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可怜虫
作者：第五肋间
他们在医院的走廊里坐了一夜，边上的人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有。
肖战隔断时间会侧头看一眼，那人始终闭着眼睛，呼吸匀称带着酒气，偶尔换个姿势。
手术门开的时候天有一点亮了，肖战甚至比边上的人还要快起身，站那回头看着。
男人睁开眼的那刻，肖战确性对方没有睡过，虽然神态疲惫，但眼底清明，即没揉眼，也没搓脸。
只是站起来很平静的走过去，听医生做最后的宣判。
“颅内血肿大部分已清除，但是病人出血量大，压迫时间太长，脑细胞死亡不可逆，情况不乐观。”
也许医生是看他们年轻，说的比较委婉，想给一个心里缓冲期。
“直说吧。”
肖战听男人很冷静的追问，他甚至觉得自己还要更紧张些。
“瞳孔依旧散大，呼吸微弱，目前靠呼吸机维持。”医生顿了下，摘下口讲语气轻了些：“再观察两天看看。”
“你的意思是植物人？”王一博问。
医生摇了下头：“脑死亡后自主呼吸消失，后续会多器官衰竭。”
王一博点点头大概懂了，呼吸机吊着命，连当植物人都不配的意思。
肖战也懂了，一晚上三条命，早晚的意思。
他们在ICU门口被拦下，推床进去了，肖战甚至没看清那个可怜女人的模样，头肿着又插着管，根本没办法辨别原来的样子。
光看着就令人心生难忍，他注意着边上，担心对方会情绪突然崩塌，或者做出其他什么偏激的举动。
心半吊不吊着，这都是他爸闯下来的祸，肖战其实不知道能做点什么，他担心这个年纪稍小的男人酒醒后会崩溃。
其实从接到电话开始，脑子一直处于全懵的状态，胸腔里慌慌的。
在铁椅上坐了大半宿，凉意从坐骨传到每个神经末梢，现在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更多的时间里他在祈祷，但显然也没起什么作用。
拿到死亡证明的时候，他又开始盘算，两条人命要拿什么抵，以命抵命怕是不够。
容不得肖战多想，还没踏出医生办公室就被人又拖又拽的围着哭喊。
昨晚那个外卖员的家属来了，能领到的和他一样只有死亡证明和冷冰冰的尸体。
肖战低着头道歉，对不起三个字反反复复的讲，但显然对方情绪很失控，哭声和眼泪压的他有点喘不过气。
忽然他被一股力道拽出了办公室，男人拉着他径直朝电梯口走去，两人在电梯前站稳了，肖战才转了下手腕。
“去哪？”
对方瞥了他一眼，问：“你要在那留着？”
肖战安静的跟进电梯，同样是受害者，边上这位男人的情绪，他不懂。
“谢谢。”
两个字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不妥，他应该说另外三个字才对。
在对方看过来之前，肖战把手机递过去：“留个联系方式，医药费我会承担。”
王一博接过手机，利落的输入号码，身上的味道很难闻，他打算回去洗个澡，反正这也不用留人。
“交警来过电话，出事时外卖员在斑马线上，轿车闯红灯所以全责。”
左右就是等法院宣判赔偿款的问题，这点肖战坐在铁椅上就已经想明白。
“我等判决书。”
头重脚轻的回到公寓，肖战躺在床上双目空洞的望着吊顶，十来分钟后转身将被子掀过头顶。
上次见他爸是什么时候？三年前？
是了，大吵一架后从家里搬出来，老头说以后都不用他管，死了也不要他送终。
肖战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在黑暗里心想，这么能耐怎么就横死在街头，还留下一屁股债呢。
近三十个小时没合眼，肖战很快就闷在里头睡着了，悲天悯人没用，他从来也不是那样的性格。
没什么过不去的，该睡睡，睡醒该想办法想办法，该承担的承担，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那头王一博好不容易能躺下来睡一觉，还没两小时，手机在床头柜上像是要震碎掉。
眯着眼睛拿起来看了眼，一声冷笑从暗哑的喉口挤出来。
“喂。”
“没死，但也差不多。”
“想知道情况自己回来看。”
挂断电话扔了手机，王一博重新卷了被子睡觉，两分钟后坐起来很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他回国才半个月，这两周一直泡在酒吧见朋友。
这套别墅明明住着三个人，却互相见面的次数还没厨房做饭的保姆多。
整屋都充斥着一股让人厌弃的味道，为什么要回来？
因为毕业了，在国外混完日子，不得不滚回来。
但此刻他有点怀念澳大利亚的空气，至少那里是自由的，风里除了酒精不会掺和进消毒水的气味。
想到这里他又有点讨厌自己，烂在骨子里的部分，让他觉得自己像极了那个老东西，冷漠又凉薄。
亲妈死了，眼泪还没落一滴，他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没睡饱，太干涩，索性躺回去算了，不装了。
带上眼罩强迫入眠的那刻，他突然想到在医院见到的那双眼睛，比他大一点，眼尾红一点。
似乎冷漠，凉薄也都少一分，至少看上去想哭，不像他在手术室外差点睡过去。
眼罩掀上去，王一博突然有些想笑，那人竟然在铁椅上陪了他一晚，明明自己才死了爸，明明自己也是条可怜虫。
后来他又觉得不对，那人应该只是内疚，可人又不是他撞的，竟然蠢蠢的被人围在里面骂。
什么年代了，还玩父债子偿？这么想来，不仅是条可怜虫，还是个倒霉鬼，比他还要惨些。
也不知道回去后哭了没有……
赔偿款得不少吧，老东西是不差钱，可那人看着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名牌，估计够呛。
作者说
不知道你们看简介了没有，因为开场背景太压抑，所以城市设定直接虚拟，他们的羁绊从这里开始，文的基调你们大概能猜到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