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离婚

　　“哟，干嘛呢？”

　　刚从崩溃边缘缓过劲来的少年，情绪还未彻底平复，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肖战一进门就看到客厅里抱在一起的两人，此刻瞧见那同时投过来的目光，他微微勾了勾嘴角，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你们继续，我就回来拿个东西。”

　　站在玄关处的男人如同鬼煞，少年被吓得一颤，赶紧推开顾魏，他慌张地起身，双手揪着两侧的裤腿，怯懦懦地喊道：“战哥……”

　　可肖战并未应声，男人的视线落在年轻的医生上，他啧了一声，说：“人还没和我离婚呢就抱上了？正好，快让你的姘头签字。这样你也能早点娶他。”

　　这话里夹带着讽刺，少年的脸色更加苍白。顾魏皱眉，他的表情也有些难看：“阿战。你注意言辞。”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异常紧张，总裁与医生之间的对峙剑拔弩张。王一博连忙扯了扯顾魏的胳膊，不动声色地隔在两人中间。

“顾哥，你不是还要去医院值班？你快先走吧，旷班太久不好。”少年满脑子都是想让顾魏立即离开。免得因为自己而和肖战在这儿吵起来。

顾魏瞧着双眼通红，看起来整个人糟糕透顶的王一博。心里很是愤怼。作为半个兄长，他恨不得此刻真带着对方一起走，可又清楚王一博不会愿意。他握了握拳，忍下心中涌起的那股气。

罢了，何必插足夫夫之间的家事，左右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阿战，有些东西并非你看到的那样，也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年轻的医生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金丝框眼镜，他的气势丝毫不弱于面前的男人。

但肖战一言未发，只是沉默着与他对视。似乎依旧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顾魏走后，客厅里又重新安静下来。空气似乎结了冰，王一博仰着脖子看肖战。肖战就站在走廊那儿，原本系到最上面的衬衣纽扣解开了三个，他垂着头，胶到脑后的黑发掉下来一缕，落在额前。

这幅样子倒是少了早晨时的戾气，但却多了一份冷冽。王一博想了想，他觉得肖战应该是生气了。于是往前迈了两步，正要开口，却见男人抬眼看他。

“明天中午我来接你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肖战这一次不打算给少年拒绝的机会，他没有停顿，继续说：“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只能向法院提交诉讼。”

　　男人的目光很淡，语气也没有方才那么冷，但王一博却觉得比昔日那些扎心的话更令他感到痛苦。他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开始回流。

他早知道，肖战从来不是一个善茬。肖战想做什么，总会不择手段去达成。就没人敢和肖战对着干，而以前那次次在争吵中占了上风，也不过是对方宠他罢了。

如今，人家不爱他了，自然不能再由着他。

“战哥，我……”少年声音嘶哑，喉咙如针扎般刺疼，每吐一个字都很艰难。

他想说他们能不能不离婚，离了婚他就真的没有身份纠缠了。他还想说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利用他的感情。

可……他并非真的问心无愧，不然凭他的性子绝不会如此卑微。说到底，自作自受而已。

王一博望着肖战越来越深的眸子望了好久。他清楚地记得，曾经那双好看的瑞凤眼总是满含温柔，仿佛能包容他的所有任性。

他也特别喜欢在肖战的眼睛里找寻自己的身影。因为他觉得肖战眼中的自己才是最好的。不然为何对方看向他的时候，眼里总是闪着光芒呢？

　　可现在……不仅没了光，也没了他。

于是最终，少年低声说了句“好”。在对方根本不留余地的坚硬态度里，他也只能点头同意。然后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随着这声“好”，从中央裂开一个大洞，顷刻间，彻底瓦解粉碎。

见王一博应允，肖战好像愣了一下，过了几秒，他收回视线，准备转身离开。

“哥，那今晚能不走吗？就……最后一晚了。”少年的睫毛还残留着泪珠，眨眼的时候有些凉，他叫住男人，用全身的力气挽留。

肖战没说话，步子顿了一下，但紧接着却转了个方向往楼梯走去。

或许是睡了一整个白天的缘故。王一博躺在客房的床上一直难以入眠。辗转反侧直至天亮才睡着。

他做了一个很短的梦。

梦里他们站在医院重症病房前的走廊里，肖战靠的很近，他甚至能闻到对方领口很淡的烟草味。

“这十多年，我是哪里亏待你了吗？”

　　“没有……我，我，不是那样的。”他好像处于一种神经紧绷的状态，说出来的话混乱不堪，“我以为你对我好都是因为……因为心虚……”

　　可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挑了所有选项中最差的那一个。

“心虚？”大概是觉得听到了什么笑话，肖战勾了勾嘴角，随即又恢复冷漠，“王一博，你可真是，真是挺厉害的。”

　　“我其实早就有点预感，但结果还是挺出乎意料。”肖战微微低着头，看向他的眼里晦暗不明。

“不过我得谢谢你，最后给我留了条生路。所以我也同样给你留条道吧，咱俩到这结束，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肖战的声音很低，带着很轻的颗粒感，像是没开锋的钝刀子，划不出血但生疼。

他惨白着脸看他，微微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忽然，安静的病房内传来心电监测仪的警报声，亘长刺耳。惊了走廊上的两人，也惊醒了睡梦中的他。

睁开眼入目是淡蓝色的窗帘，王一博很少在客房过夜，只有与男人缠绵后将床单弄脏，对方才会抱着他从主卧过来。

客房没有放时钟，直至洗漱完下楼，才得知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他一口气喝完了茶几上放着的水，随即便看到肖战端着两盘意面从厨房出来，将它们搁在餐桌上后，摘下系在腰间的围裙。

少年有些恍惚，他有很久没有吃到肖战做的东西了。

见王一博坐在对面一直盯着盘中的食物出神，半晌都没动作，肖战冷冷地开口：“不想吃就倒了。等会你自己出去买点。”

　　“没有，我，想吃的，很想吃。”似乎是为了证明话里的真实性，少年忙夹了一大筷子，低下头直接吞入口中。

意面塞满口腔，撑起了他的奶膘。使王一博咀嚼的有些艰难，肖战皱了皱眉，却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沉默着解决各自碗里的面，彼此心照不宣。于他们来说，这都是与对方在这个家里的最后一顿午餐了。

外面的雨窸窸窣窣的往下落，深黑色的地砖被冲得很干净，甚至能清晰地映出地面的景物。玻璃门上是断了线的雨点，透过水珠，世界被短暂地放大。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来得猝不及防。民政局的大厅很安静，王一博看着远处的男人。肖战刚停完车，没有撑伞，往这儿来的步子有些急。他想了想。拉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有烟吗？我想抽根烟再办，行吗？”他站在肖战面前，男人的肩膀落了不少水珠。

肖战看了他一眼，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就在王一博以为肖战不会应的时候，对方从大衣口袋摸出烟盒，抽出两根，把其中一根递给他。

少年接过烟，咬在嘴里，然后等着男人掏火机。肖战这辈子活到现在，大概也只有给他点过烟。王一博想到这，竟觉得还有点开心。

缓慢上升的烟雾有些熏眼，王一博抽了一口，把烟捏在手里，与肖战并肩而立，放空似的望着前边的花坛。一大颗水珠顺着房檐滚落，啪嗒一下砸在他的脚尖前。

一根烟的时间并不会持续多久，肖战比他先抽完，等过了几秒，王一博也掐灭了烟。

“走吧。”他将烟头扔进一旁的垃圾箱，然后哑着嗓子说。

离婚手续办理的很顺利，填了一份申请离婚登记声明，提交了几样材料，便正式将两人变为毫不相干的关系。

王一博攥着手里的离婚证看了好一会儿。上面的照片一点都不好看，眼睛肿的像灯泡，脸白的像尸体。

用来做遗照倒挺好。

“我送你还是你自己回？”男人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呃……你送我到附近的商场吧。”王一博把证件放进口袋，他的手机丢了还没买，身上只带了银行卡，打车的话应该不方便。既然有顺风车，不坐白不坐。

其实真的离了婚以后，相处反而和谐了许多。肖战不再对他冷言冷语，恶言相向。

估计应该是因为高兴的吧。毕竟终于摆脱了自己。

没过多久，车停在商场门口，王一博坐在副驾驶，却没有立马下车。

“肖战。”

　　好像泪水在这几天都已经流干了，少年这次抿着嘴没有哭，他睁着酸涩的眼眶，侧头看主驾驶的男人。

“离婚快乐。”王一博轻声说。

“在没有我的未来里，你一定能过得很好。”

　　然后说完他没等肖战回复就先解开安全带开门下了车，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感觉。但问题不大，反正肖战见过他丢人的时刻多得是。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见面了。

一想到这，眼睛好像更痛了。王一博抬手揉了揉，放下的时候听到了车子重新启动的引擎声。等他再回头，身后已是空无一物。

他摸着口袋里冰凉的皮质证件想：离婚一点都不快乐。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