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对峙

陆青青心脏突跳，小声急切地说：“方暮冬，这里是学校。”

“嗯？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要你给我补高数，把期中考应付过去。”

方暮冬勾起手指在陆青青脑门上弹了一下，看她满脸写着疑惑，唇角忍不住上翘，“当然，你要是想做点别的什么……我也乐意奉陪。”

陆青青不自然地别开发烫的脸：“……不用了，谢谢。”

“下周开始，每周五下午两点在这间自习室等着，我会来找你。价格随你开，我不会还价。”方暮冬目光落在她微红的小脸上，忍不住抬手捏了捏。

“可是……”

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陆青青内心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烦躁，下意识偏过头躲开那只手。

方暮冬眸光一黯，扼住她的脖子把她抵在墙上，那对幽深的黑眸仿佛蓄着暗沉的寒光，单单一眼就教人冷得后背发颤。

“陆青青，你没有拒绝我的资格，明白么？”

陆青青猛然意识到方暮冬这种傲慢的世家子弟吃软不吃硬，要哄这样的人得顺着对方的毛撸。

她强自按下心中的嫌恶与恐惧，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方暮冬你误会了，我其实是担心自己的教学能力不够，万一到时候没教好，反而耽误了你的成绩。”

分明是倔强不服输的性子，此刻却不得不卸下坚硬外壳卑微讨好，小心翼翼的语气掺杂着一丝隐忍与委屈，令方暮冬病态的掌控欲瞬间达到了高潮。

“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么？”方暮冬缓缓松开手，扬唇一笑。

不知不觉在A大待了也快一个月了。陆青青本以为自己待在这种上流学院会显得格格不入，不曾想多日下来竟也没有受到多少异样的目光。

站在云端上的人不会在意渺小的蝼蚁，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没有人会关心特长生是死是活，顶多有些多嘴的长舌夫或长舌妇会在人后嘲笑几句。

这样倒也轻松，做一个小透明总好过变成舆论漩涡的中心。如果没有方暮冬这根搅屎棍，她的大学生活怕是会更加惬意安稳。

今天就是周五，也就是给方暮冬补课的日子。一想到那个不好惹的祖宗，陆青青只感到一阵厌烦。

方暮冬生来便是高高在上的天之娇女，她手里拥有的滔天钱权足以让大多数人为之赴汤蹈火，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无欲无求的她？

陆青青忧愁地叹了口气，随手捏扁了喝得精光的可乐空罐。

忽然，通往天台的逃生门口传来一声动静。

陆青青眉心一跳，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迅速闪身躲到了墙后。

不知道来人是何身份，万一是老师或者校职工，那可就麻烦了。

为防止学生出现自杀行为，学校规定若无特殊情况学生不得擅自登上天台，违规者将处以重罚。

陆青青将身子紧紧贴在墙上，尽量让自己笼罩在墙壁投下的阴影里。她可不希望入学不到一个月就被押送到厕所刷马桶。

铁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水泥地上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强烈的好奇心催使陆青青扒着墙角探出半张脸，目光微微一怔。

一个女生静静立在天台扶栏旁，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漫天霞光在她纤细清瘦的轮廓上镀上了一层萧瑟的余晖。

下一秒，女生晃晃悠悠地抬起小腿，脚尖踩在生锈的铁杆上，消瘦的身子仿佛断线的风筝，风一吹就会跌下去。

“不要！”

陆青青失声尖叫，顾不得暴露自己违反校规的事实，迎着风飞奔过去，腾空跃起环住那个女生的腰肢。

落地时，大腿兀的抽筋，瞬间的剧痛让陆青青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不可避免地朝着后方直直倒下，后脑勺猛然撞在坚硬的水泥地上，顿时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陆青青缓缓睁开酸涩的双眼。

茫然的目光掠过明亮宽敞的房间，四处可见的绿植，墙上挂着的巨大led电视机，豪华舒适的沙发，一应俱全的仪器设备，空气里甚至隐约弥漫着一股淡雅的花香味。

这里究竟是哪里？

她正疑惑着，耳边兀自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

“你醒了？”

叶清秋从软椅上直起身，清浅眼眸褪去凉薄，盈着体贴入微的关切：“后脑勺还疼吗？”

陆青青下意识摸了摸后脑，一块白色的医用纱布用绷带绑牢紧紧包裹住了伤口，不知道是不是医生给上了药，她感觉好像没那么痛了。

“没事，我现在好多了。倒是你，为什么要做那样危险的事？”先前的记忆在脑海里浮现，陆青青呼吸不禁急促起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应该轻易放弃生命啊。”

叶清秋神情微微一顿，似乎是想起什么，恍神了片刻。

尘封于记忆中模糊的面容逐渐清晰，与眼前少女懵懂乖巧的面孔渐渐重合。

曾经，那个人也温柔地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叶清秋唇角扬起一个淡淡的弧度：“青青，你是在关心我吗？”

冰冷的手指轻抚陆青青的脸颊，指尖触碰过的肌肤像是激起了微小的电流，令人酥麻难耐。

陆青青仰起脖子难以抑制地吟哦出声，正好对上了叶清秋缱绻灼人的眼眸。

清冷出尘的外表下，极力克制的欲望犹如涌动的触手，无声入侵她混沌的思绪。

两人都未注意，医务室大门的门把手缓缓下移，被人悄悄推开了一丝缝隙。

黑暗中，一双笔直修长的双腿不紧不慢踏了进来，周遭温度骤然下降，危险气息随着步伐的深入无声滋长。

“陆青青，原来你在这儿。”

熟悉的低沉嗓音令陆青青清醒过来，看清楚来人的面孔，心脏不可遏制地急速跳动。

方暮冬瞥见二人貌似亲吻的暧昧姿势，俊美的五官陡然覆上一层浓重的阴翳。

“叶清秋，又是你。”

叶清秋抬眸迎上方暮冬阴冷的目光，冰冷的眼神不含一丝情绪：“是我，怎么了？”

方暮冬发出一声嗤笑：“有趣，我们叶大会长平时不是最喜欢教育别人遵守规则吗？怎么轮到自己就开始双标了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叶清秋神色微沉，沉静的语气渗出些许疏冷的寒意。

“哦，没别的意思，我只不过想提醒一下会长大人，明秀苑的私人医务室只能由明秀苑的学生使用，普通学生以及特长生都禁止入内。”方暮冬漫不经心地拖长了尾音。

“这次是紧急情况，我相信学校会谅解的。现在病人需要休息，请你出去。”叶清秋面不改色地对上方暮冬讽刺不屑的眼神。

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方暮冬微微勾唇，傲慢地抬起下巴，语气满是不可一世的张狂：“不好意思，整个A大都是我的地盘。只要我想，没有人可以拦住我，更别说赶我走。叶清秋，你以为你挂着个学生会会长的名头，就能随意摆布我么？”

“方暮冬你弄错了，我并没有兴趣摆布你，”叶清秋不冷不淡地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学会尊重身边的同学，不要辜负校董对你给予的深厚期许。”

“你拿她威胁我？”方暮冬眯了眯眸。

“校董她爱女心切，我不过是帮个小忙罢了。校董和我谈过你的事，她希望你能乖乖服从学校的规章制度，千万不要做出影响家族或者学校声誉的事。否则，我有权使用任意手段处置你。”叶清秋话音一起一伏，清瘦纤弱的身躯隐隐散发着凌驾一切的威严。

方暮冬低笑一声，半垂的眼眸划过一丝乖戾：“啧，会长何必大动干戈，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过，我和陆同学还有点事需要处理，麻烦会长把她交给我。”

“不可以，你没看到她受伤了吗？”叶清秋冷冷地掀了掀眼皮，毫不留情地拒绝。

陆青青感到方暮冬冷郁的目光移到自己身上，浑身顿时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下意识往叶清秋身后躲了躲。

“好吧，既然如此就只一个办法了，”方暮冬缓缓开口，强势霸道的语气不容置喙，“陆青青你来选择，究竟是继续和她待在这里，还是乖乖和我走？”

这个选择对陆青青来说并不困难，方暮冬傲慢专断，行事从不顾及她的意愿，不管选择谁都比方暮冬这个不可一世的家伙好一万倍。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心里的答案，方暮冬凌厉的眼神宛如尖锐的刀子骤然剜了过来，散发出难以言说的冷戾气息，似乎在警告她要谨言慎行。

陆青青看得胆战心惊，心中刚刚燃起的勇气马上熄火，硬生生压下了滑到嘴边的话，艰难改口道：“我，我选择跟方暮冬走。”

方暮冬餍足地勾了下唇，似乎不想被人察觉，很快压下，恢复以往漫不经心的模样：“会长，陆青青都答应和我走了，请问你是不是该放手了呢？”

“慢，”叶清秋摁住陆青青的肩膀，目光扫过方暮冬有恃无恐的脸，陡然变得阴鸷，“今天没有我的允许，你休想带她走。”

方暮冬收起了唇边散漫的笑意，眼底隐隐燃起怒火：“叶清秋，你在挑衅我？”

气氛霎时降到冰点，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蓄势待发。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