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终究是舍不得。
忍着手指被炭火灼烧的剧痛也要将那荷包捡回来。
荷包被捡回来之后已经看不清原状了。
做荷包的材料是布帛,虽然扭曲得不成样子,但也能看出原本的颜色。
时雨捡回了荷包,抱着荷包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他哭得悲凉,只觉得这真心不知何处安放,他反复琢磨周执玉的话。
过了一会儿时雨竟然擦干了眼泪,放好了荷包,他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打开了偏房的门。
现在已经入夜了,大雪还没有停的意思,一个人影便偷偷的从偏门出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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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时雨他果然出去了。”
清韵扒着窗子朝远处已经看不见人影的拐角处望去。
清韵本身也是要住在偏房的,但是周执玉没了清韵这几日在宫里属实没有睡好,今天又一天劳心费神的,天黑了见清韵又抱着被子来了便给清韵腾了位子。
周执玉早猜到时雨会去找周琦玉,没想到被她打发下去之后没等多久就动身去了。
这个时间,不能说是一个正确的时间。
不过既然时雨已经是一个被周琦玉放弃了的棋子了,那么无论什么时间已经顾不得对不对了。
————
天已经黑了,时雨出门并没有带任何照明的东西,都靠着自己的记忆摸黑着走。
磕磕绊绊终于是走到了周琦玉的院子门口。
刚要抬脚推开门进去,就听见了院内人的调笑。
“妻主,近日多烦忧,月儿给您解解乏。”
“好,依你。”
时雨本身就是个听力惊人的,就算本身院子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听在时雨的耳朵里里面却是震耳欲聋的。
他……他从不能和周琦玉这样。
他们两个人见面都是避着别人的……从未……从未这般光明正大的亲昵
想着这些,手上还握着被烫得卷曲的荷包,时雨冷笑出声。
他在幻想些什么?
周琦玉给了他代表她男侍的荷包,但是却并不打算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甚至将他送到死对头手里。
除了爱以外,他手上竟然半分筹码也无。
他就算想要谈判,也是被周琦玉拿捏的份上,思及此,时雨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周琦玉不仁,就不能怪他不义,他连一个名分都没有,甚至不知道两个人的未来,他该如何相信周琦玉能给他许诺的一切。
听着院子里的咕哝软语,时雨的心逐渐变得冰冷了起来。
这个天冷,他总不能在人家院子门口站个一夜。
等到院子里的欢乐声快消失了,时雨终于动了动发麻的腿脚,他就像是自虐一般听着院内的人亲昵从头到尾。
冰雪已经覆盖了他满身,睫毛上的泪珠俨然已经结成了冰霜。
时雨等了良久才觉得身子渐渐回归了自己的掌控,动着僵直的身子,时雨一点一点一步一步的回了周执玉的院子。
现在周执玉的院子才是他暂时能够落脚的地方。
时雨被大雪都冻麻了的脑袋想起了自己日后的生活,他不能等着周琦玉兑现诺言,他要早为自己打算,幸亏他想通的时间不太晚。
时雨几乎是边哭边笑的回到周执玉的院子,若要是碰见周家晚上值夜的佣人,不知道会吓得别人怎么样。
他这般又哭又笑的样子似乎是得了疯病,已经疯魔了。
时雨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屋子里的炭火快要燃灭了,他又放了些碳进去,冰冷的碳遇上燃得通红的热碳,噼里啪啦的作响了一阵子。
时雨盯着炭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凄然一笑,身上衣服都没有换,径直就往床上倒去。
衣服上还有没有抖干净的冰碴子,这样睡一晚上,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禁不住,第二日必定是要发热的,但是谁又会来关心自己呢。
时雨冷冷一笑,过了今夜,他便再也不是原来的时雨了、
原周执玉的话也不错,他要是找一个老实人家做了男妻也好,在周家,掺和了周执玉和周琦玉的事情,难免就是炮灰。
人生就这么一次,他不该铤而走险。
————
周琦玉还不知道自己的人已经被轻易地策反,现下和自己的温软男侍来了一场之后终于释放了今天周执玉带来的怒气。
从男侍的床上起来,她披上自己的衣衫,回了自己的卧房。
她并不知道有人站在门外听了一夜,周琦玉心里还是像一块淤积的气还堵着,上不去也下不来。
回到自己的卧房也辗转难眠,索性就起身去了书房。
研墨,铺纸,干脆练起了书法。
然而这个书法并不是练的别人的。
正是周执玉的。
她的娘亲在将她接回来之后,心疼她,将她的名字和周执玉的名字取了个差不多。
当时的周家家主拉着她们两姐妹的手,相互交叠,亲昵的和周执玉说。
“执玉,这以后就是你的妹妹,好些事情要让着她。”
彼时她不过是一个十一岁的丫头,在乡下时常挨饿,面黄肌瘦,和肤若凝脂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闺秀的周执玉不同。
她就像是一个下水道的老鼠,干瘦的爪子被放在了从小养尊处优的高贵猫手上。
她局促极了。
周执玉高傲的,视线没有放在她身上一秒钟,甚至高昂的头颅并没有低下来过。
两个人都是玉,但是前半生却一点儿也不一样。
周琦玉模仿着周执玉的字体,眼中的疯狂之色越来越重。
她们都笑话她是东施效颦,连名字都是沾了别人的光。
这些年来,周琦玉打碎牙往肚子里吞,忍着这么一个恶心的名字,活了这么多年,以后也要顶着这个名字生活。
周琦玉无法释怀,她想要让周执玉消失,她要将周执玉踩在脚底下,让她对自己忏悔,哭着抓自己的裤腿让自己放过她。
早晚有一天她会将周执玉踩在脚底下。
周琦玉越写越乱,望着写得一塌糊涂的宣纸,她烦躁的将宣纸揉成一团扔向了火炉。
东施效颦,无论怎么学习周执玉,就算是字迹也好,穿衣打扮也好,都是拙劣的模仿罢了。
周琦玉冷笑一声,薄唇当中冷冷的吐出周执玉的名字,像是恶魔的低语。
————
周执玉安生的睡了一晚上,第二天神清气爽,然而下人来报,时雨重病不起了。
听着下人的报信,清韵咂摸了一下嘴,长臂一伸,就将周执玉又揽回了床上。
清韵有力的心跳就响在耳边,还有清韵平稳的呼吸声。
周执玉贪恋这温暖,可也不能一直窝在清韵怀里,于是没有贪恋过久便起了身。
“找个郎中给时雨好好看看,可别让人挨不过这个冬天。”
周执玉说着,清韵也起来了,像是一条蛇一般缠上了周执玉。
“妻主,时雨,怎么了。”
“生病罢了,我倒是没想到他能将自己折腾成那样子,今天也没有听见风吹草动,想来并没有找周琦玉说个清楚。”
“但是能确定的是时雨的心大概也死了个彻底,能将自己弄得这个狼样子。”
“家主……”清韵蹭了蹭周执玉的颈窝,像一只温存的小猫,似乎根本没有听着周执玉说的话,但是只有他知道自己听的有多认真。
他佩服自己的妻主竟然能将人的感情计算得那么清楚,瞬间为时雨叹了口气,可怜起了时雨起来。
时雨也是可怜人,从小生活在周家院子,但是偏偏要掺和到周琦玉和周执玉之间的斗争起来。
或许,也并非时雨想要掺和进来,他也只不过是炮灰罢了。
清韵清楚,自己永远都是周执玉身边的人,也从来都没有二心,可是想着时雨的样子也不由得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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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执玉的心情算不得多好,从早上七点就醒来,就开始忙活着家里的事情,然后又周沁冉叫了上来,她承诺周沁冉,只要将周琦玉的账本找到,那么周琦玉经营的那些旺铺都将会交由周沁冉打理。
周沁冉听这,心旌摇曳,这就是要将她当做二把手提携啊。
她原想周执玉给了她差事,也不过是利用她一时罢了,她只要抓紧这个时机,总会出头。
因为她有双眼睛,当然能看得出来周琦玉和家主不对付,甚至周琦玉想要取而代之。
在周沁冉心里,周琦玉不过是仗着当年母亲疼爱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并不是自己本身的实力,连几个铺子都经营不好,不是废物是什么?
周沁冉想着,周琦玉就算是吃了几年周家的米饭,还不就是那副乡下乡巴佬的样子。
她骨子里的低贱是吃多少周家的米饭都掩盖不了的,就像是一个天生狐臭的人,喷再多香水也不过是欺骗自己的手段。
这周家上下的兄弟姐妹,有谁能看得起周琦玉,她们早就眼红周琦玉名下的那些店铺了,可是没有家主的命令,周琦玉也没有出错,这些便落不到她们头上。
可是现在家主想要找周琦玉的麻烦,今日这个好差事就落到了周沁冉身上。
周沁冉当然笑着接下事情。
以她的能力,对付周琦玉,也绰绰有余,更别说现在有周执玉支持着她。
她感激的看了周执玉一眼,周执玉浅浅一笑,并没有在意。
她要的就是周沁冉这种衷心为周家的,而不是周琦玉那种一心一意只为找她不痛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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