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贵布料能把高热的阳光调教得很柔和,大概时钟走到五点半,就能在别墅后面的山顶看到日出。
成熟菠萝蜜被菲佣用工具从树上剪下来,去皮洗净再冰镇一小会儿,端上桌即可成为一道新鲜水果拼盘里的材料。
这原本不是什么昂贵可口的东西,但粤地独特的气候很适合种一些热带瓜果。王家花园和利氏四合院里,都培植了一些产量高好养活的。
王一搏随意抓了抓头发,从床上爬起来,真丝睡衣大敞着露出一片肌肤,深色的吻痕与咬痕清晰可见,如同镌刻在血肉上的神秘妖花,只开在沙漠骆驼途径的地方。
拉开窗帘,视线由高处往下看,另一拨佣人已经在收拾草地上的碎枝叶了。
同样的视角,如果是肖赞站在这,看到的东西应该会更多,譬如佣人眼里对坏掉一半的果肉的渴望。
其实坏果不扔掉的话,还是会被愿意接受它的人捡起来吃,切走霉菌腐蚀的阵地,剩下的部分依旧具有食用价值。
王一搏不爱吃味道大的食物,像榴莲和蒜这些东西,一般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餐桌上。饭后清理口腔祛除用餐带来的异味,是基本的绅士礼仪,十几年以来他一直都严格遵循。
某天早上,肖赞带他去了一家街边的肠粉店。
“一搏,你想吃什么?”
菜单挂在墙上,王一搏看过去的第一眼,就觉得老板的字写得很难看。他把桌上的牙签盒拿来玩,手指抠着褪色的塑料包装纸,“什么好吃?”
“鸡蛋猪肉肠粉,加生菜和辣椒酱,尝一尝吗?”
“嗯,和哥哥的一样。”
收银台旁边的鱼缸里有几只小鱼在吐泡泡,叫不出品种的观赏鱼类,用五块钱一包的鱼粮就能养活,肖赞平时也来这家店打包东西吃,但他从来没注意过这缸水。
“想不想喝豆奶?我请你喝。”
“好喝吗?有没有冰的?”
利珊珊在家时只允许王一搏喝热牛奶,冰的饮品很少能进入他的食管和胃。
“冰的拉肚子,老了会得胃病。”
“嗷,换常温的。”
玻璃瓶装的廉价豆奶喝完后,要把瓶子回收到分销站去,绿框里没剩多少,老板把大部分的都摆进了冰柜。来这里吃饭的人很少有喝常温的,他们才不在乎冰豆奶喝下去会不会拉肚子。
肖赞离开座位去拿了两瓶,“给你,吸管。”
“我不会开这个。”王一搏低声说道。
生锈的开瓶器常被用来开啤酒瓶,除了王一搏,坐在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怎么把这个工具物尽其用。
人类懵懂无知时的模样,最像刚从母亲子宫里出来的那般无害,脐带还连着母体,对外界的一切感知皆从低级过渡到高级。
王一搏耷拉着眼尾,和肖赞说他不会开豆奶瓶的神态,像极了脆弱的婴孩。
年轻气盛的青年热衷于向他人展示自己的知识阅历,尤其是在有好感的对象面前,肖赞就更不能错过这个不起眼的机会。
“你看,把这个口子套上去,”他在认真地和王一搏演示开瓶器的用法,对方聚精会神的表情给了他极大的满足,“然后再用力拉,盖子就开了。给你。”
王一搏把吸管顺着瓶口插进去,水兑豆奶的味道是他从来没有尝过的,他吸了两口,太淡,像风过不留痕那样的寡淡,然后咬着吸管对肖赞说,“没有味道,不好喝。”
“哦……”
虽然明知道,口味挑剔的小少爷喝完廉价豆奶会是什么反应,但在真正听到王一搏说不好喝的时候,肖赞光顾着失望,他连情绪也忘了隐藏。
没有办法,现在的他没有能力给王一搏买比这瓶豆奶还贵的东西,他敏感的自卑又要决堤而出,洪水猛兽冲垮大桥堤坝,是不会提前打招呼的。
“哥哥…你把我的喝掉吧。”
王一搏不是怕浪费,两块钱的兑水货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呢?他只是察觉到肖赞的低落,看到肖赞垂下来的睫毛,他只是不想肖赞难过。
“哥哥?”
“嗯,我去拿肠粉。”
白色米浆倒在蒸盒里一遇高温迅速成型,打上鸡蛋,摊好肉沫和葱花翻面,最后切块出锅装盘。
肖赞把老板切得比较整齐的那一盘,放到王一搏面前,“吃一口,不喜欢就留给我。”
这句明显带有怨气的话,可以有另一种更柔和的表达方式,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变着法地讨好王一搏。
“哥哥,你帮我切吧。”
王一搏撒娇式的命令起到安抚肖赞的作用,大约是懂得怎么掌控和调动一个人的情绪,所以对方总能被他的一两句话牵着鼻子走。
肖赞伸手把王一搏的肠粉端到自己面前,撕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袋放一边,左右手各拿一只筷子,左手的用来固定肠粉块,右手更灵活用来切,“一搏,切这么小的可以吗?”
“嗯,哥哥夹一块给我尝尝。”
喂食,亲密宠溺的行为已经远远超出了,在外人看来的、他们之间应有的关系模式。王一搏给肖赞喂过草莓,甚至互相喂过更私密的地方,可这些事情只有他和肖赞两个人知道。
邻桌的男人开始匀了一些关注过来。
“好。”
肖赞视若无睹地把一块肠粉送到王一搏的嘴里,油脂浸润的唇瓣像镀了一层透明的膜在上面,一动一动的咀嚼肌,慢慢代替王一搏柔软的嘴唇,成为装载肖赞欲望的器皿。
仅仅是一盘肠粉,就能让肖赞产生如此下流的念头,由此来看,男人果然在那些方面无师自通,且擅长钻研。
“哥哥,你为什么一直在看我?”王一搏托着脸颊,歪头看肖赞,这三魂七魄都被勾走的样子,实在很难不让人往几天前的那个夜晚想,他笑了笑把手肘放下来,斜着身子靠近肖赞,气声入耳,“哥哥,你是不是在想怎么抱我,才能抱得更爽?是不是?”
肖赞移开侧脸,热气从底往上窜,像着火一样灼烧他全身的细胞,加热他流淌在四肢的血液。
怎么办?被王一搏猜到了,他要怎么办?
“哥哥,你承认吧,你想抱我,想得浑身发热。”
荒谬绝伦的话语让肖赞无地自容,他无法反驳王一搏,因为他真的像王一搏猜测的那样,或许更甚。
“一搏…别说了……”
“和男人,真的就那么舒服吗?”
王一搏话锋一转,先前勾引的语调一下就消失殆尽,肖赞起初不明白这话的意思,等出了肠粉店他才隐约知道,王一搏并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问那个上流之家里出轨的男人。
从王一搏向他提出邀请的那一瞬间起,肖赞就有了一种胜利在望的感觉,他以为自己抓到了一块足够安全牢固的跳板,与王一搏相处的每分每秒,他都在计算投入产出比,可是,当他看见王一搏好几次暴露出来的无力和脆弱后,渐渐的就开始怀疑自己对这个男孩儿的感情。
想掠夺对方拥有的一切,想占有年轻美丽的少年酮体,所以,他既想得到王一搏这个人,也想夺走这个人的东西。
贪婪就像吸力极大的漏斗,肖赞控制不住地要被它卷进漩涡里,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种吞噬和沉沦的感觉是好还是不好,和抽烟一个道理,尼古丁有害,可还是有一群忠实的信徒追随它,抛弃是非对错地为它着迷、为它疯狂。
“哥哥,我爸爸的生日宴你也一起来吧。”
“我吗?”
肖赞不认为他有资格收到王一搏父亲的邀请函,也不觉得王一搏叫他去是因为想和他待在一起。
“嗯,到时我派车去接你。”王一搏握着他的手,大拇指贴在掌心处,一来一回地摩擦、揉捏,“哥哥,你要是不来,我会很伤心的。”
“好。但是一搏,我去是因为我想见到你,不是因为别人。”
“哥哥就只想见我吗?难道没想点别的了?”
“还有……”
“还有什么?”
“想…想抱你……”
肖赞吃过席,那种十几个人一桌的农村宴席,通常饭还没吃几口,就已经有人把打包盒打包袋拿来了,年纪大的妇人会为了几块肉而暗中较劲,小孩听话会拼命往嘴里塞鸡腿。
上流之家的生日宴会是什么样的?
享受更好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