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易安然再次睁开眼时,外面的晚霞已经铺天盖地。易安然一动,时处就跟着醒了过来,这一觉,时处睡得并不安稳。
“已经这么晚了啊”,易安然懒洋洋地撑起身子,“哎呀,时处把你也吵醒了。”
刚刚睡醒的易安然带着些懵懂,整个人都懒洋洋,像个孩童一样靠进时处的怀里,发了一会儿呆,易安然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环抱着自己的男人,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啊。
想当初他刚来易家的时候,还是个小豆丁,说话奶声奶气的,却傲娇地不肯低头,遇到事情也不肯哭,连找大人告状都不会,什么都是一个人扛着,就连叫声“哥哥”都是易安然磨了很久才喊出来的,还喊得十分不情不愿。
“在想什么?”时处的声音将易安然的思绪拉了回来。
易安然抬起头,亲吻时处的嘴角:“还能想什么啊,想小哥哥。”
时处眉头微蹙,低下头,眼睛紧紧地看着易安然,只是这眼神中多了几分深究,过了几秒,终究还是易安然没忍住:“怎么了吗?”
时处没说话,易安然就更紧张了,问:“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时处犹豫着,终究还是鼓起了勇气,他不可能一辈子和易安然这样不清不楚的,说出来……说出来就算易安然不认、逃了,也……也没关系,反正他不会逃。
“你刚刚亲我,是为什么?”
易安排没想到是这么这没边没际的问题,不过也同时舒了一口气:“还能因为什么啊,刚睡醒的时处小哥哥好帅的,我情难自禁呗。”
时处继续逼问:“那你觉得什么人可以亲我?”
“啊?”易安然愣住了,他敏锐地察觉到时处想要把他引导到何处,那个问题他不想回答。
易安然闭上嘴,收起调笑的神情,故意撒娇:“我们快起床吧,我好饿啊。”
时处伸出手,一把把易安然拉回自己的怀里,继续刚刚的问题:“我觉得只有爱人之间,恋人、对象、夫妻之间才会做这种事情,易安然,我认为我们就是这种关系,你呢?”
易安然不想回答这种问题,挣扎着要离开,时处就像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这次也拿出了全部的力气钳制住这个人。
“易安然!为什么!?”时处手上不自觉加大了力气,几乎是吼出来的,“为什么!?你为什么总是在逃避!你TM拿我当什么了?我跟你好了快一年了!一年了!你除了上床,平时就当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你TM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易安然终于不再挣扎了,安安静静地坐在时处的对面:“不是……不是你别哭啊——”
终于,从和时处好的那天起,易安然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现在,终于爆发了。不知道为什么,易安然看着几近崩溃的时处,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时处从一开始想的是什么,他一清二楚,他引着自己一步步的走进他设的圈套,表白,拥抱,接吻,上床,易安然就这样明明白白地走进去了。
他自己没忍住,没克制住自己的感情,易安然知道,这事儿得怪他自己。
“我觉得,咱俩这样挺好的啊。”
“不好!一点儿都不好!”
易安然还想要讲道理:“时处,人和人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关系反而能更长久一些,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距离产……”
时处狠狠地甩开易安然握着自己的手:“咱俩还有距离吗?我问你,TM床都上了,保持个屁的距离!”
两人认识这么些年,一起从小长到大,这还是易安然第一次从时处嘴里听到这么多的脏话。
“不是这个问题。”
时处这下情绪彻底崩溃了,刚刚就算是哭,那也是绷着的,克制着的,易安然的话一出,时处立刻就明白他想要说什么了。
“那是什么问题?”看着沉默的易安然,时处拿起枕头扔到他脸上,“易安然,你现在在想什么,我TM一清二楚,我告诉你,从你和我表白,答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就没有回头路了!”
时处把易安然拉到自己的面前,用了全部的力气,哽咽着,恶狠狠地说:
“是我,我不想只当你的弟弟,我贪心!我就是想上你家的户口本,我就是不满足只当你易家的一个养子!你还记得我姐姐吗?当初你们俩人指了婚,现在她走了,但婚约不能废,就算所有人都忘记了,那也不能废!”
易安然看着对面的时处,感觉这个时处,崩溃的、凶狠的、歇斯底里的时处真的好陌生。
他应该是温和闲雅、运筹帷幄的律师,在法庭上滔滔不绝、大杀四方,可如今竟然和自己在这里,像个不懂礼仪规矩的野人一般,扣住自己的脖颈,眼眶发红地告诉自己:他想和自己一辈子!
可是没有谁和谁能一辈子的,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也会一个人离开,人生来就是孤独的,白头偕老、共度余生这种事情只能存在于话本里。
“时处,我们……不该这样的。”
“不该哪样!?不该告诉别人我们上床了?就这样白天当兄弟,晚上当床伴!你知道这叫什么吗?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
“易安然!你要是想找人睡,拿点钱,外面有的是人陪你,但你找了我,我不要钱,那你就得给我点儿其他的东西,你要是不想给,给不起,当初就别和我在一起啊!自己忍不住,现在当正人君子,装什么!?”
时处放开易安然,拿起一旁的衣服,继续恶狠狠地挖苦他:
“你一边不敢和别人走得太近,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管不住自己的身体,你就是个懦夫!渣男!装什么清高!?易安然我告诉你,我不仅想上你,我还想上你家的户口本,管你的父母叫爸妈,你能阻止我吗?你敢阻止我吗!?”
时处收拾好,翻身下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直到时处离开好长时间,易安然仍然呆呆地坐着,他后悔了,当初就不该和时处开始,现在这叫什么事儿啊!时处这个人怎么就是说不听呢?
这世上没有谁可以做谁的依靠,有了依恋,到最后肯定就是失望,从云端跌进尘埃里,他父母不就是这样吗?两个人纠缠折磨了一辈子,现在谁都离不开谁,在一起又总是吵架,痛苦不堪却又难舍难分。
他不想和时处也走到那个地步,把这种痛苦延续下去。
现在难道不好吗?虽说他时处不姓易,可他爸妈都把他当亲儿子来疼,自小不少他吃不少他喝的,他有的时处哪个没有?
如今可好,非要把现在这种局面打破,到时候谁也捞不到好!
易安然整个人都瘫在床上,他就知道感情这东西最麻烦了,爱啊恨啊的,很多事情掺入了感情就变得很复杂了,他对不起他,她又觉得对他有亏欠,她和她又纠缠不休……麻烦,真是麻烦。
果然,就像时处刚刚骂他的那样,他就适合当个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渣男,当初干嘛就这么贱去碰了时处呢?一辈子当兄弟不好吗?他有大好的前程,他就应该在主持正义的道路上威风凛凛。
他易安然是谁?他易安然这辈子不就追求那几个破钱嘛,这件事他在中学时代就想明白了,人这一辈子不能什么都要,他不求名,不求爱,就想要钱,有了钱一个人怎么都好。
时处一个人跑了出去,他想一个人静静,可是除了易家,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去酒店吗?或者找家酒吧?
算了,易安然不喜欢自己去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身上沾了烟酒的味道,回来又要惹人不高兴了,如今他算是把人彻底惹火了,可时处并不后悔,易安然那个孬种,就该好好逼一逼!不然就是个乌龟,能一辈子缩在里面。
最终,时处还是选择去了墓园,从小到大一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他就会跑去找爸爸妈妈,现在都这么大了,这个习惯还是没改,那里都快成自己的秘密基地了。
到了墓地,时处先去找了他姐姐,他经常过来,但是总不知道要和姐姐讲些什么。
姐姐当时被绑架,救回来时身上没一块儿好地方,从里到外都叫人折磨得不是样子,当时他爸妈都已经安息,坟墓刚修成不久,旁边又没有墓地可卖,没办法,就把姐姐放在了稍远一点儿的地方,不过也没多远,左右也就五分钟的脚程,一家人在下面也能见到。
时处把刚买的鲜花放在姐姐的墓碑前,姐姐走的时候才12岁,墓碑上的小女孩仍旧童真稚嫩,和往常一样,时处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姐姐……”时处坐下来,“姐姐,易安然那个家伙真的不是个东西,你要是还活着,我一定会拦着,决不能让你嫁给他。”
天黑了,两个人折腾了这一天,除了相拥而眠的时候,两个人一睁开眼就是鸡飞狗跳。
“姐姐,你不知道那个家伙有多坏,我真恨不得扇他两巴掌……可我……可我又真的放不下他——姐姐,你不是说长大后要找个和爸爸那样幽默风趣又充满正义感的大英雄吗?易安然那狗东西真配不上你!”
时处骂了许久,絮絮叨叨地不知道说了多久,等回过头来看到墓碑上姐姐孩童般清澈的眼睛,又觉得自己不该在一个孩子面前讲这些东西,尤其是自己还讲了许多浑话。
拍拍自己身上的土,时处又给姐姐擦了擦墓碑:“姐姐,你休息吧,对不起啊,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话,我去看看爸爸妈妈,对了,这是我带的滋兰阁的糕点,很好吃,你尝尝。”
享受更好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