江俞白这时候却无言,两人都没有发出声响,就连窗外的连日聒噪的鸟都停止了欢叫,出奇的静。

  江俞白眼眸微微闪烁,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案台上的那幅画,面色有些红润,不知其所想。

  待到晏之将画卷收拾好,整个过程中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但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暗暗的穿梭,将两个人系在一起。

  江俞白也感觉到了与众不同的气息,过去倒了一杯茶。

  年节本是阖家团圆的节气,江俞白因为这个系统,无法和家人团聚。他这才真正的感受到了什么叫“每逢佳节倍思亲”,一旦给自己时间空闲下来,那脑子里便满是那个居住了十余年的小房子,那里不仅存载着他童年的回忆,更是充满了爱的温情。

  他从未这么想回家过,仿佛有一根刺一直悬在心尖,丝毫也不安稳。

  “陛下,你有没有兄弟姊妹啊?”江俞白把茶递给他。

  晏之听到问题后一愣,接过茶盏,热茶的余温传递到手上,感觉分外的暖:“有。大皇兄和三皇兄都因多年前与蛮人混战,战死沙场。有一个姊姊,前三年去吐蕃和亲了。”

  江俞白是因为特殊原因见不到家人,那晏之呢?他又过了多久一个人的年或者说他又吃了多少顿一人的团圆饭?

  晏之表情倒是自然,只是眼底尽显孤寂,他独自坐高位,许多人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敢,谁又敢管他的孤独呢。

  他孤寂、落寞只有在这一天,才仿佛不是“陛下”,而是他自己。

  身边却只有他自己。

  他饮一口热茶,道:

  “俞白。”

  江俞白握住他的手。他的手上有一层习武之人才有的薄茧,但摸上去并不粗糙,掌心散出股股热意,温暖人心。

  江俞白感觉这双手很大、很暖。

  “不要叫我陛下了,我在你面前也不自称孤。好不好?”

  江俞白愣了。这位坚强的君主,其实也是需要一个人在身边说些体己话的,他其实并不如他想象中或是如别人想象中那么坚韧,他的内里是软的。

  谁又不是这样的呢,尽管再“高处不胜寒”也会有普光照耀大地,与再普通不过的人一同欢乐的时候。没有谁会一直孤独,也没有人喜欢孤独。

  他需要陪伴,他希望有一个人不将他看做一个皇帝,一位令人闻风丧胆说的君主。只是朋友、爱人......

  “晏之?叫你大名好像不是特别好,你有字吧?”

  “有,”他把茶盏放在案台,随手拿了张宣:“我字景胜。”

  他抬笔,两个遒劲有力的字端正的落在纸上。

  “景胜。”江俞白叫他一声。

  待到他回过头来,

  “你往后不会一个人了,我陪着你。”

  晏之眼神惊愕。暖白色光照在江俞白身上,他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眉眼弯弯,身着月白色广袖长袍,头顶的发冠将光折射,散发到各处,他宛如神明降世,落在晏之身边。

  晏之眼底顿时红红的,视线有些模糊。他觉得这个笑容有些熟悉,就仿佛从前见过,但仔细想一想,脑中的画面也模糊了。

  外面传来“嘭”,“嘭”几声,许是放了烟火。

  在晏之还没有反应的时候,江俞白将头凑到窗前,见到窗外烂漫景色道:“景胜,快看,烟火!”他笑着朝殿外跑去。

  “嘭!”

  “嘭。”

  窗外的烟火还在一个接一个的放,漆黑的天空中,划过一段幻彩,身旁人笑着叫他的字,他看着有些不真切。

  晏之鬼使神差般拿起毛笔,在刚刚写“景胜”二字的宣上,又写上“俞白”二字。

  这个世界的原主名叫:江逾白,所以这具身体也本应该叫江逾白,但江俞白有些不满,声称里面的灵魂是他的,所以就应该叫:江俞白。

  于是他告诉晏之他叫:江俞白。晏之也就记成这个字。

  白纸黑字,端端正正的写下的四个字,间距相同,却像紧挨在一起。

  晏之不受控制的在纸上写下一个“岁”字,正准备继续写下去,却见江俞白向他跑过来。

  晏之突然将手中的纸揉成一团,江俞白正好到他面前:“干什么呢?走啊,陪我看烟火。”

  晏之将纸团丢到一旁,任由江俞白握住自己,跑向殿外。

  江俞白在外面吹一会风就直呼头疼,要进屋来。

  晏之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说正好可以将二人今天下午自食其力包的饺子给煮了。

  两人统共包了三十个,两人手艺欠佳,煮完散的散,烂的烂。最后差不多只剩下十来个。

  刚好也不算饿,就是图过年吃个饺子,吉利。

  江俞白看着碗里面目疮痍的饺子:“咱们都是厨房杀手啊!”

  晏之不解:“什么?”

  江俞白才想起来,这个词现在古代没有:“没什么,我说咱们不会被自己做的饭毒死吧。”

  晏之笑笑:“试试才知道。”

  两人又哈哈笑作一团。

  “景胜,你吃这个!”江俞白突然从碗里挑出了一个个头偏大的饺子,放到晏之碗里。

  晏之当下便尝尝。

  牙齿一咬,咬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跟个暗器似的,他眉间一紧,将那东西吐出来,才看到是一个铜板。

  “这是何意?”

  江俞白笑着说:“吃到这个铜板的人,寓意着来年圆圆满满,日进斗金。”

  说罢,望着晏之不明所谓的眼神又道:“恭喜你啦。”

  晏之脸瞬间破冰,仿佛刚刚那个表情从未做过,笑着望向江俞白:“俞白也是。顺顺利利,岁岁长安。”

  嗯,岁岁长安,岁岁长在。

  吃到那枚象征祝福的铜板的气运是江俞白给的,他也应是圆圆满满。

  时隔三年,晏之终于过了一个不是只有自己一人的年,新年愿望便是:望这人不要中途离开,再留他一人。

  两人在小桌上吃一会聊一会,不过就十多个饺子,后面没得吃了,晏之便去煮茶,江俞白坐在榻上。

  “景胜。”

  晏之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江俞白又笑笑,摆摆手:“就是想叫叫你。”

  说罢,他起身:“要不这样吧,”他扶着晏之的椅背:“以后我要是叫你的字,就是在想你。”

  晏之挑眉:“哦?那你岂不是每回叫我,都在想我?”

  江俞白生气的样子:“不行吗?不行就算了。”

  晏之连忙将他拉到身旁,笑着说道好,以后他也是一样的。

  那晚后面具体说了什么,江俞白和晏之都已经忘记了,只是记得他们喊了很多遍对方的名字。

  各种语调,各种情绪,只是每一个“景胜”后边都会跟着一个“俞白”。

  喝着茶,却像是醉了,话题转变的很快,谈天谈地,从儿时不想上学堂,到被夫子罚抄,反抗似的大喊一声:不要!便冲出了学堂......

  如此迷迷糊糊地便过了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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