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为例

周一早晨，吃过早饭，陆乔嘉刚要出门，被江恪叫住。

“我送你。”

陆乔嘉疑惑地嘟囔道：“怎么突然要送我上学，又不顺路。”

“嘀咕什么呢。”江恪拿起钥匙，右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再不走要迟到了。”

陆乔嘉想起自己还有两篇英语听力作业没完成，原本是打算等到学校再补，现在刚好可以在车上做完，也就没再拒绝。

“来了。”

上车后，陆乔嘉掏出试卷后，又在书包里翻找了半天，还打开江恪车前面的储物柜翻了一遍。

江恪的余光扫向他，问道：“在找什么？”

“蓝牙耳机不见了。”陆乔嘉说，“我想听英语听力。”

“可能是落在家里了，晚上回去看看。”江恪打开显示屏，“你直接连接车载蓝牙。”

陆乔嘉打了个哈欠，“我怕你听着犯困。”

“困的人是你还差不多。”江恪说，“估计你一会就要睡过去。”

“不可能，我昨天很早就睡了。”

陆乔嘉一边否认，一边摆弄着手机，显示屏里很快传出了标准的美式英语。

“怎么没和你女朋友多聊一会？”

江恪轻飘飘的声音混在其中，一起传进了陆乔嘉的耳朵里。

陆乔嘉装作没听见，“我要开始做题了，小叔，你不要和我说话。”

江恪无奈地笑了下，没再吭声。

......

车子在校门口停稳，江恪的视线在陆乔嘉脸上停留几秒，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拍下陆乔嘉睡着的样子后，这才轻轻拍了下陆乔嘉肩膀，“到学校了。”

陆乔嘉揉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完了完了，作业没写完，要被英语老师骂了。”

江恪从后座上拿起已经收拾好的书包塞到陆乔嘉怀里，打趣道：“刚才是谁说自己不会睡着的？”

“我失算了。小叔你就别笑话我了。”

“我得快点去把作业补上，第一节课就是英语。”

陆乔嘉接过书包后，急急忙忙地打开车门，向学校里跑去，“我先走了！小叔你路上开车慢点！”

他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争分夺秒地跑进教室，掏出试卷后，刚打算坐在椅子上喘口气，却发现试卷上空白的部分已经被填满了。

试卷后半部分的字迹和前面的虽然很像，但陆乔嘉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江恪写的。

一想到江恪可能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在驾驶座上帮他做试卷，陆乔嘉就不由得想笑。

手机这时震动了一下，陆乔嘉回过神来，把手机从书包里掏出来，看见江恪给他发来一条信息。

“下不为例。”

江恪发来的这四个字加一个句号看着很严肃，不带一丝感情，可陆乔嘉脑海里莫名浮现出江恪在手机上打字时的表情。

他脸上的笑一定是又无奈，又纵容。

这个表情是江恪在面对他时，独有的。

托江恪的福，陆乔嘉安全度过了第一节英语课。但一下课，他就被班主任叫走了。

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叫王红霞，看着不苟言笑，但脾气其实特别好，班里学生都亲切地叫她“霞姐”。

“就是和你随便聊聊，”进到办公室，霞姐给陆乔嘉倒了杯水，“别紧张。”

霞姐不是那种在课间闲着没事找学生聊天的老师，突然找到他，肯定不会是“聊聊”这么简单。

陆乔嘉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他仔细想了一下，也没想出来自己最近惹了设么事。

他捧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水，等着霞姐的下一句话。

霞姐开门见山，“你和严晓千在谈恋爱？”

“咳咳咳......”陆乔嘉被呛了一下，咳嗽的脸通红。

“这孩子，你说你急什么。”霞姐在他后背上拍了两下，“我又不是那种不开明的老师，只要别影响到你们成绩，我是不太管你们小年轻之间的事的。”

陆乔嘉缓过来一点，急忙辩解道：“老师，我们两个没有谈恋爱！”

霞姐安抚了一下陆乔嘉，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了口茶，缓缓道：“主任说上周五放学，看见你和严晓千在校门口牵手，有这么回事吗？”

陆乔嘉没想到演给江恪看的戏还会被教导主任看见，这下子他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他被班主任误会倒是无所谓，但本就是他求严晓千帮忙，要是影响到严晓千就不好了。

“老师，我们就是好朋友，在开玩笑。”陆乔嘉想解释，但又不知该怎么开口，言辞就显得很单薄，只是又强调了了一遍：“真的没有谈恋爱！”

恰巧上课铃声响起。

“我知道了。”

霞姐没再多问什么，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催促陆乔嘉，“先回去上课吧。”

回到教室后，趁着老师背过身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严晓千悄悄往陆乔嘉身边挪动了一下，好奇地问道：“霞姐找你什么事？”

陆乔嘉把事情原委和她重复了一遍，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补了一句，“对不起，让你帮我忙，给你添麻烦了。”

严晓千白了他一眼，“大家都是好姐妹，说麻烦就太见外了。”

知道她没生气，陆乔嘉也就放心了，开玩笑道：“是好兄弟。”

话音刚落，一个粉笔头直直地落在了陆乔嘉面前的桌子上。

老师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盯你俩半天了，我在上面说，你俩在下面说，要不你俩上来讲......”

......

晚上陆乔嘉一放学就看见江恪的车停在学校对面。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走近一点看见驾驶座上的江恪才敢确认。

上了车，陆乔嘉问道：“小叔，你怎么今天下班还特意跑来接我一趟？”

“被你们班主任叫来谈话，接你是顺便。”

江恪看起来心情很好。

陆乔嘉不由得有些疑惑，“我们班主任都说什么了？”

什么消息能让江恪这么开心？

“等到家再说。”

眼见着江恪的车拐进了一条陌生的街道，陆乔嘉偏头问了一句，“我们不回家吗？”

“老头发消息来叫我回去吃饭。”江恪叹了口气，看起来有些为难。

陆乔嘉：“......”

他沉默了两秒，“小叔，你要不在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吧，今天我就不和你一起去了。”

两位老人把他当亲孙子看待，对他一直很好。可就是有一点，每次见面都会让他帮忙劝劝江恪早点恋爱结婚生子。还总说让他搬去和他们两个一起住，给江恪留点私人空间。

不过这话都是趁着江恪不在的时候和他说的，不然，让江恪听见了，准会生气。

陆乔嘉不愿意听这话，也不想说一些让江恪烦心的话，每次都打个岔敷衍过去了事。

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知道江恪喜欢同性，可两位老人还不知道，还在心心念念地等着抱亲孙子。再面对他们，他难免会有些心虚。万一再一不小心把江恪的事说漏嘴，可就惹上大事了。

江恪打趣道：“他们也说你不爱听的了？”

“算是吧。”见这人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丝毫没有停车把自己放下的打算，陆乔嘉顿时恶向胆边生，“江爷爷和黎奶奶让我劝劝你。”

“我怎么了？”江恪有些纳闷，“我不抽烟不酗酒不飙车，有什么好劝的？”

“不谈恋爱、不结婚、还没有小孩，”陆乔嘉每说一条就按下一根手指，“这在急着抱孙子的老人眼里简直就是三宗罪，你还问你怎么了。”

说着，他又按下了第四根手指，“现在还要再加一条了，喜欢男生。”

江恪：“......”

“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不谈恋爱不结婚是因为现在时机不对。”

江恪说这话的时候，刚好红灯。虽然车厢里有些暗，但陆乔嘉还是能感觉到江恪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停留了很长时间。

那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在这一刻好像又回来了。

直到灯变绿，江恪把眼睛转开，陆乔嘉这才觉得压迫感消失。

“谈恋爱还分什么时机？”陆乔嘉疑惑道：“喜欢你就去追啊，不然等到了你说的时机，你喜欢的人都被人追走了。”

“你这算是经验之谈？”江恪笑道。

“我哪来的经验。”陆乔嘉随口道：“我连恋爱都没谈过。”

和江恪聊天太放松，一不小心自己就暴露了。话一说出口他才意识到要糟。

“你那个女朋友呢？是没追到还是已经分了？”江恪问。

见江恪已经替他找好了理由，陆乔嘉放下心来，胡诌道：“已经分了。”

陆乔嘉说这话时，一直在留意着江恪的神色，却见江恪脸上挂上了一丝笑容。

“你就装吧。”江恪轻笑了一声，“还女朋友，假的吧。”

陆乔嘉没有从江恪的语气里听出丝毫的惊讶，这倒是让他有些吃惊，他完全想不到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小叔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好奇道。

“从你们两个牵手的时候。”江恪说。

陆乔嘉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不就是他们两个刚开始表演的时候？敢情从一开始就露馅了？

他就说严晓千的演技太差！

“那之前在房间里时，你还捏着我脖子让我分手？”陆乔嘉有些纳闷。

“看你这段时间总闷闷不乐，想着跟你开个小玩笑，逗你开心一下。”江恪解释道。

陆乔嘉：“......”

“还开心呢，”他胆子大了起来，吐槽道：“我都要吓死了好吗！我就怕你一生气直接掐死我。”

“我有那么吓人吗？”江恪看起来很是疑惑，“从小到大我也没对你动过手吧？”

“说不上来。”陆乔嘉挠了挠后脑勺，“可能就是你身为上位者，冷着脸的时候身上自带了一股压迫感。”

“你公司员工平时是不是都很怕你呀？”陆乔嘉想起什么，又多问了一句。

“也许吧。”江恪说。

“怪不得你追不到人，还说要等什么时机。”陆乔嘉小声吐槽道。

江恪：“......”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到地方了，下车吧。”

看着熟悉的门牌号，陆乔嘉也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躲是躲不掉了。只希望自己一会多吃饭，能不说话尽量不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