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周,没有谢临川时不时冒出来刷存在感,席唯过得十分清静。
陪病人聊天,帮小护士挤营养液,跟总想抽烟喝酒的谢老爷子斗智斗勇,和医院的大小领导开会开到昏昏欲睡,在实验室搞数据搞得昏天黑地,偶尔听朝阳热心群众池惊鸿无差别的八卦消息,日子仿佛一下就变快了。
直到这一天,席唯查房的时候在谢老爷子的病房里见到了谢青山。
谢青山身上一丝不苟地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头发规规矩矩地梳到脑后,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着矜贵。
席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谢青山在跟谢君怀暗戳戳的告状。
“……希平叔叔走前情绪十分激动,说了一些不太妥当的言辞,对家里风评有一点影响,不过爷爷您在,小川做事也很缜密,事情没有掀起什么风浪,现在已经解决了。”
席唯嘴角翘起,略带讽意地敲了敲门。
“谢爷爷,您有探视的话,我等会儿再来?”
“哦?是小唯吧,好久不见了。”见到席唯,谢青山住了话头,一脸友善地同他笑了笑,仿佛刚刚说坏话的不是他本人一样。
“好久不见。”
席唯礼貌一笑,跟谢君怀温声道,“谢爷爷,那你们聊。”
谢君怀一摆手,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不用,小山,你回去跟老二两口子说,就说我说的,极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小川这么做,小器,急躁,哪有我当初告诫他的半点儿稳重样子?必须罚!叫他长个记性!”
谢青山有些犹豫,“爷爷,小川也是大人了,用太激烈的方式会不会起反作用?”
谢君怀胸有成竹地抚了抚胡子,“用不着激烈的,先把他名下的账户和卡都停了,就够他难受的了!”
席唯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说到这的时候,谢青山的视线从他的身上扫了过去。
席唯没做声。
谢青山笑了笑,躬身道,“好的爷爷,就按您说的做,那就……先停一个月?”
谢君怀大手一挥,“仨月!老方家那边,在浙州落脚的时候,你帮着说句话,做人留一线嘛。”
谢青山点头应了一声。
谢青山走后,谢老爷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席唯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谢爷爷,您别动怒,我刚看了血检数据又有点炎症,要不还是输个液吧。”
谢老爷子笑了笑,爽朗地笑道:“小唯啊,到了我这个岁数,有些事儿早就看开了,该来的,躲不了,怕也没用。更何况,我能从战场上回来,本就是捡的命,多活一天赚一天了。”
席唯沉默下来,目光从谢爷爷有些泛黄的皮肤上掠过。
老爷子前几天黄疸突然加重,虽然现在控制住了,但目前他依旧没有什么好办法,谢临川说的那种菌群,他一直在试图重新培养,但始终没有成功。
如果没有什么好的药物,老爷子不会坚持过一年了。
谢老爷子是少数几个席唯抱有好感的大院老人。
当年他跟谢临川一块疯玩的时候,谢临川曾经跟他讲过,他的大伯不是他的爷爷亲生的儿子,而是他爷爷战友的孩子。
在战场上,那位战友为谢爷爷挡了炮弹的弹片,自己把命留在了那里,也抛下了孤苦伶仃的妻儿。谢老爷子回来之后探望战友遗孀,发现他们生活十分难过,就收养了战友的孩子,将其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抚养,过了几年,又有了谢临川的父亲,虽然有了亲生的儿子,但始终都没有厚此薄彼,对待两个孩子的培养都称得上呕心沥血。
谢临川的爸爸和大伯也不负所望,从小到大都是大院的二代孩子里的杰出代表;即使谢临川大伯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但兄弟俩的感情一直十分亲厚,也算是一桩美谈了。
不过谢老爷子的妻子六十出头就去世了,如今只剩老人孤零零一个人,虽然看着十分乐天,但席唯能够感受得到,他还是孤独的。
“小唯啊,爷爷当年也是看着你们几个孩子长大的,一晃,爷爷已经黄土埋脖子了,你们也都长大成人,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了。”
谢爷爷缓了一会儿,嗓音沙哑着说。
“你跟小川感情好,爷爷罚他,你生气不?”
席唯摇了摇头,“谢爷爷,川哥他从小脾气暴烈,非黑即白,对他来说,不是件好事。您在教他,不是害他,是为他好。”
“不过您那位大孙子,戏有点儿多。”
谢爷爷笑了笑,眼神里有些疲惫:“孩子大了都有各自的想法和打算,我也老了,管不动了。恐怕我一走,这个家也就散了。”
席唯欲言又止,最终垂下眼睛,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大院里的家庭,又有几个熬得过三代定律呢?
“爷爷看得出来,你这孩子心事重,想得多。”
谢爷爷安抚地拍了拍席唯的手臂,皱纹纵横的脸颊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唯独一双眼睛始终明亮透彻,“别的事情,就随他去吧,只是一个,千万不要去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有的错事,只要犯了一次,就再也没机会改了。无论怎么选择,爷爷都希望你们能心怀善念,种善因,结善果。”
席唯迟疑良久,有些艰难地问道,“爷爷,如果做不到善良,该怎么办呢?”
谢爷爷豁达地笑了,“如果不能做到善良,那就做到坦然吧。”
席唯若有所思,“坦然么……”
谢临川从国外回来刚一落地,就发现事情不对劲起来。
苏念被他爷爷支去了川渝,司机老陈被老爸喊走,自己国内的银行卡也被冻结了!
虽然谢临川还有不少没挂在自己名下的卡片,海外也有账户,但是父母和爷爷现在动作这么一致,他要是不接着,后头不定还作什么妖。
站在机场门口将这些事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谢临川垂眸一笑,给席唯拨去了电话。
“谢临川,你看看表,现在几点?”席唯刚为了一个实验数据熬了大夜,刚刚沾到枕头,就被谢临川的电话震醒了。
“我被家里赶出家门了!卡也被冻结了!没有酒店敢收我,能不能到你那凑合一晚上?”
席唯揉了揉眼睛,瞬间清醒了,他瞪大眼睛,想起谢老爷子和谢青山那天说的话,莫名觉得有点心虚,“你在哪儿?”
“机场。”
席唯起身披上外套,“等我会儿,我去叫个车。”
席唯迷迷糊糊地叫了几台车都被放了鸽子,看着天气预报,眼看着要下雨,不由得有些着急,最后还是叫了住他楼下的池惊鸿,开车带他去了机场。
池惊鸿是个夜猫子,大晚上的听到有新瓜吃,游戏都不打了,比席唯还积极,硬是把时间都给赶了回来,用最快的速度抵达了机场。
一到地方,就见谢临川扶着行李箱站在机场门口,身姿潇洒,表情放松,一派的光风霁月,旁边几个小姑娘偷偷地给他拍照,还有两个女孩子一脸羞涩地问谢临川要不要跟他们一块走。
池惊鸿迟疑地问道,“师兄,咱们要接的是站在路边那个骚包男吗?”
“不是。”席唯面无表情的说道:“师弟,原路返回。”
池惊鸿同仇敌忾,立刻启车打轮,“行,叫他不守男德。”
“欸欸欸,等等!”谢临川余光看到了池惊鸿跟副驾的席唯,造型也不摆了,瞬间迈步,精准地卡在车子开动之前拉开了车门,“不是来接我的吗?怎么就跑了。”
席唯冷笑,扬了扬下巴,“我看有的是人想收留你,我那庙小,不留您了。”
谢临川的头发垂下来,看起来有些可怜,“我被家里赶了出去,被别人知道我就没法混了,好唯崽,就收留哥哥一晚上。”
“等我律师从国外寄卡片过来,所有开销双倍补偿。”
池惊鸿在旁边坐地起价,“三倍!”
谢临川轻描淡写,“包住宿的话,给你五倍。”
池惊鸿大惊失色,“我可没说要出卖色相啊!要住找小唯去,我可要为我下一任守身如玉的!”
席唯:“……二位或许也可以问问我的意见。我帮你开间酒店——”
谢临川举起手:“我住小唯那,谁同意,谁反对?”
池惊鸿秒跟了一个:“我没意见!……老板那辆Elva借我开开行不?”
谢临川从箱子里翻了翻,找到一串钥匙,扔到副驾,“拿去,随便开。”
池惊鸿感动地抱着一堆车钥匙快冒鼻涕泡了:“哥!原来你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哥啊!这么多年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抹了抹差点儿美出来的鼻涕泡,池惊鸿投桃报李地掏出另一串钥匙,“哥,这是我师兄之前给我的他房间备用钥匙,地址就在我们医院宿舍楼608,我在508,有需要我随时装聋作哑!”
席唯给池惊鸿见利忘义的狗腿子行为气的不住冷笑,指头点了点池惊鸿,阴恻恻的说,“小红,你有出息了。”
池惊鸿哆嗦了一下,颤颤巍巍地朝着谢临川投去求助的目光。
谢临川大方地朝着停车场的方向一指,“那辆Elva刚好放在机场停车场里,自己开回去吧。”
池惊鸿干脆地靠边停车,狗腿道:“好咧哥,二位慢走!”
谢临川从后座坐在了驾驶座上,朝着席唯龇牙一笑。
“池惊鸿临时有事儿,我们俩回。”
席唯:……
席唯把眼镜摘下,揉了揉眼睛:“谢临川你好歹也是上市公司老总,能不能要点脸。”
谢临川:“要吃面?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席唯:……
和协医院的医生水准处于国内top级别的水平,院方给的待遇也是国内顶尖的,不但有完备的薪资系统、培养计划,就连职工宿舍也吊打京城一众三甲。
医院就在寸土寸金的长安街上,在胡同里给在京城没有房产的职工和部分学生单独盖了一栋宿舍,宿舍离医院就隔着一条街,位置非常好,衣食住行都十分便利。
这边宿舍楼一般都是博士三人寝、硕士四人寝的配置,席唯因为有过出国交流经验,又是清大的优秀毕业生,所以刚一来医院就给分了个单间;就在职工宿舍的608号房间,顶层视野还行,一室一厅的格局,虽然没有独立卫浴,但也还算凑合,总体来说胜在位置优越,十分适合总是加班跑实验数据到深夜的席唯。
不过两个人住的话,就会显得有一点局促了,尤其是……两个个子都不小的成年男性。
将腆着脸一路跟到家的谢临川丢在客厅里,席唯钻进卧室里一通翻找,从自己的柜子里翻出来一套新的睡衣;一出来就见谢临川已经十分自来熟的打开了电视,还从冰箱里捞了两个水果吃。
席唯把衣服扔在沙发上,“换上吧。”
谢临川挑了挑眉:“这是……”
“送你了,不客气。”席唯靠在卧室门口,扬了扬下巴,“我住卧室,你住客厅,晚上不要弄出噪音,你打呼噜么?”
谢临川意有所指地瞥了席唯一眼,长腿交叠靠在沙发上,“我打不打呼,你不知道?”
席唯眉头跳了跳,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那就睡觉,明天睡醒了你抓紧找个地儿安顿下来然后赶紧搬走。”
谢临川抱着手臂,摇了摇头,明目张胆地当钉子户,“这恐怕不行,除非我爷爷发话,要不我上哪儿都没人敢收。”
“等我把我爷爷哄好的,怎么样?借住期间,我肯定老老实实的,不给你惹麻烦。”
提起谢君怀,席唯仍旧感觉有些理亏,毕竟当初老爷子说要惩罚谢临川的时候,席唯可没帮他说过话,好像有点帮着他们家一块儿欺负他的感觉。
席唯肩膀一塌,无奈叹了口气:“……那你尽快,我不习惯跟别人同住。”
“行吧。”谢临川晃了晃酸疼的脖子,站了起来,缓缓解开衬衣的扣子。
席唯瞪大眼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谢临川拎起席唯的睡衣,一脸莫名其妙,“换衣服啊,不然呢?”话音一转,谢临川故意一脸羞涩地盯着席唯,“如果你想干点什么的话也不是不……”
“砰!”的一声,席唯直接关上了卧室门。
谢临川在原地站了几秒,忽然咧嘴笑了下。
黑暗中,衬衣无声褪下,露出一身充满力量美的成年男子的身躯,迎着月色,谢临川眼神明亮,看向那扇“外强中干”的房门,露出思考的神色来。
席唯在房间里提心吊胆地睁着眼睛警惕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刚一睁眼,就听到房间外传来碗盘碰撞的声音。
席唯恍惚了一下,忽然想起来自己头天晚上因为心软做出的疯狂决定,不由得有点头痛。
都怪池惊鸿那个见利忘义的狗腿子!
席唯磨了磨牙,用力揉了揉脸,深吸一口气,席唯努力地维持着自然地表情打开了房门。
恰巧浴室门拉开,谢临川随意地围着一条浴巾走了出来,头发还在微微滴水,水滴顺着饱满的肌肉纹理无声地下落,又很快消失在浴巾里。
“我的浴巾……地板……你……你先把头发擦了!”
席唯一时间不知道心疼自己的浴巾还是自己费劲儿找木料新铺的地板,有些慌张地越过谢临川,从柜子里翻出一条全新的毛巾盖在了谢临川的头上,有些慌不择路地想往外跑。
“我去上班了!”
谢临川觉得好笑,一下子握住席唯的手腕,将他往自己的怀里一带,眼神从席唯身上的真丝睡衣上划过,“你就穿这个上班?”
睡衣因为拉扯,露出席唯的小半个肩膀和一侧纤细而不失力量感的腰,在一道灼热的目光的注视下,谢临川腰部的肌肤很快紧绷起来,形成一条完美的人鱼线。
席唯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抬腿就给了谢临川一脚。
谢临川吃劲儿失去了平衡后退了两步,俩人就这么一个拽一个的,直接跌进了沙发里。
谢临川坐在沙发里,席唯坐在谢临川的腿上,枕着谢临川的肩膀,姿态羞耻极了。
看着吓麻了的席唯,谢临川的喉结动了动,意味不明的盯着席唯的嘴巴,忽然逼近了席唯本就慌乱的脸颊,在席唯紧张僵硬的眼神中,谢临川在席唯的耳边轻声说道,“唯宝,看来你比我还着急啊。”
“谢临川,赶紧起开!别逼我动手!”
席唯的脸色红透了,明明是放狠话,可他自己听起来都有股子撒娇的味儿,羞耻的席唯想找个地缝原地消失,一贯的冷静自持再也找不回来了,此时此刻,他满脑子只剩一个想法:今天中午之前,必须让这厮搬走!
“你看看,开个玩笑,怎么还急眼了呢。”
谢临川其实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看席唯比他还不好意思,谢临川瞬间就觉得自己又行了。
心满意足地把席唯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收入眼底,谢临川双手轻轻一举,就将席唯举了起来,稳稳地放在了地上,往前推了推。
“着急上班也得吃了饭再说。”
席唯愣了愣,果然在餐桌上看到了满满一桌早餐。
在一杯美式和三明治里,顽强地夹杂着一堆地道的老北京早点——正宗的豆汁儿、酥脆的焦圈儿、刚炸好的烧饼、粘稠喷香的炒肝儿、清香扑鼻的八宝粥、还有肉馅紧实的小笼包,荤素搭配,一应俱全。
“这都是你买的?”席唯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食量,看着这满满一桌子早点有点懵。
“不知道你现在早点吃中式的还是西式的,所以我让人都买了,”谢临川站在席唯背后,声音含笑,“要说都是我做的不太现实,不过都是找的最正宗的早点铺子定的,也算有诚意吧?”
谢临川嘴刁,早上偏爱吃粤式早茶,豆汁儿这种反人类的食物他是从不碰的,这些东西都是席唯早前爱吃的。
“没看出来啊,谢临川,你还挺贤惠的……”席唯打开豆汁儿的袋子嗅了嗅,早起的恶劣心情被美食治愈了不少,回头看谢临川一蹦三尺远,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既然是吃早饭,你也别站着啊,过来坐,一块吃。”
谢临川脸有些红,摆了摆手,依旧是霸总的豪言壮语,“没事儿,我不饿,你吃吧,以后三餐我包了,敞开吃,太瘦了不好,硌得慌。”
席唯白了他一眼,在餐桌上坐了下来,席唯也没为难谢临川喝豆汁,自己全部消受了,明明是谢临川闻到就呕得不行的东西,可是看到席唯一口一口抿着,谢临川突然觉得……有点馋。
窗外鸟鸣声声,楼下胡同里人间烟火,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了顿早饭,虽然没说什么话,但是气氛异常的和谐,就好像……已经生活在一起很多年的感觉。
席唯脑子里突然冒了一个诡异词儿出来:“老夫老妻”,意识到这个可怕的想法,他下意识地吸了口气,把这个可怕的想法压了下去,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又把谢临川落地之后的事儿重新捋了一遍。
看着一大桌子的东西,席唯沉默了一下,冷眼望向在皮箱里翻衣服换的谢临川,“谢临川,你不是没钱吗?怎么买的早餐?”
谢临川摆了摆手,“赚钱还不容易,当初带你体验生活的时候,天桥下边倒卖万能充,一天就卖了小一千。现在没啥机会自己练摊了,不过赚个早餐钱还是不在话下的。”
席唯揉了揉太阳穴:“说人话。”
谢临川十分乖巧地说:“找我助理给转了点儿,过几天开工资再给他补回去。”
席唯不由得鼓了鼓掌,“要不说你们家能富呢,自家员工的羊毛逮住就是薅,佩服佩服。”
谢临川毫无愧疚心理,“苏念粘上毛就是猴儿,他能吃亏?借我两万块,工资直接涨两万,一顿饱还是顿顿饱,人家比你清楚。”
说着谢临川意有所指地扫了眼席唯的房间道,“怎么样?要不要跟我混,肯定比你天天泡在门诊和实验室轻松。”
“不好意思,在下不缺钱。这个饼,等你账户解封了再画也不迟。”
席唯毫不动摇,自顾自将盘子碗收拾好,谢临川自觉地把垃圾收拾出去,嘴里还在诱惑席唯,“真不考虑一下?大哥现在特有钱,你给我当个小秘什么的,我吃个亏牺牲个色相,保不齐我奋斗这些年的家底儿就都是你的了,考虑考虑?”
“谢临川,你觉得你有我好看还是有我有钱?”
席唯冷笑着问。
谢临川居高临下,“我比你高。”
席唯笑眯眯地举刀剁菜板。
“你好看你好看。”谢临川唉声叹气,“当时打走资派,就该把你们家那几路人都消灭干净了,钱太多耽误我娶媳妇。”
席唯把围裙扔给谢临川,抱着手臂说,“所以我年轻有钱前途大好,为什么要给自己找罪受?”
谢临川下意识地开始洗碗,“因为我长得帅?”
席唯嗤笑,“因为你不要脸。”
谢临川把盘子刷得叮当响,“你这个榆木脑袋,就非得钻那个牛角尖?”
席唯直起腰,撑着拖把,笑眯眯地说,“所以谢总要包养我?”
谢临川来了精神,“你当了老板娘,包我也行。”
席唯皮笑肉不笑地反问,“我当老板娘为啥不找个岁数小的,找你干嘛?图你脾气大?图你不洗澡?还是图你屁事多?”
谢临川动作一僵,围着围裙的上半身肌肉贲起,回过头,谢临川眯着眼看向席唯。
“你是觉得我岁数大了,伺候不了你了?”
席唯感觉到危险,默默地退后了一步,“君子动口不动手……唔、唔!”
谢临川甩掉手套,强势地按着席唯的后脑,低下了头。
席唯只觉得眼前一虚,刚配的眼镜就离开了眼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只觉得唇上一软,谢临川的唇就强势地闯进了来。
熟悉的茶香忽然浓郁起来,试探了几下之后,谢临川无师自通,很快就有了章法,杀得席唯丢盔卸甲,双手紧紧地抓着谢临川的手臂,脸蛋通红,失神的眼睛里满是盈盈的水光。
一个长长的法式激吻,谢临川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席唯,席唯的薄唇充血变得更诱人,脸上也染上了几分潮红,因为眼镜被谢临川摘掉了,眼神还没缓过来聚焦,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喃喃地道,“你干什么啊……”
谢临川的食指搓了搓席唯的下唇,深沉的眼神里某种情绪迅速累积,他深吸一口气,嗓音有些沙哑,“小年轻能有我这个肺活量吗?”
席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谢临川满意了,单手抄着席唯的腰肢,毫不费力地将他托在半空,“那你对我的体力还算满意?”
“满意……不是,谢临川,你放我下来!”
席唯恍惚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推开了谢临川,揉了揉自己那被谢临川蹂躏得凄凄惨惨的嘴唇。
“我嘴都麻了!你属狗的?”
谢临川点点头,“那就是满意了。以后看男人,没有我有钱有势有身材的,你就不用考虑了。”
说着将手里的眼镜重新架在席唯的鼻梁上,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
“走吧,换衣服,送你上班。”
见席唯还愣着回不过神,谢临川笑了一下,“还是说,要我帮你换?”
“你做梦!”
席唯气得跳脚,抓起衣服匆匆地逃回了房间。
谢临川满意地笑了笑,这才像席唯本来的样子了。
听着卧室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谢临川打开他那个RIMOWA定制版行李箱,哼着小曲儿,从里头翻出一套休闲装来。衣服下面是几捆软妹币,还有几打瑞典克朗,谢临川拉开拉链,把钱划拉划拉,都塞进了暗格里。
等谢临川掩盖好了“证据”,席唯也换好了衣服,他犹豫着打开了房间的门,看谢临川没在门口,大松一口气,悄悄地走到了门口。
一开门,就看到谢临川已经在等电梯了,他恰好穿了一件跟席唯同色系的燕麦色针织上衣,见到席唯出来,十分自然地接过了席唯的包,“走吧,电梯来了。”
“哦……”席唯下意识地答应一声,紧接着就反应过来,“嗯?谢临川你不要太过分!我是去上班!”
谢临川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我一个病人家属,去医院探望我爷爷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职工宿舍和特需病房在医院的两个对角上,两个人下楼之后,一路穿过住院大楼、行政楼和门诊部,许多住院患者家属都提着早点脚步匆匆地走进某一栋楼,有些患者由家属推着,在林荫路上散心。
轮椅的轮子在石板路上轧出一些很细小的摩擦声,路两旁的杨树叶子已经开始见黄,晨风微微吹过,叶子就哗啦啦的响。
席唯远远地看到一对夫妇停在林荫路上,丈夫病容憔悴地坐在轮椅上,但仍旧努力地捡起一片叶子递给妻子,两人相视一笑;席唯垂下眼帘,脚步轻轻地绕过了那一程。
谢临川低眉看着比他矮一头的席唯,“怎么了?认识?”
席唯平静地“嗯”了一声,“我的师兄,和谐医院上一届最优秀的外科医生。”
谢临川蹙眉,“那他……”
席唯轻声说,“甲状腺癌,幸运的是发现得早,应该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吧。”
席唯说话的时候神情平静,可不知为何,谢临川看着他淡然的样子,忽然感觉心头有些沉沉的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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