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牡丹城喜事连连,百姓皆道,三皇子乃天啓福星,三年前与北境战事,便大获全胜,而今一回牡丹城,圣上心神宽慰,紧跟着龙体痊愈,如今更是下旨赐婚,当真是美事接连。
然而经此事之后,王一博却心下清明,至于父皇到底因何病倒,御医的说词依旧笼统。可时至今日,所引发的连锁反应;到头来,得尽民心的,显然是三皇子,世人也都在流逝的时光里,逐渐忘却,三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而今牡丹城广为流传,三皇子王一博,乃天啓福星。
世人皆有信仰,为终其一生的引导与盼求,虽非天选造就,却是圣上有心为之。
于此事上,王一博感恩父皇厚爱,自己也并非当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懂得权衡利弊,也知收敛锋芒,以退为进,便拒了留居宫中之事,带着侍从出宫回府。
三载未归,需安顿之事实在繁杂,所幸承睿向来懂事,年纪不大,却在王一博不在时,将俯内规矩约束严谨,虽算不得井井有条,倒也有条不紊。
如今已年满十二的承睿,更是稚气渐褪,愈发朗然,孤城三年,倒是每年都会请旨,去月渡寺相伴几日,只为敬孝道。
此举是否刻意为之,王一博自然心知肚明,也晓得经此后,孩儿与他更是亲近许多。
携着满身疲倦,离宫回府时,已是夜幕更深,王府外依旧浩浩荡荡满是侯待之人,红绸锦缎,大红灯笼,铜金火盆,样样周详,而为首着正是承睿。
老远承睿便瞧见,自远处驾马而来的马车,待王一博从里头下来时,他笑颜满溢双膝跪地,行了大拜礼:“孩儿等候多时,终于等到父王归家。”
烛火葳蕤,光晕朦胧,夜风簌簌,高门府院,而今却比之红墙黄瓦。
王一博虽是一身狼狈素袍,发髻凌乱,依旧气度不凡,他立于承睿身前,伸手抚着儿郎头顶,抿唇温然:“免礼,这几年多亏我儿承睿,照料府中上下,父王都知道。”
少顷,那眼眶泛起热意,湿润蓄积,承睿起身拉着王一博去迈过火盆,又吩咐侍女端来柚叶水,伺候着王一博净手,一番巨细无遗后,众人才入府阖门。
出征前,王一博多时留于宫中,而今心境不同,更觉这王府,已然生出家门归属感,倒是更希望,这处不仅有承睿,还有肖儿,想着便露出笑意,往后府中定是热闹的很。
想至此,王一博倒是未急着回房沐浴更衣,嘱咐道:“晚几日,肖儿便同落桐他们抵达,你明日亲自替他安排些衣饰,卧房同你相邻处,免得他不习惯。”
承睿了然颔首:“是,父王。”
初回京城,王一博深知,他而今需养精蓄锐,不宜太过锋芒毕露,一切皆循序渐进,眼下自当该先安排大婚之事,才是首要。
事事顺逐的当下,让王一博觉得,青山修心三载,倒是值得。
只是七八日后,王府上下皆已等候多时,准备迎接殿下再三嘱咐的小公子,可车马临近时,承睿领着一众人,却只见到落桐与叶初归来,未见半点肖战的身影,眼下更是不知该如何交代。
近些日子,王一博都在为大婚做准备,迎娶秦太尉之女,是他眼下当务之急,自然不会表露出半点不耐,或是不愿之意。却未曾想到,满心欢喜入夜回府时,只瞧见双双跪地不起的侍女,当下便心中不安。
摩挲着指间扳指,王一博沉脸落座:“公子呢?”
叶初颤身埋首,硬是不敢答话。
倒是落桐,拿出肖战临别时留的信,高举身前:“回殿下,临行那日,公子忽然行踪不明,只留下这两封信,我二人不知如何是好,便只能先回京复命,等候殿下明示。”
接下那薄如蝉翼的信笺时,王一博心下沉甸甸的,如何都未曾想到,肖战居然不愿来牡丹城,他难免不自责,心道,大抵是有所隐瞒,叫孩儿心生胆怯,不敢跟随而来。
可眼下,王一博实在分身不暇,根本离不了京,他是了解肖战的,如果不是他亲自去强行将人带走,只怕谁都无法,将他领来牡丹城。
承睿立在一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半句话都不敢妄言。
殿下心情不好,是众人都瞧在眼里的,谁都不敢替落桐叶初求情,直到殿下离去,两名侍女依旧跪在原地,一整夜都未来人将她们扶起。
王一博回房后,独自坐在案前,弱光晦暗,他细细拆开信封,抽出那薄薄宣纸,熏过檀香的信,余韵悠然寡淡,却依旧能在识海描绘出,肖儿执笔写信时的模样。
本以为,该是满目丰硕,却不想只有寥寥几笔。
肖战笔下字迹隽秀,带着青涩,却比三年前好上数倍,他似乎思虑甚久,才想好该如此下笔,倾诉己意;
牡丹明娇矜且贵,古刹青山寒自远,相抵难,相见难,月浊可渡寒鸦,人蒙难覆孤愁。
京城难始于足下,三载父子缘已矣,今别后,难料昔,只愿事事顺逐,宏图指日可待。
寥寥之语,却叫王一博看尽千言万意,他指尖抚过墨色字迹,字字句句皆入心,儿郎本就由他亲自教养,习性作风样样为之触动,这一句‘今别后,难料昔。’如何叫他能置之不理。
孤城青山,胜似一梦大彻大悟,可日日相伴,也近在眼前;身份有别又如何,此生富贵,君本就许的起;出生寒微又如何,君既认儿郎为子,便定然庇护一世。
可儿郎呀儿郎,你何故,如此叫人心疼。
你若是不作他想,跟来京城,便可想荣华富贵,何故如此,叫人思及,便隐隐牵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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