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一个意思很普通的形容词。”他说。
“那‘哈特太软’呢？”少年又问，“‘哈特’是……心吗？heart？”
“其实你听错了，”肖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是哈特，是巴特。”
“巴特？”
“嗯嗯。”他侧过身拍拍屁股，“butt.”
王一博沉默了三秒，继而问：“听我的故事让你……屁股痛痛？”
“因为坐的时间有点长，吴老师讲太久了。”肖战咳嗽一声，赶紧转移话题：“肖若说你们滑板群今天有活动，你没去啊？”
“今天场地维修，改到明天了。”
“哦。”
王一博看了看他，目光游移，“其实你说得对，我应该抓紧时间把拉下的功课补上，以后我周末就不去玩了。”
这句话让肖战很是意外，因为王一博看起来实在不像听话的乖乖仔，居然会为了灰头土脸的学业而放弃让自己光芒四射的特长和爱好吗？
“你刚才说让我乖乖配合，”少年又问，“是……什么意思？”
“我答应了吴老师要辅导你功课。”肖战说。
“你辅导我？”王一博停顿了一下，淡声问：“你成绩很好吗？”
“很一般。”肖战心想，你不愿意最好，我就省事多了，于是又说：“其实我也是一时冲动，现在想想应该难以当此重任。”
“没关系，比我好就行。”少年说，“什么时候开始？”
肖战：“……”
——你小子倒是很有时间观念！
“我先声明，学习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内因才起决定作用，所以必须得你自己想学才行，否则就算我连上厕所都盯着你，也于事无补。”
“我想学。”少年说，“但我不喜欢别人管着我。”
“你以为我稀罕管你？”肖战呛道，“补习之外的时间你爱干嘛干嘛，但补习的时候你得听我的，能做到吗？”
少年冷漠地点了点头，却又马上问：“那补习的时候，你会盯着我上厕所吗？”
“然后现场解析抛物线方程，根据尿尿的高度测算滋出去的距离？”
王一博居然当真开始思考，“这也能算出来？”
肖战觉得自己血压有点高，“能算出来，但我没有那种奇怪的癖好。上厕所的话题可以过了吗？”
“是你先提的上厕所。”
肖战毛都炸了，“换下一话题！！”
少年缩了缩脖子，有点怂怂的，“哦。”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恢复优雅，“你晚上怎么吃饭？”
“薛阿姨马上来做。”
“哦。”肖战顿了顿，终于问：“你要不要来我家吃？”
王一博眨了眨眼睛，神色意外，又像是困惑，仿佛不明白他为何做出这样的邀请，但最后还是说：“我不去了。”
他起初以为少年是害羞认生，随后转念一想，让小朋友看见自己和肖若被母亲投喂的场景似乎也是另一种残忍，于是并未坚持，只说：“那我吃完饭过来找你，我要先摸清楚你现在的水平，才能帮你制定接下来的学习计划。”
王一博点点头，样子很乖，“好。”
肖战根据自身经验，决定从最容易提高成绩的数学补起。好在王一博是初一才跟父母去的美国，并非完全没有语文基础，所以文科类只需要帮他划出重点，让他自己去记忆就好，而数学就很难靠自己提高成绩。肖战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基本明确了他们要从初二的知识点补起。
当晚回家，他就把肖若初二的课本和练习册都给翻了出来，按照中考大纲给王一博手工编制了一套复习教程，每一个知识点对应的习题从易到难全部选了一些列出来，忙活到凌晨一点多。第二天吃过早饭就赶去对门，把自己制定的计划转告给王一博。
“我平时回来比较晚，还有自己的功课要做，所以周中应该没办法辅导你，只能周末抽时间过来。但你也不要干等着我浪费时间，先把我写在这里的知识点理解、记牢，再去做我给你挑的习题，哪一本哪一页我都写出来了，尝试自己做，做不出来再看答案，如果连答案也看不懂，记下来，周末我给你讲。这是数学。”
肖战把一摞书挪去一边，再拎上来另一摞，说：“语文的话，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要怎么给你讲解，可能自己多看多背效果会更好，中考大纲范围内的东西我都在课本里给你列出来了，古诗词和古文你要自己背，尽量拿分吧。”
王一博似乎被这两摞书给吓到了，坐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于是肖战又把它们搬到地上，说：“别紧张，每天的任务其实不重，如果有难度的题目看不懂，就先做容易的，我们的口号是：读书不觉已春深，能拿一分是一分！”
少年没吭声，只低着头在那里笑，奶膘起飞的样子让肖战也放松下来，其实昨天晚上他意识到王一博功课差这么多的时候还有些焦虑，不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帮上忙，又会不会帮了倒忙，但现在肖战突然有了信心，觉得他们能一起做出点成绩来。
一整个上午他们都在书房学习，阳光从窗台一角的薄荷盆栽上渐渐蔓延至地板中央，房间里开了空调，非常安静。肖战中途回家拿来冰块柠檬和冰红茶，随便薅了几片薄荷叶洗干净，两杯沁爽冰饮就做好了。
“肖记特调，”他把浸着透明水珠的玻璃杯放在少年手边，大方道：“请你喝。”
王一博轻轻抿了一口，便开始牛饮，他不得不在旁边操心提醒：“慢点，喝慢点！这个很凉，伤胃！”
冰格里的冰块有限，做两杯饮料基本用的差不多了，所以肖若的短消息很快追杀过来，附带一张只剩两颗冰块的冰格照片，问他：【占戈，这像话吗？】
肖战：【草右，女孩子少吃冰，意思意识行了。】
肖若：【三十五度的天你跟我讲这个？】
肖战：【我是为你的健康着想。】
肖若：【分我一点！不然我去503抢了啊！】
肖战：【冰块在王一博杯子里。】
“肖若撤回一条信息”。
肖若：【啊啊啊他够不够够不够？不够我把这两块也送去！】
肖战：“……”
少年转过脸来看着他，“你不是说补习期间不能玩手机吗？”
肖战讪讪地把手机倒扣放在远处，可是没一会儿，王一博电话也响了，屏幕显示来电的是赵煜，少年直接按了免提。
“一博，下午老时间哦，你来的吧？晚上我们准备去吃火锅唱K，你也参加吧？”
少年用余光瞟了他一眼，继而回答：“我不去了，还在补课。”
“啊？”赵煜十分意外，“你在补课？你不是说想多认识几个朋友吗？来吧，也不在乎这半天时间啊，你不来的话，付师姐也不会来了。”
“唔，抱歉，我真的去不了。”
赵煜语气失望极了，却也没什么办法，“那好吧，下次再约。”
王一博挂了电话，继续用功，肖战暗中想了想，就说：“你可以去放松一下，但不要太长时间。”
小朋友不太确定地看着他。
“劳逸结合才是最好，适当运动也可以锻炼大脑，而且还能交到朋友，挺好的啊。不过吃火锅唱K就没什么必要，”肖战说，“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你可以不采纳。”
“那我去玩一个小时就回来。”
“可以。”
“你想去吗？”少年突然问，“你有武术功底，学滑板应该很快。”
“不必了。”肖战端起杯子喝了口冰水，沉声道：“我练飞虎拳春秋刀纯阳九宫剑，对滑板这种小孩子玩的东西，没什么兴趣。”
王一博半张着嘴呈石化状，肖战赶紧解释：“都是八极拳里的招式。”
“哦。”少年恍然大悟，冲他抱了下拳头，“大佬，失礼了。”
11点刚过，薛阿姨就准时到岗了，看见家中有客人，明显有些意外，王一博介绍他为“住在对门的高年级哥哥”。
“阿姨您好，”肖战礼貌问候，“我就住在501，我妹妹是一博的同班同学，我也在渝城一中读书，今年高三。是老师拜托我来辅导一博功课，今后我周末都会过来，平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也别见外。”
薛阿姨很是高兴，让他常来玩，这不像客套话，肖战听得出来。
他和王一博互相加了微信，但没打算进行多余的联络。少年承诺下午只出门玩一个小时，他也不会掐着点检查对方是否有按时归家，这个年纪的小朋友都是顺毛驴，王一博明确表示不喜欢被人管着，那么他最好不要反其道而行，否则一旦让少年产生抵触心理，这辅导功课的任务可就很难顺利进行下去了。
可肖战未曾想到的是，他没有监督对方行踪，王一博却主动向他报备了。他在下午三点收到少年的第一条微信消息，只有四个字：【我回来了。】
紧接着还有更详细的行程汇报：【我两点钟出的门，地铁刷卡截图为证，三点回来，刚好一个小时。】
肖战看着那张电子交通卡的入闸记录笑了，回复了一个猫咪点赞的表情包。
王一博：【你还过来吗？】
肖战：【我在刷题。你先把我早上给你圈出来的习题做一做，别看答案。】
少年答应下来，后面就没再打扰他了。
一直到了周二晚上，肖若晚自习放学回家后给他发消息，说电子辞典没电了，让他帮忙带几节七号电池，肖战才莫名问了一句：【503有亮灯吗？】
肖若过了一会儿才回复：【没有。】
果然，王一博又没有按时回家。
十分钟后，高中部也放学了，他第二次询问妹妹，依然是同样的答案。
【你不是有他电话吗？】肖若说，【打给他问问吧。】
为什么要打？早说了学习是自己的事，不能自觉节约时间抓紧追赶的话，别人在后头把鞭子挥得多响都没用。
肖战沉默着收拾书包，决定这次不管闲事。
从学校出来的第二个路口，就是上回他偶遇职高学生欺负楼佳豪和王一博的暗巷，他停在那里，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做，但还是转过头，用力向里张望。
昏暗的路灯下，少年蹲在地上背对着他，绿色的滑板立在墙边，让肖战一眼就认出来，他悄悄往里走了几步，才看清少年身前蜷缩着几只毛茸茸的东西，正狼吞虎咽地吃着什么。
王一博居然在喂猫。
准确来讲，是在喂流浪猫，颜色大小不一，毛发脏兮兮打着结，一只尾巴只剩正常猫的一半那么长。地上摆着三个崭新的盒子，里头有牛奶和猫粮，显然是刚刚买来的。
所以王一博放学后先去了便利店或者超市，然后又来这里喂猫，才回家晚了吗？
“今天的很好吃对不对？”少年自言自语起来，“我换了一家店，不过你们也太挑食了吧。”
猫咪当然不会回应，在少年伸手轻触的时候，也没有躲。
“我妈今天打给我，说这个月不能回国看我了，她后面生的小孩生病住院了。”少年抱着膝盖蹲在那里，明明已经很高了，却又只有小小的一团，“她不是天天都陪着他吗？两个月才回来看我一次不是吗？我真的很讨厌他，他才不是我弟弟呢。”
好像突然起风了，月光洒在地上，像绵绵的流沙，被风吹进眼睛里，肖战觉得眼眶涩涩的，有一点难受，他抬手揉了几下，几步之外的少年却浑然不觉，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喃喃呓语：“你们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是爸爸妈妈不要的小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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