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阙喜欢柳觉叶,是众人始料未及的事,只因他藏得太深了,就像无人知道月亮在众人所看不到的地方觊觎着太阳那样。
季然其实是最先发现宁阙喜欢柳觉叶的,当时柳觉叶被萧霁寒故意灌了浓酒,后边醉得厉害,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宴会。
季然回到宴中时,无意间路过一处僻静的亭子,随意地一瞥,便见月光下,宁阙小心翼翼地亲向柳觉叶的眼角的画面。
当时萧霁寒与柳觉叶的关系已然破冰,但果未结,漠古人尚还恨着柳觉叶,是以,对于宁阙的行为,季然不可谓不震惊,所以他打断了他,那吻落在了一指之间。
他那时也才惊觉,为何当初萧霁寒与柳觉叶短兵相接之时,对方总会有意无意地帮着人,叫其次次都意外脱险。
有一次秋猎动乱中,柳觉叶被萧霁寒一箭入体,伤在肩膀,不危急性命,季然对这事也奇怪得很,他当时分明瞧见了萧霁寒的靶心是对着柳觉叶的心脏的。
但箭出时却落在了肩膀上,当时柳觉叶还在与那些动乱者相刃着,压根就顾不及这一发箭,再加之萧霁寒射箭技术出神入化,少有失手的时候,几乎都是百发百中。
他当时就勉强以失手的理由理解过去。
但后来他才知道,这他妈哪里是失手,分明就是不舍得。
当时宁阙脸色就十分不对劲,有次他无意间看到宁阙看向萧霁寒的眼神里渗出的恨意,匆匆即逝,如浮光掠影。
他以为是他看错了,毕竟宁阙与萧霁寒即便不为爱情那也是情同兄弟的,可如今看来,他就是在恨他。
他质问他,为什么要喜欢柳觉叶,为什么要帮着漠古的敌人,但宁阙仅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并未作任何解释。
下人不知去了哪,宁阙待在亭子里守着他,季然也跟着站了许久,待有人来时,才悄然离开。
季然无法将宁阙如何,但始终都过不去这个坎,他实在无法理解,宁阙为何会喜欢上柳觉叶。
仅凭那张绝艳的脸还不足以让宁阙对其跨过血海深仇,产生情感,毕竟宁阙和萧霁寒一样,都是极为理智之人。
其实不论除不除却那张脸,柳觉叶只要一站那,不管做什么,也即便是什么都不做,都十分引人注目。
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既恬淡清冷又明媚婉然如秋。两种极端柔和,却一点也显得不突兀,反而很吸引人。
季然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后来,宁阙见他一直耿耿于怀,便无奈解释,“阿叶不是漠古的仇人,漠古的事他是无辜的。”
季然问:“你怎么知道?”
后面宁阙就没再说了,后来季然才知道,宁阙一直都在同柳觉叶合作,查询当年事故的真相,他们早就认识,宁阙也早就喜欢上了柳觉叶。
可何时认识的,怎么认识的,季然一无所知,宁阙也只字不提。
爱是没有定义的东西,使人理智亦使人疯魔。
后来,季然是真的被宁阙吓到了。
他从未想过,宁阙会因为柳觉叶同萧霁寒反目成仇,也从未想过,一向克己复礼的他,会给人下药,想要将人强行捆在身边。
那药性极烈,一沾上,须臾便丧失了理智,若不是萧霁寒千钧一发之际赶到,宁阙的目的就真达成了。
柳觉叶身子骨弱,因那药差点危及了性命,所以说,宁阙差点将人送进了阎王殿并非是假。
萧霁寒怒不可遏,几番搏斗下,将人擒拿下来。
其实宁阙并不弱,相反,谋略武功也是漠古数一数二的,但无奈碰上了一匹更为狠厉的恶狼。
萧霁寒本是要将人弄死的,但是柳觉叶不同意,两人争执了许久,萧霁寒才无奈将人关进了大牢。
话止,季然感慨,“你媳妇魅力可大,一个两个都为他失了智。”
话落,空气便陷入了沉默,萧霁寒静默无声地看着湖面,眼神冻结一片,良久,他才道:“宁阙和柳觉叶是何时认识的?”
“不知道,”季然摇摇头,“不过可以推测是漠古没出事之前,”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道,
“柳觉叶和宁阙两人都不在一处,怎么也碰不上面啊,再说,宁阙也未来过中都,柳觉叶也未去过漠古,怎么就认识了呢。”
萧霁寒沉吟片刻,后慢声道,“柳觉叶是苏凌渊从漠古带回来的,很早就认识了。”
言毕,萧霁寒便合上了眸,遮住眼里的情绪,缓慢地一下又一下地拨弄着手里的佛珠,周身压抑着森沉的气息。
这佛珠只稍比手掌大一些,材质上等,是当年尚还在世的天寂大师赠予的,言说这孩子煞气重,天性暴虐,便予以压制。
诚如天寂所言,后来的萧霁寒性格确实狠戾阴鸷,是头比其父还要凶狠的狼,敢孤身入敌,敢与虎搏命,趟的是险关,攀的是奇峰,一向严厉轲求的辛识侠都对其赞口不绝。
不知是不是有佛珠压着,那股狠劲便都压制在了可控的范围内。
季然在两年前见过萧霁寒真正失控的样子,那时佛珠不抵其力,碎裂了三颗。
太疯狂了。
季然现在想起来,都是一阵心惊胆战。
他瞧了他一眼,便知道了他想要做什么,于是乎出声提醒:“哎,我劝你别动人,想想你媳妇,当心把人气没了,你媳妇当初可自杀过一次。”
“宁阙现在还昏迷着,你去问也是白费力气,而且他也不一定会告诉你。”
话落,萧霁寒手指霎时一摁,佛珠深陷进去,他猛然睁开眼,眸光犀利,“自杀?”
“对啊,那时事情多,比现在要严重一点。”
季然深知说错了话,连忙轻描淡写地盖过。
萧霁寒盯着他,沉默良久,后道,“柳觉叶的身世查的如何?”
柳觉叶的身世,自萧霁寒与人合作开始便从未停止过追查,但苏凌渊埋得天衣无缝,查了许久也只见一些蛛丝蚂迹。
这三年,萧霁寒不相信自己会放弃追查,但他问了夜七,说未见新况。
“没有,”季然头疼地摇摇头,“当时苏凌渊只字不提,屈打也不成招,柳觉叶也闭口不谈,谁知啊。”
叹了一声,续道,“现在知晓一些的人还在里边躺着,你当时也问过了,宁阙也是誓死不言。”
季然对这事觉得奇怪,到底什么样的身世能叫所有人都瞒着呢,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柳觉叶长相三分似楼兰,漠古和楼兰都查过,也无一点痕迹,到底是苏凌渊埋得深,还是别的呢。
季然不知道。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忙出声劝告:“我可跟你说啊,你可别再问你媳妇他身世了,上次就因为你问了,害得人癔症加重。”
萧霁寒对这事没印象,估摸着是失忆前的自己所为,季然话说完,萧霁寒便没了声,沉默许久后,仍下一句“走了”便离开了。
季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目光忽而落在被他捏在手里的佛珠,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有预感,这佛珠在不久的将来会悉数碎裂。
柳觉叶是个不定的深渊,随时都能毁了萧霁寒的理智,要了他的命,而今看似成果的局势,实则还在花期,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
季然神色深幽——希望,结局不会太差。
……
萧霁寒回到长生殿时,床上的人儿已然醒了过来,缩成小小的一团,窝在锦被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儿来,昏昏欲睡地,强撑着眼皮始终不肯入眠。
心不由自主软成了棉花,萧霁寒将外衣脱下,走过去轻手轻脚地将人抱进怀里,“做恶梦了?”
突如其来的动静,叫怀里的猫儿一惊,发现是熟悉的人后,便又放松下来,自动倒进他的胸膛,声音吞软,“嗯,想你,睡不着。”
次数多了,萧霁寒也发现了柳觉叶常会做噩梦,若他不在身边,夜里总会失眠,要睡在他怀里才能安稳。
“别怕,我都在,”萧霁寒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发顶,“别怕,觉叶,我都在。”
声音缱绻低柔,像暖风一样淌进血液里,柳觉叶觉得安心无比,不知不觉在男人怀里睡了过去。
小小的一团,脆弱柔软,连发丝都乖顺得不行。
萧霁寒没忍住,低下头,轻吻他的温顺却明媚的眉眼,如羊脂玉的脸颊,红润的薄唇,越亲越想亲,越觉得不够,他想,他的小狐狸怎哪哪都可爱得紧呢。
又怕惊扰了他,萧霁寒片刻后便停了动作,搂着人入了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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