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有心事

　　“哎！肖老师！”

　　刻意提高几分音调的声音忽然窜入耳膜，刹那间好像突破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剧组四周的嘈杂顿时四面八方地涌进耳朵。肖战猛然从那些虚无缥缈的回忆中脱身而出，终于脚踏实地回到了人间。

　　他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姜知夏刚下戏，就站在不远处，一边补妆一边对他挥手，依然是元气满满的模样。

　　肖战微出一口气把脑海中繁杂的思绪收束干净，放松表情也对她回以一笑，见她对着给她补妆的女生笑了一笑，然后就提着过长的裙摆两三步跑过来，头上垂坠的流苏发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慢点。”肖战提醒。

　　“没事没事，”姜知夏嘿嘿一笑，一个清纯可爱的小姑娘，搭配这个笑竟然莫名让人觉得有点憨，“仅存的对手戏！加油！”

　　她指的是自己和肖战。

　　原本两个人在剧中最多就是一面之缘而已，不过剧本顺着改了改，现在他们有场比较平淡的对手戏，是拍了还不一定会被剪到剧里的那种。

　　姜知夏隔了一个椅子往他旁边坐，打量着他的神情：“肖老师心情不太好？”

　　肖战摇摇头，并不欲与人倾诉。

　　“我上次不是跟肖老师说我一个在这边出差的朋友嘛。”姜知夏倒显得很想和他聊天，一边晃腿一边自顾自撇嘴抱怨，“我真的受不了他！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出完差今天一大早就回去了，我在这边拍戏，也不来关心一下探个班！”

　　肖战却毫无预兆地出了神。很莫名其妙，但是他就是突然想起了这几天的相处中，通过一些无意间的肢体接触读到的王一博的记忆碎片。

　　每一段都是明亮的暖色调，也许是这个特殊能力也想撮合他们两个吧，片段无一不是王一博兴冲冲地下班往他酒店跑的画面，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敲门之前抓抓头发整整衣领，好像以前见过的等待和心上人约会的高中生。

　　真的有那么开心吗？

　　肖战托着下巴，小风扇的手柄夹在腿间，对着他呜呜地吹风，不知道是心不静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始终觉得有点燥热，刘海往耳后别了一次又一次，安分一会就喜欢往下滑，最终垂落到眼前。

　　姜知夏没唠几句就走了。导演把她叫回去补拍镜头，肖战遥遥地望了一眼那边，心想姜知夏好像一直在和他套近乎。

　　但怎么说呢，不是那种心怀不轨的套近乎，反而目的有些微妙，加之她三番两次提到朋友朋友，如果没记错的话姜知夏以前还说过这个朋友他可能认识，肖战从近来认识的人里面筛选，不可避免地想到王一博身上去。

　　多对的上啊，自己认识不久的，来w市出差，今天早上回去，还值得她特意来认识自己。巧合一旦多了可就是必然了。

　　肖战眼神一飘，不小心代入了一下“暗恋对象正在追求另一个人”的可能行为，好像完全说得通……

　　“唉——”他长叹一声。

　　王一博王一博王一博，怎么天天就是王一博！烦死人了！

　　这人居然早上走的，微信也没个动静。

　　下了戏以后，肖战妆没卸衣服也顾不及换，首先抓起手机一阵刷新。

　　微信里大大小小的消息不少，但是他就是看不见一个自己所期待的名字，甚至那人的聊天框已经被无数新顶上来的消息淹没到底下，他往下划了一会才能找到，犹豫片刻，咬咬牙设置置顶。其余的小红点或者红色数字，重要的一一回复，不重要的全部点掉，然后叹了口气，准备打道回府。

　　助理站在一边看他表情变换，略带好奇地问：“哥，你今天怎么老叹气？心情不好？出什么事了？是戏拍的有什么问题吗？你别太担心了，我在一边看觉得很好。”

　　“真的吗？”肖战失笑。

　　他在这还没emo完呢，小清就对他一阵夸夸夸的输出，顿时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就暂时烟消云散。

　　得到肯定对他来说当然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尤其是谢云西这个角色对他来说其实并不算好把控。

　　“当然是真的，”小清是个实诚孩子，未免肖战觉得他在拍马屁，仔细组织语言，尝试描述旁观时的那种感觉，“爱恨交织，又强又酷，气场一米八。”

　　“才一米八啊？”肖战笑着打趣，“那岂不是还没我高？”

　　小清挠挠头，绞尽脑汁想了片刻，不善言辞便不再强行解释，最后一锤定音道：“反正比哥你最开始演的要自然很多，你别看导演对你要求那么高，你拍的时候他坐后面一直夸你呢。哦，还有副导演也在，他说都是因为他教导有方。”

　　肖战神色一顿，简直可以想象那位不太正经的小老头是怎样神秘兮兮地对满脸探究的导演透露，他到底是怎么样“教导有方”的。

　　“年轻人嘛，体验派啦，经验那多重要是吧？让小肖谈个恋爱再分个手，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

　　肖战揉揉脸，鼓着脸颊长出一口气，心说这么荒唐的事，导演应该不会说出去吧？

　　不过世界上的巧合就是那么多。

　　他回了酒店洗完澡窝在沙发上看了会剧本，有点神思不属的，总感觉下一秒门铃就会“叮咚叮咚”地响起来，有个不像总裁的总裁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等他开门，等烦了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凑到猫眼前试图看看里面到底什么情况——很不幸，这个丢脸的行为被肖战抓包过。

　　那天他因为有事耽误了点时间，很晚才回的酒店，王一博按门铃当然不会有人理。要不是认得那道鬼鬼祟祟的背影，肖战指不定得把他当变态然后喊酒店的安保人员上来，把王总扭送公安局，隔天就要上社会头条。

　　“啊啊啊啊啊好烦——”

　　根本甩不掉王一博的影子。肖战丢开剧本，毫无形象地往沙发上一倒，摊开手陷入短暂的咸鱼时间。

　　言归正传，所谓的巧合指的究竟是什么？

　　——当然是虽然没亲自发消息关心演员但是依然在背地里偷偷关心的投资人王总。

　　他忙完以后对着自己和肖战的聊天记录发了好久的愣，手指点上输入框时忽然峰回路转，划到联系人给导演打了个电话。

　　导演本来都准备睡了，接到电话时还有点不在状态。

　　“拍的怎么样？”王一博客套一句，然后直入主题，“肖战还可以吧？”

　　当然可以，太可以了！导演琢磨一下反应过来，把人从头到尾夸了一遍，重点强调他进步之快，顺便不着痕迹地夸了一下王一博眼光独到。

　　王一博隐隐得意，暗含炫耀地问：“知道为什么吗？”

　　导演愣了愣，也许是副导演对他荼毒太深，他下意识地就把那番“体验论”精简了一下复述给王一博听。

　　“……”王一博笑容慢慢消失，表情变得不太好看，“他就是这么说的？”

　　“对啊，”导演一拍大腿，激情吐槽，“王总您也觉得离谱不是？老周那老小子，一把年纪了还不正经，这种话也亏得他说出口！要我说就是小肖这孩子有天赋……”

　　王一博脸色回暖片刻，下一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变得面无表情。他硬邦邦地说：“我陪他练的。”然后挂了电话。

　　导演看着手机，和壁纸上的老婆照片面面相觑，心说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烧脑。

　　王总当然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但是他确实开心不起来，一想到肖战对着他淡淡地说“你眼睛和她挺像的”，他就郁闷得恨不得把办公桌掀了然后买票跑到w市找肖战说个明白。他还跟肖战对月冬凌的戏，简直就是自己傻愣愣地往火坑里跳！

　　他用力地在白纸上写下肖战的名字，心里暗骂周副导想的什么破主意给了肖战启发。

　　“不行。”骂了一会，他忽然把那张白纸匆匆忙忙地对折几下，然后塞到衬衫的胸袋里，摸了摸开始加班批文件。

　　什么也不能阻止他去w市！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