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后,肖战的身子已完全好了,不光恢复了康健,更是把跟着他那寻仙问道的老爹在山里那几年亏损的身子给补回来了不少。
在明亲王府里闷着,他一直想一个人出去走走,这还是头一回进京,只是先前身子还未好利索他舅舅便拦着没叫让,直到这会儿才首肯了他独自出门,但临走前还是好好叮嘱了一番。
“你走得走多久啊,京师这么大,不去远的地方就坐个轿子去吧。”
听闻外甥说要靠两只脚,肖遇当即皱了眉。
肖战连连摆手,他自有打算:“我也没想好要去哪儿呢,没有目的,就是逛到哪儿算哪儿,乘轿不方便,还是我自己走的好。我都能从保定府走到京师来,哪里歇了几天这么点路就走不得了。”
“也罢,那你记着带小厮,可别与人走散了。”
这话听得肖战哭笑不得:“好了舅舅,你还当我是苑哥儿的年纪吗,能把自己弄丢了不成。就算走散了,那鼻子下面就是路,我也能找得回来。”
这么一来明亲王妃也不好多言,只能最后叮嘱一句“别太晚回来”,就叫小厮跟着去了。
“公子,咱们上哪儿去?这城里的地方小人大多都认识,能领公子去。”
出了王府后,跟在一旁的小厮才问了这一句。
潋空是府里的仆役,还未及冠,眉目平平但看着和气,原是也是肖遇跟前的仆役之一。一般他在宅内的生活起居还是靠女使,但是要出门或对外的一些事就得靠仆役了。
稍微一想,肖战只道“先往热闹的地方去吧,边走边看”。
对方立即应下,走上了侧前方为自己的新主子引路。
一主一仆先是去了靠得近的一处街市,果然是繁华热闹。肖战不算是没见识的,他到底也是在留都出生长大的,但留都又如何能比真正的帝都呢,还是逊色几分的。
明亲王府里什么也不缺,他转了一圈没看得中什么物件要买的,只是尝了一下路边的吃食,极具当地特色,与他从前所吃的都不一样,倒很是新奇。
走过街市继续往前没多远,肖战突然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招牌:“望都楼?是京里有名的酒楼?”
“正是,算是挺有名气的了,不少贵家的年轻郎君姑娘都爱去。”
后头跟着的小厮立即答话。
他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多说,越过这楼继续往前走,状似随意闲逛的样子,潋空也没出声,只是静静跟着,任凭主子左瞧右看。
溜溜达达走出了两条街,最后拐上了一条路,肖战还当此番也无果,正要打消念头的时候,便发现了他今次想要巧遇的地方——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
出门时他也并非是抱着今日一定要来的想法,但也是存了些许念头的,只想着若是真能合巧碰见便当是老天注定的,若是碰不见便算了,也不强求,大抵也是老天叫他不要多管闲事。
因着上回他被抓进诏狱前最后有意识时看见的地方就是望都楼,因而推断大抵望都楼与北镇抚司衙门相隔不远,否则早该在自己第一次打听明亲王妃的时候就被抓了,不至于拖到两刻之后。
果不其然。
潋空见主子望着那衙门驻足,好似拿定了什么主意的样子,不禁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公子要找锦衣卫?”
见肖战一点头,那小厮当场只觉得腿软,险些给他主子跪下。
确切而言,他不是要找锦衣卫,而是要找王一博。
“公子,您是想找王使尊吗?”
想来想去,潋空只能得出这个结论,见主子点头后哭丧着脸劝:“那咱们直接叫人递个帖子去怀庆王府不好吗?”
他只是想找王一博谈一谈,可却也并非是非谈不可,因此他把一切交给老天定夺,才有意无意来撞一撞。当然,还有一层原因,是他尽量想让最少的人知道他们见面的事儿,若是上门去怀庆王府,知道的人可就会多如繁星了。
但详细的他不好说给小厮听,只能简单道了一句:“那不方便。”
可这样也没见有多方便啊。
潋空苦哈哈地心想,可嘴上也不敢说,只能另问:“那公子直接上门去问吗?”
肖战摇摇头,他本就是为了尽量让更少的人知道他们见面的事儿,若是直接上门去找岂非本末倒置:“也不是一定要见,等一等看能否碰见他进出。”
小厮惊讶地瞪圆了眼:“公子,想必您也知道的,使尊大人的行踪飘忽不定,也并非就一定会到北镇抚司衙门来,您在这里蹲守只怕是极艰难的,兴许一两个时辰都不得结果。”
“我知道,本也不过是走到附近临时兴起,若是遇不见便作罢,也不是非强求不可的。”
简单地解释两句,肖战又不好细说,只能点到为止。
这下潋空不知说什么好了:“公子,您找王使尊究竟有什么事儿?”
抿了抿嘴,肖战没说话,只是转而望向那边衙门口。
真切地感受到主子并不想回答自己这个问题,小厮知趣地闭了嘴,即便心里再怎么好奇也没办法再追问了。
可他们主仆二人在这街对面站了快有一刻,别说等见王一博从这边进出,就是随便的一个锦衣卫都没见着进出的。
若是走动还好,干站着实在是累人,尤其又已走了一路,肖战觉得有些脚酸了,正想唤了小厮打道回府,只当是老天要阻他,却不想正要开口的时候里头有人出来了。
很可惜,不是王一博。
那人看着二十出头,五官端正,穿着也是他们锦衣卫统一的藏蓝色服饰,腰间佩刀,看见这主仆二人语气不善:“尔等何人?为何一直在此逗留?”
只因肖战这举止实在是有些古怪了,站在衙门口对面良久,可又不上前又不离去,叫门口守卫的觉得可疑,可看他的穿着打扮又不像普通百姓,一时反倒没了法子。刚好这位从门口经过,他们立即向上峰求助,他才来亲自看看情况的。
此人来得突然,肖战并未事先想好说辞,再加上对方语气冲,不免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正要抬手行礼并同时打腹稿思忖,就见对方神情一转,做恍然大悟状:“哦,是了,这位公子是明亲王妃的外甥吧?”
这让他有些好奇:“正是,大人如何得知?”
“那日我家使尊审问你时我也在场,公子换了打扮我方才没认出来,吓着公子了,多有得罪。”
说着,对方原本紧绷的脸一下松弛下来,还朝他拱了拱手,霎时看起来亲和多了,还不忘自我介绍:“我叫能光武,是经常跟在使尊身边办事的小旗。”
他也算得上是王一博的心腹了,虽说详细的不清楚,但至少清楚他们使尊大人同明亲王一家向来交好,情谊匪浅,那日误伤了肖战的总旗事后都挨了罚,后来又听说还特意设宴做赔罪,可见使尊对这一家人的重视。
他既是指挥使身边的“狗腿子”,那自是要干好该干的事儿,不能怠慢了。
“能小旗有礼了,在下肖战。”
肖战也抬手回了一个礼,这才注意到对方发冠上佩了珰,才意识到这原来还是个乾元,不免觉得新奇几分,毕竟甚少在达官显贵之外能遇见乾元或坤泽。
大成的规矩,已觉醒的男子里,乾元发饰佩珰,坤泽发饰佩珠,中庸则可佩这两者之外的任意一样,以此可做简单的区分与辨别,以防一不小心有什么冲撞。肖战的发冠便是最后那一种,只镶了个小巧的珏。
对方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公子到咱们北镇抚司衙门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刚巧路过,想起有些私事要找王使尊一谈,不知他现下可在衙门内?”
本不过是既到了这份上就随口一问,不想却见能光武一笑:“巧了,差不多我们使尊该从卫所回来了,我这出来就是迎他的。您要不进去等?估摸着快了。”
“多谢能小旗好意,还是不麻烦了。”
这个提议肖战当然只能婉拒,他倒是不惧再进之前让他吃过苦头的锦衣卫北镇抚司,只是若要进去那势必就会被不少锦衣卫的人知道他曾来找过王一博,这有违他特意不去府上而来衙门寻人的初衷。
“不妨事儿的,公子还是……”
还没等能光武再要劝的话说完,就被远处骤然传来的马蹄声打断了,听那动静还不至一匹马,至少有五六匹。
肖战下意识循声望去,就见一行人正从街那头策马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领头的那人身披苍青色的披风,在驰骋的风中猎猎。
是王一博。
他还没看清,但脑中冒出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
果然,旁边的能光武也在看向那方向后笑道:“我们使尊回来了。”
这时更近些了,肖战才看清第一个紧绷着脸尽显锦衣卫指挥使威严的果然是王一博,此刻那人脸上端着一派老成,与那张年轻的脸竟毫不违和,看着是符合他指挥使身份的深不可测,与那日在怀庆王府所见的他又是截然两个人。
他后头还跟着一小队人马,着装整齐,姿势整齐,甚至连他们胯下之马的马蹄声都如出一辙的整齐,果然是训练有素。
领头的骏马已在缓缓降速,在快到这边衙门口的时候被王一博拉住缰绳叫停,跟在后头的马也纷纷停住,从上往下的目光与一身蓝灰色衣裳的肖战对了个正着,不禁眉头一皱,有些疑惑:“肖公子?”
肖战倒是老神在在,朝他点头施礼:“王使尊金安。”
“找我有事?”
王一博低头垂眸睨他,也不知他方才刚做了什么事来,身上带着浓浓的肃杀感,虽在见到官场以外的人,又是那张令他倍感熟悉的脸,他本是有意收敛的,但还是难以尽数藏起,脸上还是留了一些乖张的戾气。
尤其他还是乾元,那令人感到逼迫的信引还是张开的,格外对人有所影响。
旁边惯跟他的能光武也因同为乾元,受到了高位者的碾压而感到些许不适,但肖战这个旁人眼里的中庸并不受影响,依旧能够直视他:“王使尊,不知能否拨冗借一步说话?”
略一沉吟,最终对方还是点了头,随后翻身下马,一旁的小旗自然地接过上峰手中的缰绳。
没有多说话,王一博只是朝身后跟着的人马一摆手,他们便会意,整齐划一的动作翻身下马,躬身点头。
往前两步在前来寻他的人面前站定:“去哪儿?”
守株待兔的时候肖战就寻好了地方,伸手一指:“那里有个茶铺。”
对方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便与他比肩一块儿往前走了。
七·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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