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你的厨艺都是我教你的,你是比不过我的,还是放弃吧。”李大厨苦口婆心。
李大厨就是闻香楼的厨子,也因为他的厨艺,闻香楼才能成为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
可晏白木不听,啪的一声将那块踱金令牌拍在桌子上,吓得李大厨一跳。
“你们如果再捣鬼,我就只好请太傅过来了。”
几个帮厨偷拿食材的动作一顿,互相对视几眼,都不敢再继续。
张大凡撇了一眼令牌,只以为又是晏白木偷的,哐当一脚踹翻了水桶,溅了晏白木一身。
“太傅派人来比试,是事实,但对方可是身份尊贵的公子,和你这个街边的乞儿有什么关系?说不定这又是你从哪里偷来的。”
张大凡面上不屑,见着晏白木无动于衷,以为被自己说中了,抬脚把水桶踢向晏白木,砰的一声,木桶撞击肉体落在地上。
一声闷哼声后,晏白木缓缓伸手摸向大腿,将要触碰时又忍下疼痛,收了回来。
他打板子的伤处还没有好,刚刚张大凡那一脚直接踢到他的伤处,此时伤口疼痛难忍。
“看,他连话都不说,也没有反抗,他那令牌肯定是偷的!”张大凡一声职责,如同油滴落入沸水,瞬间炸锅。
刚才几个有所顾忌的帮厨都挽起袖子,围了上去。
“白木,好样的,都敢欺骗哥哥们了,不给你一点教训是不行了。”
晏白木默不作声,甚至在张大凡出拳时,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
“喂,你们在干什么?!”被打发走的碎月叫喊。
以张大凡为首的几个帮厨瞬间停下动作。
张大凡甩了甩手,又在晏白木身上擦了擦,笑面迎过去。
“碎月姑娘,怎么会来到这里?这后厨多脏乱呀,要是弄脏碎月姑娘的衣服首饰,可就不好了。”
“张大凡,让开!”
碎月推开张大凡,直奔晏白木身边,看见那衣服上的水渍油渍,顿时心疼得不行,忙拿出管事上回赏的蚕丝手帕,为晏白木一一擦拭。
“公子,都是小的不好,让那些没长眼的冒犯了您。您瞧瞧您这模样,真叫人心疼呀!”
说着竟然还哭了出来。
李大厨和帮厨们见了,眉头一跳,碎月姑娘可是管事面前的红人,此时却叫白木公子,还用蚕丝帕子给对方擦拭,那贵公子怕十有八九就是白木了。
几个帮厨咽了口唾液,心神不安地看向为首的张大凡。
“凡哥,咱们怎么办?”
“我们以前那么欺负白木,现在他野鸡翻身成凤凰,我们不会被他记仇报复吧?”
“闭嘴!”
张大凡心里烦闷得很,白木怎么可能是那个贵公子?白木明明就是一个街头乞儿才是!
还是他张大凡见他可怜,把他带进来的。
要不是因为白木后来偷鸡摸狗,他们也不会这么对他。
对,偷鸡摸狗?!
“都别慌,别忘了我们为什么要揍他,还不是因为他手脚不干净!老想着打后厨里的东西往家里带。说不定这身份,也是偷来的!”
张大凡想到立住脚的理由,立马不慌了,看向晏白木的眼神中泛着嫉恨。
为什么偷身份这般幸运的事没有落到他身上,反而被那个乞丐给占了。要知道,当年如果不是他把白木带回来,白木早就冻死了!又怎能享受现在的生活?
白木应该感激他才是!
张大凡越想越是这个理,白木如今占了别人家的身份,怎么可以一点好处都不给他呢?也太忘恩负义了!
“张哥说的对,本来就是那白木自己有错在先,我们看不过,才惩治他一番,我们有没有错,他凭什么要报复我们?”
几个帮厨听了张大凡的话,纷纷应和着,刚才的恐惧全然散去。
张大凡摆摆手,平息身后几人的喧哗声,装出一幅笑容走到晏白木身边。
“白木呀,你现在成了别人家的贵公子,可不要忘了我们兄弟几个呀。当初如果不是我看你可怜,将你街上捡回来,你有怎会有如今的地位?”
无视晏白木厌恶的目光,在他耳边威胁道:“哥几个都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最好识相点,不然让你玩球!”
张大凡刚才那一瞬,已经打定了注意,他才不要拆穿白木的身份,相反,他要以这个为把柄,从白木身上捞到源源不断的好处。
富贵人家指间漏的一点财富,都够他们这些普通人家几辈子衣食无忧了。
晏白木撇了张大凡一眼,什么都没说,但越是毫无反应越是惹人愤怒。
尤其眼前这个人半刻钟前,还是受他欺负、唯唯诺诺的街头乞儿!
“白木,我在跟你说话,你没有听见么?”
张大凡猛地拽紧晏白木的衣领,把人提到眼前,贪婪凶狠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好像那不是眼睛,而是后半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张大凡的目光越发火热,竟隐隐燃起熊熊火焰。
“张大凡,你放开,公子也是你能碰的?”
碎月使劲掰着张大凡的手,奈何力量悬殊,根本毫无用处。反倒是被张大凡一手甩开。
碎月气得蹬脚,直接一甩袖找管事去了。
见碎月出了厨房,晏白木的眸子才转动落到张大凡身上,唇角掀起不屑的笑,“听见了,又如何?”
“你!”
“张大凡!”
张大凡的拳头将要落到晏白木身上时,忽地被李大厨一声厉喝止住。
“今时不同往日,别忘了白木的身份。”
经李大厨提醒,张大凡猛地看向晏白木脸上的似笑非笑,这才意识到都是对方算计好的。
如果他在这里动手,事后一定会被管事痛打。
该死的!
张大凡狠狠剐了晏白木一眼。
晏白木不在意,继续准备手上的膳食。日光从指尖流泻,倾洒于锅内滚热鸡汤的白沫上,勾出几分香气和油气。
“白木,张大凡就这性格,别往心里去哈。”李大厨凑过来安慰他。
“今时不同往日,若我和往日一样,你还会喊住张大凡么?”
晏白木冷冷一语,把李大厨噎住了。
“白木,他们都是有点关系的地痞无赖,狠起来不要命的家伙,不让他们欺负最弱的你,难道要欺负第二弱的我?人是自私的,可我后来不也对你很好吗。每天给你一只烧鸡。”
“给我烧鸡,不是因为另一件事的愧疚吗?”
李大厨肉眼可见地慌了,“白木,你这是什么意思?除了没对你出手相救,我可没亏欠你什么呀。再说了,那种情况,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
“嘭——”刀立在桌板上。
李大厨猛地一颤,眼睛直愣愣盯着刀,往后退了几步。
“我好了。”
“哦,哦,我也好了。”
两份不一样的菜肴被盖上同样的青瓷盖子,只待等人送出厨房。
这时,管事阴着脸色进来,见到晏白木就是菊花笑,“公子既然成了,还请回雅间稍作休息吧。”
晏白木点头走了。
把晏白木送走后,管事的面具当机揭下来,对着张大凡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骂完留下一句话就走。
“要不是看在你哥侍奉大人的份上,我能收下你?再干不好给我滚蛋!”
骂得张大凡丢尽颜面,看每个人都觉得对方在耻笑自己。
“诶,等等,李大厨,我记得,闻香楼有名的菜肴都是白木主厨的吧。”
“是,白木虽从师于我,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把你和白木做的菜肴换换。”
“啊?”
“管事与太傅设赌,若是管事输了,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
李大厨噤声,任张大凡把两个同样盖子的菜肴换了位置,送到了雅间。
雅间,萧长风看着晏白木一身的狼狈,下意识皱眉,“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哈哈,都怪那厨房里帮厨不长眼,冲撞了公子,不过已经被我处理过了。”
管事跟在晏白木身后进了雅间,抢在晏白木前头开口。
萧长风却并不看管事,只是询问晏白木,“公子,是这样的么?”
晏白木低头做回位子上,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可打湿的衣衫和凌乱的头发,还有少年低垂暗淡的眉眼,都在暗示少年遭受的苦楚。而少年的不言不语更惹人心疼。
“管事,明日我不希望见到那几个帮厨还留在闻香楼。”
萧长风冷了眉眼,生平温润的太傅第一次利用职权威压管事,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冷宫皇子。
晏白木倏地抬眼看向萧长风,漆黑的眸子中还回荡着震惊。
崔世安挑了一下眉毛,重现掂量了晏白木在崔世安心中的分量。
管事暗自咬了咬后槽牙,怒骂那张大凡败事有余。
两个侍从端上菜肴,一一摆在众人面前,这第一道乃是“红梅珠香”,以鸽蛋、对虾为主料精心烹制而成,以调味均匀的收货退、海米、口蘑、干贝等剁成细末做辅料,鸡汤芡汁入味。
崔世安和萧长风两人各自品尝。
“色泽鲜亮,口味鲜香,实乃佳品。不知是谁做的?”
上菜的侍从回道:“闻香楼李大厨所做。”
晏白木听了,脸上飞速闪过一丝冷意。
关注晏白木良久的萧长风自是没有错过,只是抬起筷子伸向另一道菜肴“佛手金卷”。以猪肉、马蹄为主食,鸡蛋皮为佛手塑型。
“太傅觉得这道佛手金卷如何?”
崔世安率先发问,若是说“红梅珠香”,恐伤了晏白木的心;可若说“佛手金卷”,倒违背对方的君子之风。
无论哪一个,都不讨好。
崔世安笑得眉眼成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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