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唯看了一眼仪表盘,“两点?”
谢临川眉心紧蹙,握紧了方向盘,“你不要命了?”
席唯笑吟吟抻了个懒腰,“当然要了,这花花世界好多帅哥,我怎么舍得……”
谢临川愤怒地按了一下喇叭:“明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哪也不许去。”
席唯摘掉眼镜,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把一本厚实的文件夹扔到了仪表台上,随口道,“那可不行,明天你的实验室得借我,我可以不去,实验流程在这里头都写了。”
谢临川趁着等红灯的时间,抽空瞥了一眼,瞳孔缩了缩,“毒代?”
“安全性评价、毒代动力学可以安排了,前面是药物制剂分子化学式、药效机制和药代动力学的已完成实验流程,直接重复试验就可以,可以的话,尽快做完毒代进行1——3期临床研究,人体药代动力和用药方案的预估都在后头,可行性很高。顺利的话,今年年底之前,药物就可以上市,到时候谢爷爷就可以以4期临床的受试者名义直接用药。”
正常的药品注册到通过的时间大约需要200天,但席唯觉得,谢临川来做,应该会极大地缩短这一时间。
果然,谢临川沉默了一会儿,笃定地说道,“我亲自推进,元旦前应该没问题。”
席唯将椅背调低,找了个舒适的角度瘫倒,“你就不能开个带顶篷的车吗?这土都飞到我脸上了。”
席唯回了家再一次倒头就睡,不过大冤种谢临川这一回没敢隔空挥拳发泄怒火,将席唯安顿好之后,第一时间就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查看自己的哪台车是带顶的,座位又软的,查来查去谢临川怒了,把手机直接扔到了沙发上。
“买那么多跑车不知道干什么,京城限速限那么厉害,破路还刮底盘,当时脑子进水了吧我?”
谢临川坐在沙发上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又拿起手机,给苏念打了个电话,过了半分钟,苏念鬼一样的声音从手机里飘了出来,“谢总……你出国了吗?”
“给你发奖金。”谢临川言简意赅。
苏念立刻不困了,“现在就是上班时间,谢总您吩咐!”
“给我买辆车,没有就定或者改都行,要空间大一点,最好可以躺着睡觉的,不要敞篷。逼格高不高的无所谓,结实就行。”
想了想,谢临川补了一句,“买两辆吧,省得限号。”
苏念把要求记下来,不由自主的想歪了,狗腿地问道,“要不要带车顶行李架的?可以直接装帐篷,两人躺着也很宽敞……”
“你在脑补什么东西啊!?……不过要是有的话,也可以考虑一下。反正尽快安排,明天晚上我就要看到车。”谢临川搓了搓下巴,看着被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的小屋子,到处都有他跟席唯共同生活的痕迹,每个地方都有席唯跟谢临川花费的心思,看了看自己新换的床品,再看看陷入床垫里沉沉睡着的席唯,谢临川忽然不自觉的笑了一下,“别说,确实比一个人强。”
做贼一样换上席唯送的睡衣,谢临川钻进了席唯的被窝,熟门熟路的把手臂伸到席唯的脖子下,把席唯微凉的身体搂进怀里,谢临川舒服地叹了口气,席唯在他的怀里微微动了动,找到了舒服的姿势,就重新安静下来,谢临川在席唯头顶轻轻蹭了蹭,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谢临川要赶回公司安排实验,顺路送席唯上班。
席唯本想着到去内科晃一圈就回办公室摸鱼,没想到赶上了每周一次的内科大查房,一群人都在大办公室里等着出发,巴衔远正在讲话,他的学生商曜在一边记录,内科几个主治大夫表情各异地在等着出发。
见到席唯,巴衔远微微愣了一下,商曜先一步打了招呼,“席医生来了。”
巴衔远想起来了,微笑着点点头,“正好,这位是内科新任主治席唯医生,小席,既然来了,大家一块?”
席唯点了点头,加入了队伍末端。
查房地点在内科四楼多功能厅,席唯几个人到的时候,内科普通医生们已经黑压压地站了一屋子,百十多号医生、数百名医学生,乃至外院的一些医生都过来参与讨论学习,将整个多功能厅挤得满满当当,众人围着中间一个可怜兮兮的中年女性患者,阵势颇为浩荡。
巴衔远言简意赅,“下面是全院大查房时间。”
消化内科主任医师杨一鸣道,“患者女,年龄52岁,自述腹部疼痛伴剧烈呕吐,无法直立,停止排便五天。”
“消化内科进行直肠指征触检,患者病变侧触痛,进行X光平片检查,及CT扫描,初步诊断结果为肠腔积气、肠梗阻,梗阻位置位于一侧盆腔,进行经腹手术后,腹痛症状减缓,但仍未恢复排便。术后三天,患者突发患病一侧腿骨疼痛,并且再度开始腹痛。”
消化内科将患者基本病症陈述完之后,基本外科、皮肤科、病理科、血液科、感染科、风湿免疫科乃至儿科都对病症发表了陈述或者意见,有怀疑息肉瘤的,有考虑结核病的,有怀疑骨髓病变的,还有提示要小心血栓的,乃至有建议做颅内肿瘤检查的,林林总总,五花八门,各种建议都有其出发点落脚点,逻辑缜密,也为其他科室的医生提供了参考。
到席唯这里,巴衔远示意了一下,本以为席唯会随便应付两句,没想到席唯始终认真观察着病床上的患者,将她的所有动作都看在眼里,忽然问道,“杨医生,您为患者安排过直肠或者妇科内检吗?”
杨一鸣眨了一下眼睛,“你是说……”
席唯认真地看着患者,“她很瘦,但是衣服很宽松,应该瘦了很多。患者之前有多次生产经历,盆骨宽大,并且她还有单侧腿骨疼痛……”
“患者停经五年,此次没有安排妇科检查。”杨一鸣没有看病历,直接说道。
妇科主任王玉梅立即站了出来,按照席唯的说法进行了指检,片刻后,整理好患者衣物,王玉梅脱掉手套,点了点头,“骨盆前壁处能摸到疝囊颈,患者盆骨上,的确有一个疝……是闭孔疝?今年还没遇到过。”
席唯颔首。
“患者病症不典型,并且对疼痛反应迟缓,所以检查时容易误导医生,存在误差的可能。”
众医生哗然。
杨一鸣亲自确认了闭孔疝之后,给众人讲解闭孔疝的判断标准及误诊的各种因素,席唯没有多留,跟巴衔远打了个招呼,转身就离开了多功能厅。
商曜追了出来,小心问道,“席师兄,巴副院长走不开,他想问您,您的判断过程,之后可不可以给一份详细的版本?他希望将这个案例编进和协医院内科大查房今年的结集里。”
席唯笑了,“师弟,要说背书,你一定比我行,帮个忙,把书里头那段抄给他,辛苦了。要是不好抄得太像,你就加一句,患者咳嗽时病痛加重,同时习惯性屈腿就行了。”
说完转身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
商曜挠了挠头喃喃道,“她咳嗽了吗?刚刚没注意啊。”
席唯倒不觉得怎么样,看的病多了,有时候也有某种方向的直觉,看到那名女患者的第一时间,席唯就觉得她似乎有疝气,不过既然已经排除了腹股沟疝,那么就有可能是某种不太好发现的疝,再结合几个不大起眼的特征,就锁定了闭孔疝。
闭孔疝在国内少见,因为国内上了岁数的老太太多半身体偏肥胖,心脑血管的问题比较多,但是西非那边就很多见了,几乎十个五十岁以上腹痛的女性患者里,有四五个就是闭孔疝,剩下几个要么是寄生虫,要么是细菌感染。
就像池惊鸿说的那样,无他,唯手熟尔。
傍晚的时候,席唯收拾着东西,打算捞一下最近被实验数据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池惊鸿。本来约好了要出去吃饭唱歌撩帅哥一条龙的,结果还没踏出医院大门,就被人堵了回来。
一帮子没穿制服,但穿着衬衫,打着红领带的人,卡着下班点,堵在了他办公室的门口。
胡院长跟费院长都在,两人一个不知道从何说起,一个完全是被另一个拉过来扛枪的,完全不知道情况,站在那一脸难为。
费院长捅了胡院长一把,胡院长干咳一声,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席啊,这几位是组织上的同志,有公事要跟你沟通一下。”
红领带里头有个小姑娘不乐意了,“什么沟通,是配合调查!”
领头的男人手臂轻抬,小姑娘立刻闭上了嘴。
男人身量偏瘦,面容普通,唯独胜在白皙,看起来给人十分干净妥帖的感觉。
他出示了批文,态度温和地介绍道,“您好,席大夫,我是裴钰。因有人实名举报你涉及盗窃公共财产,泄露科研机密,组织上需要你配合调查。”
席唯坐回椅子上,双腿交叠着,没起身,也没动怒,背对着窗口的方向,席唯的发丝也沾着细碎的阳光,但他的面容隐藏在阴影里,看起来难以捉摸。
裴钰站在门口,即使眯着眼,也看不清席唯的表情。
在席唯的沉默里,包括最嚣张的那个小姑娘,没一个敢踏进办公室。
电话在桌面上震动起来,裴钰盯着那个电话,显得有些慎重。
他们再来之前做了背调,清楚地知道一旦席唯接起那个电话,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包括胡、费两位院长,都不自觉地紧张起来,生怕席唯去告一状,那位魔王直接闹起来,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席唯拿起电话看了看,挂断了谢临川的电话。
他平静的开口,平淡的音调里带着莫名的讽意。
“我涉及盗窃……公共财产?”
宝子们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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