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进行到了晚餐阶段。
陆承川愣是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郭寻的视线,现在两人并肩坐在了餐桌前,郭寻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你确定不去找陆董吗?”
陆承川摇头:“不用,我如果去他的身边,就要跟一堆叔叔爷爷辈的人一起吃饭了。”
陆承川说的倒是很有道理——就陆兴邦这一款父亲,应该不会勉强陆承川去应对一些不必要的场合。
“那你们准备在燕市玩几天?”
“今晚就要回去了。”
郭寻一顿,“这么赶?”
陆承川定定看了郭寻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沮丧:“你忘了吗?上周我告诉你,我明天有比赛的。”
“那你赛前不该保证有充足的睡眠吗?这么来回奔波,会影响明天的状态吧?”
陆承川轻哼一声:“要不寻哥哥猜猜,我为什么偏要在这个紧要关头,坐好几个小时的飞机跑来燕市?”
“......”郭寻看着陆承川饱含怨怼与讨巧的神色,心里有了一个让他心软又无奈的猜测:“你不会是想说,你就是为了来燕市找我吧?”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陆承川反问。
“万一我没有参加这场婚宴呢?”
“可你刚刚才说,薛恨哥是你的宝贝学弟,他的婚礼,你怎么可能不出席?”
“......”郭寻哽了又哽,也更深一步地意识到:陆承川虽然纯粹又直白,但这并不代表陆承川蠢,相反,陆承川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他的聪明隐藏在他坦然率性的性格之下,不刻意也不卖弄,非常讨人喜欢。
郭寻又想摸摸聪明陆少爷的头发了,但这种动作确实不太合适在公众场合下频繁做——尤其今天还是两个男人的婚礼。
于是郭寻只能按捺下自己的想法,向着陆承川勾起唇角笑:“你说得对,我不可能不出席小恨的婚礼。”
陆承川也笑,笑完将话题引导到他感兴趣的地方:“所以你会心疼我吗?心疼我大老远地赶过来,见你一面之后又要回去,明天还要参加比赛。”
郭寻坦诚地点头:“当然会心疼,但比起心疼,我更觉得愧疚。”
“那你要跟我一起回平市吗?去看我的比赛。”
“......”郭寻无奈地伸手抚了抚额头:“原来在这里等我......”
陆承川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郭寻,郭寻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安排,发现根本没有办法折腾出太多的时间来。
“抱歉承川,我明天确实没办法去现场观赛。”
郭寻的话才说完,陆承川浑身就弥漫出了失落的气息:“好吧——”
郭寻的手指颤了颤,最后还是忍不住伸手抚了抚陆承川的发尾:“比赛有转播或者回放吗?”
“有。”陆承川闷闷地说着,脑袋却向后探了探,像是为了贴郭寻的手指更近一些,“但我还是很想你能来。”
“以后会有机会的。”郭寻低声说,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陆承川听。
晚宴正式开吃,酒店的服务人员排着长队将各种各样的菜品盛到了餐桌上,婚礼的主人也带着伴郎一桌一桌地开始敬酒。
陆承川的陪伴驱散了原本笼罩在郭寻心里的厚重阴霾,甚至在贺钦牵着薛恨的手将酒敬到郭寻面前时,郭寻的心情也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他举起盛满酒的酒杯转身跟这对新人碰了碰杯子,淡笑着说:“小恨,贺钦,祝福你们。”
贺三少的阎罗脸上难得多了点很浅很浅的笑意:“谢谢学长。”
薛恨也笑眯眯的,三人碰杯后不约而同地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郭寻刚刚喝完,面前就多了一张纸巾。郭寻顺着这张纸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正对上了陆承川看着自己的俊脸。
“谢谢。”郭寻说完,拿过纸巾擦了擦嘴角。之后他就见陆承川站到自己身边,含笑看着面前的新人:“贺三哥,薛恨哥,祝你们百年好合。我喝不了酒,就不敬你们了。”
贺钦大概是知道点什么,他冲着陆承川颔首道谢,又好心提醒:“陆叔叔跟我爷爷他们坐在一起,刚才还准备找你。”
陆承川上下晃了晃脑袋:“我知道的,把饭吃完我再去找我爸爸。”
“好。”还有很多宾客等着贺钦和薛恨去敬,所以他们也没有在这里耽误太久。
重新坐到餐桌前,郭寻问陆承川:“你不会喝酒吗?”
“唔——”陆承川含糊地应了一声:“对,我不太喜欢。”
郭寻不作他想,只是在正式动筷前主动说:“他们家的菜味道很不错,你多吃点。想吃鱼的话告诉我,我帮你挑鱼刺。”
陆承川没有答应,而是问:“这是作为你不能看我比赛的补偿吗?”
“不是,这是因为我们是朋友。”
“那我现在就想吃鱼,谢谢寻哥哥。”陆承川非常主动地说,郭寻也答应得爽快。
晚餐结束,宾客们纷纷离席,婚礼现场人来人往,陆承川也接到了陆兴邦打来的电话——催促他去跟贺家的长辈们打个招呼,他们也好登上回平市去的飞机。
挂断电话后,陆承川的心情果然变得非常不好:“我很快就要走了。”
“嗯。”
“你会不会舍不得我?”
郭寻给陆承川空着的杯子里倒了一杯牛奶,“我们还会再见的,承川。”
“再见是什么时候?”
“你真是...我也无法确定,但我坚信我们还能再见面。”郭寻将牛奶递到陆承川面前,原本就心情不明朗的陆承川现在将嘴角完全拉了下去:“我不喜欢喝奶制品。”
“......好吧。”郭寻想将杯子放回桌子上,陆承川却又拦住了郭寻的动作:他握住郭寻的手腕,目光一直锁在郭寻的脸上:“不过如果是你亲手给我倒的,我会喜欢喝。”
说着,陆承川就将手挪到杯子上,拿着杯子凑到面前轻轻嗅了嗅,不感兴趣的味道果然让他眉头皱了皱。然而即使是真的不喜欢,陆承川还是仰头将牛奶全部喝到了肚子里。
郭寻的心里又酸又软。他想:在祖国版图的另一个发达城市里,居然有一个像陆承川这样的人。
如果那天郭寻没有去平市,又或者他不是选择和徐明在那个时间段、在那个酒吧里喝酒,他和陆承川不会相遇,今天这场婚礼也不会变得轻松特别。
陆承川有点像是老天爷专门送给郭寻的礼物——一个让郭寻很想认真对待的、舍不得伤害的珍贵礼物。
可是究竟怎么样才叫认真对待呢?
郭寻暂时没有答案。他只能拿过面前的纸巾,像刚才陆承川做的那样,将纸巾递到陆承川的眼前,方便陆承川擦拭掉嘴角的奶渍。
陆承川果然因为这张纸而喜笑颜开,话却说得很实诚:“我果然不喜欢喝奶制品。”
“那你还长这么高,好难得。”
“应该是我妈妈和我爸爸的基因影响吧?”
陆承川刚刚说完,两人的身后就响起了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承川,饭吃完了没有?”
随之而来的,还有其他几个中老年的说笑声。
郭寻和陆承川几乎是同时站起来,回头就看见了陆兴邦和贺家的几个长辈。贺老爷子第一眼就看见了身材高大的陆承川,朗声吆喝:“哎哟哟!小川,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儿吗?”
陆承川快步走到贺老爷子面前扶住他的身体:“贺爷爷好,我当然记得您,上次我来的时候,您还拿巧克力给我吃。”
贺老爷子笑眯了眼:“好好好!兴邦啊,你这儿子真是越长越俊了!”
越长越俊的陆承川挨个儿叫人:“叔叔,阿姨,你们好。”
贺钦的父亲贺劲峰用一个父辈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陆承川一圈,最后十分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兴邦,你果然把老陆家的独苗苗教育得很好!”
“必须的!”陆兴邦豪爽地哈哈大笑:“我可是从小就教育承川,要向他家贺三哥多多学习,学不好还得了?”
陆承川腼腆一笑,倒是没有戳穿他爹的善意谎言——
在陆承川成长的路上,陆兴邦确实一直让陆承川拿贺钦当榜样,希望陆承川能多向贺钦学习,但那是在知道贺钦的婚讯之前。
陆承川到现在都还记得,在知道贺钦的结婚对象是个男人的时候,陆兴邦脸上的神情比电视里正在播放的锦标赛经典瞬间集锦还要精彩,以至于陆承川都被陆兴邦吸引了:“爸,您怎么了?”
陆兴邦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全部化成了无奈又凝重的复杂:“儿子,以后也没必要什么事都学你贺三哥。”
“好。”本来也没怎么看齐的陆承川答应得特别爽快,倒是很大程度上宽了陆兴邦的心。
众人谈笑了几句,陆兴邦将目光放在了陆承川身边沉默到几乎想把自己隐形的郭寻身上:“又见面了,郭寻。”
“是啊陆董,又见面了。”
陆兴邦主动向贺家的人介绍郭寻:“贺叔,劲峰,这是万寻科技的郭寻。”
老爷子拍拍手:“嚯——原来你就是我们家小恨的上司啊!不错不错!也是仪表堂堂年轻有为啊!”
郭寻温润地笑:“贺老爷谬赞了,贺董,幸会。”
贺劲峰跟郭寻握了握手,陆兴邦又轻笑一声:“原来这关系都隔得不远!小寻这人确实不错,前几天他去平市出差,回来后还不忘记托人给我们父子俩送礼,体贴着呢!”
郭寻伸手摸了摸鼻子:“陆董言重了,那天陆少爷赏脸,亲自带我去品尝了平市的美食,我原本打算再请陆董和陆少爷吃顿饭的,只是碰巧有急事要回燕市来,回份礼物是应该的,是我该谢谢陆董和陆少爷不嫌弃这份礼物轻了。”
“劲峰你瞧!这孩子多会说话!”
贺老爷子比陆兴邦还乐:“那可不?要不怎么带得出我们家小恨这么机灵一小弟呢?”
老爷子话里话外都是对薛恨的喜欢,倒是让郭寻心里最后一丝对薛恨的担忧也落在了平地上。
几人真切地谈笑着,只有一边的陆承川陷入了委屈又憋闷的心境里——
原来郭寻不只给他一个人送了礼物。
而且说不定他爹收到的那份礼物比自己这份更贵重,否则他爹怎么会这么喜欢呢?
郭寻这个骗子,真想咬哭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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