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真如一直含笑看着她，看的殷素雪后背发麻，怯生生的走上前去。
“大姐姐，这次多谢大姐姐带我出来玩。”
她的脸上满是小女孩面对新鲜事物的期待和天真，殷真如勾唇，视线却移开了，“猎场不比京中安全，这里到处都是陷阱，野兽，不长眼的刀剑，或许，还会有看花了眼的人。”
她每说一句，殷素雪的脸色便惨白一分，对于自小没有见过血的人来说，天真的以为猎场只是一个玩乐的地方，会是一个很致命的认知。
见话说的差不多了，殷真如一改话锋，安慰了起来。
“不过只要你好好跟着我们别到处乱跑，那些东西对你来说都很遥远，不必太过担心。”
说罢，殷真如转身朝着帐中走去，殷素雪快步地跟在她的身后，虽然害怕，但还是止不住的好奇，四下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她的视线忽然同一个人的视线撞上。
李鹤贞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们这边，在发现殷素雪看过来时，眼底的冷漠瞬间消失，继而换上了一张随和的表情，冲她点了点头以示招呼。
殷素雪很少能见到李鹤贞，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猝不及防同他对视，她的耳根有些发烫，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他们之间的小动作都被跟在身后的青雀瞧得清楚，待到了帐中，才悄悄的同殷真如说了这事。
余光撇见殷素雪的面颊上还带着点余红，殷真如心中嗤笑，这一世她可是亲自给他们创造了机会，该如何选择，就看他们自己了。
“姐姐，我可以去附近逛逛吗？”
见殷真如换好了骑马装打算出去的时候，殷素雪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见她心思不在此处，殷真如点了点头，只嘱咐了一句别走太远，就带着青雀离开了帐子。
当她们骑马进入森林后，不久殷承允也跟了上来。
“阿姐，你把她丢那了？我方才来的时候瞧见她往林子边上走了。”
殷真如只是笑，并没有说话。
见她如此，殷承允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反手从背上抽出一支箭，搭在了弓上。
“阿姐，我们许久没有比试过了，要不要比一比，看看我们谁猎的多？”
“好啊。”
殷真如勒紧了缰绳，加快速度朝前冲去。
二人很快在一棵树前分开，殷真如朝着西边去了，在那里，是她和沈霁约好的地方。
再次见到沈霁的时候，他穿着一身黑色骑装，一头青丝被高高束起，脸颊清瘦，皮肤白的看起来有些病弱。
殷真如皱起眉头，她记得自己把人送走的时候，还被她养起来了几两肉，怎的这几日不见，又被打回原形了。
她利落地下了马，把手里的弓丢到青雀的手上，走到沈霁面前好奇的上下打量着。
许久，她才开口：“沈家的人是不给你饭吃？”
沈霁见她凑了上来，离自己很近，近得他都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
他不着痕迹的往边上退了退，扭过头去摸了摸鼻子，声音有些沙哑：“小姐为何这么问？”
见他态度又变得和初见那样，殷真如也不在意，随意地靠在一旁的树上，手里把玩着自己的头发。
“你从我这里走的时候，不说我对你多好，至少把你也养胖了一些不是吗？这才过了几天，又变成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沈家要是不会养人，不如，到我殷家来？”
沈霁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她的方向，时间仿佛在他身上静止了。
饶是殷真如话说出口后都没有多想，但在看到沈霁这幅认真的样子甚至好像开始思考可行性的时候，殷真如突然觉得有点新奇。
不知为何，在碰到沈霁之前，她并非是这样轻易会开口调笑人的人，至少她自己对他人的态度也并非如同现在这般轻松。
忽然她心里一惊，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到了。
同样审视的眼光看向了沈霁，殷真如在想，眼前这个人到底有哪里不一样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兔子蹦跳着踩到了树枝，发出了轻响，两人才收回了视线。
“小姐别再拿沈某开玩笑了，沈某会当真的。”
沈霁突然蹦出来这样一句。
“沈家不是你的底线？”
“什么？”
“你不是说，沈家是你的底线，如今你这样为我做事，又算什么？”
殷真如只是在提醒他当初自己说过的话。
沈霁自然也意识到了，但他却一反常态地收起了那副清冷的模样，眼角带了点微不可查的狡黠，“沈某如今所做之事与当初说的并不相悖，而且，这是沈某的报恩，是沈某的个人恩怨，同沈家无关。”
殷真如轻哼一声，“你这张嘴倒是伶牙俐齿，不输那些贵女们半分。”
“小姐过奖了。”
经由这么一闹，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七皇子回来了，想必五皇子那边，少不了你。”
如此一来，沈霁也能够过得轻松些。
见她开始询问，沈霁也自觉的把自己掌握到的信息告诉了她。
“我派人查了七皇子此次边疆一行发生的事，原本七皇子是要同谢侯爷一起回来，不知为何他提早启程，回来的路上，沈家的人安排了刺客。”
沈家的人自然知道仅靠几个刺客影响不到李鹤贞，但此行的目的只是试探，并非真的要他的命。
“派出去的刺客回来的说七皇子回京的心很迫切，京中并未发生什么大事，按理说，他不该如此。”
是啊。
殷真如也想不明白为何李鹤贞会突然回来，这个事情一天不弄清楚，她的心便一天不能安下来。
库房深处的那个盒子始终像一块石头压在殷真如的心头。
沈霁说完后，欲言又止来一会，殷真如见他为难，开口道：“有话就说。”
他叹了口气。
“小姐说要我为你做三件事，如今第一件事已经做到……”
说实话，在知道殷真如要自己做的第一件事仅仅就是让他回到沈家的时候，他的心情有多复杂。
这件事根本不用殷真如用一个条件来换，现在的他，迟早会回到沈家，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以至于，这段时间沈霁的心里都在想这个事情，他同样想不明白这件事。
“小姐救了我一命，沈某无以为报，若只是这点小事，那三个条件全然不必浪费。”
听到他这般天真的话，殷真如倒是觉得新奇。
“在你心里，我是这样良善的人吗？”
殷真如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死在这双手上的人太多了，连她自己都要不记得自己曾杀过哪些人。
就在救下沈霁的那天，她就一人杀了那些刺客，对她来说，那些人的价值不过就是她用来泄愤的罢了，只能算他们运气不好，正好碰上了刚回来的她，还不知死活的妄图把她带走，那都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
下一秒，手紧紧握了起来，她抬头看向沈霁。
“一件事便让你放松了警惕，沈霁，看来你也并非我想的那般。”
闻言，沈霁的脸色瞬间惨白了几分，眼神里带了几分落寞，把头低了下去。
“第一件事，是我想看看你是否能靠着自己重新回到沈家，我不信你不会知道那些刺客是谁派来的，又是谁同你有这般深仇大恨。”
“而你在那之后消失了三个月，突然回到沈家的话，沈家人该如何看你？”
“你猜我为什么要把你留下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霁又如何不知，殷真如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试探他，考验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够格为她做事。
想明白后，沈霁反而没觉得窘迫或是什么，竟是松了口气，如今她能来这里见自己，说明他对她有用不是吗？
见他神色如常，殷真如继续说了下去。
“照如今的情形来看，你完全通过了我的考验，这第一件事，并不是如面上看着的这么简单。”
“也是如此，我才能放心让你去做这第二件事。”
“小姐请讲。”
“你要还想扶持五皇子，想留在沈家渴求那点少得可怜的爱那便去，但我要你全力以赴，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不论怎么做，都要把李鹤贞从那上面拉下来！”
殷真如每说一个字，眼底的恨意便加深一分。
直到最后，她不想让沈霁看出端倪来，这才闭上了眼睛平复了心情。
话音落下，秋风簌簌，树上的叶子被风刮落，地上的叶子和尘埃被风卷起，秋风吹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身心，却如何也抚平不了内心深处的火焰。
过了半晌，沈霁毫无波澜的声音传来。
“沈某明白了，定不会辜负小姐的吩咐。”
殷真如就喜欢和聪明又识时务的人交易，他们不会问太多也能知道其中缘由，就算不知道也没有关系，他们只需要去做便够了，其余的个中缘由，并不重要。
殷真如走到马旁跨坐了上去，居高临下的，她再次看向了沈霁的方向。
茂密的林中，身着红色骑装的少女淡漠地看着站在地上的少年，一红一黑，两人之间的眼神发生碰撞。
殷真如忽然勾起唇角，全然没了方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气势。
“沈霁，说实话，我很看好你，你比沈家的任何人都聪明，他们有你是他们的福气，但同时，他们看不起你也是他们不懂得欣赏。”
“人这一辈子虽然总要抓着些什么东西才能活着，我只劝这一次，若是你依旧想要装聋作哑，那谁也帮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言毕，她用力拽紧了缰绳，扭头离开了此处。
看着那抹火红的身影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沈霁还是没有收回目光。
就在这个时候，沈霁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人，那人戴着银质的面具，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张薄唇，薄唇轻启：“公子，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公子一声令下。”
男人明显能察觉到沈霁的心情很好，方才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全然消失不见，继而换上了一张如沐春风的脸。
沈霁闭上眼睛感受着林间吹来的风，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这里可是猎场，若是没有血的点缀，又如何算的是一个合格的猎场？
“既如此，那便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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