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将圆珠笔放下来,紧着自己的手腕放置,想要以此来掩盖我的罪行。
周围很乱,看到我哥回来之后都纷纷住了手。
安静了几秒之后。
我哥又上前,掏出来他赔笑脸息事宁人那一套,拉住那个工头的胳膊。
“陈哥,咱们事事好商量,我弟他还小,不懂事,我替他向您道歉,你大人有大量....”
他们砸了店里的玻璃鱼缸,腥气的液体流了一大片,我哥养的鱼难耐的张着嘴,扭动在浅显的水面里,尾巴一下打着地面。
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太有频率的声音将我所有的神经都捕获,我哥的身影和眼前的鱼渐渐重叠,要是我哥扭动身子,唇齿打开,露出这样难耐的神情,会是怎么样?
我失了神,仿佛钻进了那双死鱼眼里,钻进那场我自己臆想的幻境里。
会溺毙吧。
如果我哥对我这样,我怕是会兴奋到死掉。
可是我还是要从这场幻境里钻出来。
眼前的景象清晰了一些,四五个壮汉拥挤的站在店里,脸上或多或少多的露出了些鄙夷或者是不屑。
我哥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而我早已厌烦至极,他的谄媚、懦弱、底层人市井气、所有的一切糅杂起来,凝成一根针扎进我心里。
可我还是想抱他,甚至想亲他。
想在他身上做尽一切坏事,把我的卑贱、不堪、下贱在他身上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他现在对我的肮脏心思一无所知,甚至还呈保护姿态的站在我面前。
我现在觉得他有些可怜,甚至有些想笑。
哥啊...宋立,你傻不傻?傻不傻?
那个叫陈哥的男人用木棍子一下又一下的戳着我哥的胸口,说尽羞辱和贬低。
我心里的火一下就升上来了,我哥怎么能被别人欺负。
我伸手将我哥拉在我身后,将他指过来的棍子推在一边,冷眼迎着他的目光问。
“证据呢?”
我扫过他身后的那几个人,微微皱眉,表示不悦。
“你说我烧了你家,证据呢?”
他对于我的拒不承认十分震惊,伸手将那个小孩拽过来:“这不就是证据!来,你再讲一遍。”
我垂下来眼睛,紧盯着他。
“你看见了?看见什么了?”
小孩看着我怨毒的眼神,吓得半天没敢出声,还望陈庆身后躲了躲,陈庆见他又不说话了,伸手拧了他的胳膊。
“混账东西,咋不说了啊?今天在我家门口咋说的?”
我冷漠的抬起来眼睛:“他说是我就是我了?还有没有别的证据?”
陈庆被我问的一噎,满是细纹的脸上有些心虚。
我攥着我哥的手腕将他护在身后,静静的看着那些人。
“没证据是诽谤,砸我们的店是聚众闹事,你还拖了那么多人的工钱,我哥不懂法,但是我懂,这些事加起来够你蹲十年局子!”
我懂个屁,我就是瞎说,但我是出了名的学习好,准大学生,他们不敢不信。
面面相觑之下,有人露出胆怯的神情。
我继续说。
“你们镇上有人有什么了不起?把这事捅到县里,捅到城里去,看你们能拿多少钱去买关系!”
他们到底是怕麻烦,找人托关系处处需要花钱,他们不是傻子,谁也不愿意平白无故的去花冤枉钱。
那几个人到底是小地方的地头蛇,根本就经不起恐吓,一瞬间脸色都变了。
陈庆掏出来几百块钱塞给我哥。
“宋老弟啊,这都是误会,这小孩胡说八道,哥也是冲动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我哥捏着钱没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走神,连个笑脸都赔不出来,我侧目看着,心里有些揪,我不怕他打我,也不怕他骂我,我怕他冷战,也怕他像那晚一样哭。
虽然我很喜欢哭,但是不喜欢他为这些流眼泪。
周围的声音只剩下了鱼尾拍打地面的声音,那动静细成一条线,轻而易举割断我的思绪,方才的臆想,眼前看到的景象,都成了混乱不堪的记忆,拥挤着沉进池塘,散发年久未踏足的腥臭。
我眼神呆滞的看着我哥耳垂上的小痣,深褐色的痣盯久了会形成漩涡。
天旋地转,我又要陷进去了。
终于,我哥有了动静,他没有看我,而是弯下腰来,小心的捧起来那条鱼去了后院。
后院没有什么房子,只有平常洗手的一个棚子,很简陋。
我看着他渐远的身影沉默两秒,跟上了他,看他佝偻着背将那条鱼放在了蓝色的水盆里。
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这盆竟然也是蓝色的。
鱼游进去之后,舒服的挣了两下身子,水面荡开一层涟漪。
日头下,水波粼粼,我哥认真的看着,有波纹倒映在他脸上,他眼神坦荡的有些过。
他看着鱼,我看着他。
我也想圈进怀里一片海这样盛着我哥,可为什么他不是一条鱼呢。
又是这样令人难熬的沉默,我心口的水分似乎都要被这日头晒干了,紧的我有些喘不过来气。
他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他要跟我冷战,再多一秒的沉默估计我都要没骨气的跪在地上讨打讨骂。
他终于开口。
没有指责,没有谩骂,甚至都是笑着的。
“阿起,其实哥还挺高兴的。”
这是什么话...他在说什么?
我盯着他的唇瓣舍不得眨眼,浑身的骨节都僵直了。
他转头看我,嘴角是勾着的,我哥不亏是月亮,连笑时候的唇瓣都像是月牙。
他的唇瓣张张合合,我听见他轻柔的嗓音。
“你长大了,能替哥哥担事情了。”
一句话将我所有的感官都挑断了,我所有的感知都化为泡影,麻木、僵硬、茫然,我就这么看着我哥,然后指尖开始发抖。
每次发生什么事情之后,他的反应总是在我的意料之外,而这样的意外是带着冲击力,能让我兴奋,甚至是战栗的。
那一刻我很想做点什么事情,越暴力越好,这时我才反应过来,知道我哥抽烟那晚根本不算是什么颅内高潮,现在的才是。
我现在恨不得把徒手扒开自己的胸口,把心掏出来在这个蓝色水盆里洗干净,献宝似的递给宋立看。
可为什么人把心脏挖出来会死?
死了之后我就跟他说不了话了,这才让我难过。
我深知这样的证明自己真心的机会只有一次,要等到重要至极的时候再用。
太阳其实已经下山了,并不刺,但我心口发紧的状况并没有消失,连带着喉咙都有些发紧,我收回视线,又开始装乖的和他道歉。
“对不起。”
“哥,对不起。”
我哥看我,眼神敞亮:“为哪件事?”
迟来的手足无措朝我袭来,我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我滚滚发干的喉咙。
我知道我哥心里都清楚。
这些事情我骗他我都没有做过根本就没有用,我深吸了一口气,低下脑袋,终于有了一些面对长者时候产生的恐慌心理。
我知道那是因为年龄所产生的,不是因为我。
“我不该做坏事。”
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坏东西不做坏事做什么?难道去上山当菩萨吗?
我哥却摸摸我的脑袋,轻声说。
“下次不许了。”
“不许干坏事,也不许伤人。”
我心里发出怪笑:哈!宋立,没底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这也都是因为我。
菩萨和他的坏狗。
总不能因为管不住狗就说菩萨坏吧,我没有良心,但是别人有。
我哥让我别干坏事,但是我没听,那天晚上我借口去找齐二苟玩出了门,捏着那个圆珠笔去了陈庆家附近。
我说了,别人要是惹到我,我一定会咬死别人。
白天是因为我哥在,我才会去讲那些大道理。
陈庆不知道去哪喝了酒,回来的时候摇摇晃晃,我在一旁潜伏着,紧盯着他的身影。
我扑上前将他按在胡同口的角落里压住他。
他惊呼了一声。
“啊!谁?!他娘的!谁窜出来吓老子?!”
我朝他肚子上打了一拳,用笔头抵着他的脖子。
“别动。”
他不知道我手里拿了什么,浑身抖着住了声。
“我是宋立的弟弟。”
我知道他看不清我的脸颊,所以特地说给他听。
我笑:“你家的摩托车是我炸的,你坏,这是我给你的报应。”
我能感觉到他的害怕少了一些,可能是觉得一个小孩子,没什么好怕的,又听到我炸了他的摩托车,整个人都要暴走。
“你这个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你还真说对了。”我又压了他一下:“我告诉你,我精神不正常,你们要是再欺负他,我非都杀了你们。”
原本小孩子说这些话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威慑力,但是前有我炸了他的摩托车,他不得不掂量。
他又开始害怕,我突然生气,笔尖往里推了推。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欺负我哥的人都得死,老天不收你,我也会弄死你。”
“我哥的债,他身上的伤,还有你今天对他的态度,我都很不喜欢,特别不喜欢。”
他颤颤巍巍。
“我还,我明天就还。”
我满意了,起了身松开他。
我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啐了他一口。
“坏东西,遭报应!”
我知道他不会说出去,谁没事惹一个疯子。
第七章bgm同上,渊下宫——海口洛可可艺术中心 QQ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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