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若你不肯吻我”

上课铃准时打响。陆青青早上没听到闹钟声不小心睡过了头，故而姗姗来迟。走进教室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电影鉴赏课的教授也淡淡扫了她一眼，随后移开了目光。

陆青青尴尬地低下头，赶紧在第一排找了个空位坐下。后排的位置基本上都被那些爱摸鱼玩手机的人提前占完了，只有第一二排节节课都空着。不过陆青青不在意这些，对她来说前排后排都一样，前排看电影还能看清楚点。

教授俯身操作着电脑，古早黑白电影的画面霎时出现在银幕上，台下的同学一片哀嚎。

陆青青瞥了眼银幕，暗暗叹了口气，这回放的又是无聊的哲学老电影，也难怪大家都不喜欢。

虽说这门课是选修课，但期中和期末也要交鉴赏论文作为打分凭证。开学时，教授还特意强调论文必须要用到课上的内容，否则通通打零分。因此，就算课堂再枯燥乏味也得认真听进去。

陆青青从包里翻出了笔记本。她还是不习惯像其他同学一样用电脑记笔记，除了写作业，她更喜欢用朴素的纸笔记录知识要点。

电影仅仅放了十分钟，台下的同学已昏昏欲睡。直到教室门被再一次打开，不知是谁喊了声“方暮冬”，这潭昏沉的死水才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教室门口，方暮冬穿着黑色风衣内搭西服套装，胸前松松垮垮系着一根酒红复古麻质领带，姿态慵懒随性，却能轻易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周围的人纷纷发出惊呼声。陆青青听到身后的同学压低声音说：“奇怪，明秀苑的学生好像有别的选修课吧，方暮冬为什么要选电影鉴赏这种无聊的课？”

旁边的人接茬道：“天龙人的心思谁弄得明白呢。听我室友说，她之前连专业课打卡都懒得来，现在据说水课都不怎么缺勤，说不定是被校董教训过学乖了呢……”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陆青青低头盯着看着密密麻麻的笔记本，心里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

这么说起来，前两周她好像确实没在鉴赏课上见过方暮冬。不过这人性格本来就捉摸不定，突然出现似乎也说得过去。

可是万一以后方暮冬一直都来上鉴赏课，那两人碰面的机会不就又增加了吗？！

陆青青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连忙低下头试图蒙混过关，这时却突然意识到了极为可怕的一点——她现在坐的是第一排，其他排都坐满了人，唯独她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简直是万绿丛中一点红，是个人都看得见。

方暮冬漫不经心地走来，每一步都像重重踩在陆青青心上，活生生像受酷刑一样煎熬。

当身旁的座位被拉开时，陆青青颓然倒在桌子上。

这下可当真是进退两难。

教授似乎是见惯了大风大浪，对学生迟到早退的态度早已习以为常，平静地朝方暮冬点了点头，转过身继续放电影。

陆青青可就犯难了。身边坐了个风云人物，不免有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尽管她努力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也根本没办法专心看电影。

后面有个女生突然戳了戳陆青青的背，扔给她一个纸条，羞涩地指了指方暮冬。

旁边还有几个人不停在起哄，女生被打趣得满脸通红，只敢用余光偷瞄方暮冬的背影。

陆青青不用看纸条写的内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毫不犹豫地接过东西扔了过去。

正要收回手时，一只有力的手拽过她纤细的手腕牢牢握在手心。

耳边冷不防传来一道散漫的声音：“你写的？”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语气就知道是谁。陆青青懒得回头，用敷衍的口气回答道：“不，后面的女生给你的。”

“是么？”方暮冬的声音听起来平淡慵懒，可陆青青莫名觉得那两个字的反问隐藏着一丝不悦。

纸条被原封不动地扔回了陆青青的桌上，随之而来的是一句别有深意的警告：“你以后少管这类闲事，麻烦。”

“又不是我写的纸条，”陆青青无语得要死，本来上课就烦，还倒霉地卷入这种无聊的戏码，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你嫌麻烦，倒是叫那些人别来追你啊。”

“你很介意？”拖长的尾音伴着温热的呼吸擦过耳畔，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酥麻。

“没有。”陆青青本能地躲开那道灼灼的视线，脸上被热气拂过的肌肤不争气地烧了起来。

电影快要放到尾声，方暮冬兀自开口：

“陆青青，你猜我为什么要来上这种无聊透顶的课？”

陆青青：“……我怎么会知道？”

沉默半晌，方暮冬薄唇翕动，嗓音低沉喑哑：“笨蛋，当然是因为……”

下课铃及时打响，铃声盖过了方暮冬的声音。陆青青没听清她说的后半句话，下意识抬起头，却看见课上坐在后面的女生走了过来，鼓起勇气问：“方同学，请问你看到刚才纸条了吗？”

“嗯，怎么了？”方暮冬微微颔首，唇边漫不经心的笑意若隐若现。

女生恍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红着脸小声问：“那，那你愿意给我你的微信吗……”

“不好意思，我只用老人机，”方暮冬淡淡一笑，转身拍了拍陆青青的肩，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我走了。”

微沉磁性的嗓音擦过耳膜，陆青青从错愕中回过神，方暮冬的背影早已消失不见。

那晚和宋维夏在酒店，那家伙像发了疯一样连发几十条好友申请威胁她加微信。

新生舞会那晚没看手机，第二天微信上多了99+短信，连着弹出来差点把陆青青手机搞死机了。

“只用老人机”这样荒唐的谎话，恐怕也只有方暮冬这种脸皮厚得堪比城墙的人才说得出口。

临走时，陆青青不经意瞥了眼教授还未来得及关掉的影片，心脏竟不自觉漏跳了一拍。

银幕上的画面定格在男女主角别离时回首相望的瞬间，影片下方的字幕写着一句相当应景却又别有意味的台词：

“你看高山亲吻碧空，月光轻吻海洋，但这些吻有何意，若你不肯吻我。”

期中考成绩出来了，陆青青刚登上学校系统，手机里一条短信弹了出来，是方暮冬发来的。

方：【查了成绩没？】

方：【没查吗？看我发的文件。】

方：【文档】

陆青青半信半疑地点开文件，竟然是一份计算机专业的成绩排名表格。

不用想也知道方暮冬肯定动用了某种权力才能从辅导员那拿到这份保密的排名。

天底下有钱人那么多，怎么就不能多她一个？

陆青青忿忿不平地看向表格，在第五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陆青青微微勾起唇角，是发自内心的喜悦。第五名虽然比不上前三，但是在这个大神云集的专业已经相当优异了。

排名旁边登记了相应科目的成绩，陆青青大致扫了一眼，深深叹了口气。如她所料，专业课成绩和选修课成绩都名列前茅，可惜大学英语那门刚刚及格，拉低了总成绩。

陆青青似乎想到了什么，把表格往后翻寻找着一个名字。奇怪的是，那个名字并未出现在倒数几排。

不应该啊。陆青青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继续往上翻找，终于在第两百名的位置找到了方暮冬的名字。

全专业一共四百多名学生，两百名顶多称得上合格，并不突出。可方暮冬那种缺勤次数比上课次数还多的人能拿到这个成绩，可以说是奇迹了。

果不其然，陆青青放大表格看成绩那栏，高数课的成绩明显和其他人拉开了差距，虽比不上排名前几的大神，但至少超越了80%的人。

只用了三周左右的时间，就能将几乎为零的基础提高到如此程度，陆青青很难说是自己教学水平高超，还是方暮冬本身天赋过人。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出勤分基本为零的情况下，方暮冬的英语成绩竟然接近满分，是全专业乃至全校都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再回头看自己的英语成绩，简直是惨不忍睹。

手机屏幕亮了，方暮冬又发来了短信。

方：【看到我的成绩了吗？】

陆青青老老实实地打了行字：【看到了，高数和英语考得很好，恭喜。】

方：【嗯？我还以为你不会看呢，没想到你还挺关心我的。】

陆青青：……竟然被套路了。

方：【我的高数合格了，请问陆老师有奖励吗？】

陆青青：【没有，因为那是我教得好。】

方：【分明是我聪明，要是让你教我英语，啧……】

陆青青差点把手机摔了，这家伙不就考了次全校第一嘛，在那里啧个屁啊！

对方发来了语音申请，陆青青深呼吸几次，默默删光了输入框里骂人的话，接了电话。

方暮冬低哑的嗓音划过耳畔：“陆青青，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

“你给我继续补习高数，我给你补英语，”方暮冬说，“一直到期末为止，怎么样？”

陆青青神情一滞：“我没钱。”

方暮冬哑然失笑：“谁说要你的钱了，我的课时费用你做的饭来弥补，对你来说绝对不亏的交易。”

陆青青无语地抽了抽嘴角，上回她故意把饭做那么难吃，还没打消这个人的积极性吗？

方暮冬勾唇一笑：“不说话就默认你同意了。”

陆青青叹了口气，面对这种不讲道理的家伙，她有拒绝的可能性吗？

“我会让你的英语考到年级前十。”方暮冬似乎并没有开玩笑，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透着笃定和自信。

“……你确定？”陆青青愣了很久艰难地憋出了这句话。

不是她不相信方暮冬，她是太有自知之明了，从小到大英语烂得稳定，她早就对这门课不抱希望了。

“如果我做到了呢？”方暮冬发出一声极低的笑，“到那时，我能拥有一个奖励吗？”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