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当梨花仍在假装酣睡，玫瑰的根系已经追着水源满世界跑。

没有尸身，下葬都不知道要在哪堆炭里找骨灰。新闻对事故只字不提，仿佛变成了一台播报天气的机器。

今天最低温是26℃，多云转雷阵雨。肖赞用利君泰给的钱去看了几块墓地，洗旧的白T黏在汗湿的后背上，把人体汗腺最发达的一处地方堵得严严实实。

车轮颠簸在十几公里外的墓园停下，小小的山丘是数位逝者的家。肖赞不懂风水，也不相信什么玄学怪术，但如果要他轻易草率地为父亲选一块安息之地，那么他为人子的感情不允许，他亦做不到。

二叔不知从哪找来一个风水先生，五六十岁的模样，穿着怪诞，两撇胡须耷在嘴边。

肖赞被拉到一旁，“侄儿，这位大师指点过的宝地都很灵验，你知道香港佬的跑马地坟场吗？他师父以前在那做过事，帮很多富豪算风水，很灵验的。”

不仅是香港，粤地这边的富豪也热衷于风水文化。虽说人出生时光着来，死了就死了，想带走点生前的东西一般是不大可能的，但既然这种为唯物主义者所不屑的民间传说能一直流传至今，则说明它有存在的必要性。

别墅在山顶建起，霓虹灯在眼底闪烁，近似于某种商业文化的风水学，已经伴随珠江和维港的船只漂了很久很久。

拿东方之珠最美的风情维港来说，出手阔绰、挥金如土的富豪精英一边在游艇上高谈现代文明，另一边关起门来仍旧会对留住香港财气的聚宝盆一说深信不疑。

“多少钱？”

“这个数。”二叔摊开一个手掌，见肖赞蹙眉又道，“利君泰不是给了你一张支票吗？这么点儿小钱算得了什么？再说了，你爸人是走了，可我们连块骨头都找不到。要是墓地风水不好，他在地下才真的是死不瞑目啊。”

“你才死不瞑目！”肖赞一把推开二叔，探寻怀疑的眼神来回打量着那个神乎其神的风水先生。

“诶哟，我的大侄子——赶紧走吧，天气怪热的。”

“等等。”肖赞走上前从包里掏出一沓现金，对二叔找来的风水先生说，“我只能付给你这么多钱，可如果你觉得不够，那就去找我二叔要。不想看现在就能走。”

来历不明的人肖赞是不信的，他那个见钱眼开、游手好闲的二叔怎么可能真心想帮他呢？说不定这个什么风水先生就是个江湖骗子，联合他二叔要来骗走利君泰补偿给他的钱。

“诶！我看看。这沓有一万了吧？”二叔趁着肖赞不注意竟然直接就从他的手里抢走了那些钞票，“一万就一万吧，我先收着。”

“你！”

风水先生不动声色地和二叔对了对眼，“再不去太阳就要下山了，届时阴气繁盛，你们二位凡人之躯难抵鬼胎，走吧。”

肖赞盯着走在前面的人，边走边握紧了拳头。

工厂上夜班的人摘下手套，解乏的烟头塞满角落的垃圾桶，他们陆陆续续从卷闸门里出来，月光均分洒在肖赞和这些人的身上。

几个勾肩搭背的工人说，“那个人的儿子怎么搞？老头死了，还有个吸血鬼二叔哩，惨咯惨咯。”

“关你屁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人家有钱，房东老板肯定给钱了呀。”

“给了多少？有一百万吗？”

“我哪个知道？我又没得看。”

起头的那个人点了根烟，又道，“你们见到他可以问问呗。”

“……”

愤怒在青筋里横冲直撞，它没有方向，仿佛下一秒就要飞跃火山口。

肖赞也是，他隐忍了这么久的怒火亟待解决。

问题是该找谁呢？王一搏吗？可以找吗？

夜里，肖赞握着手机在床上辗转反侧，小功率的风扇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正和赖在他身上的燥热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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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半夜吵醒你是哥哥不对，你继续睡吧，晚安。”

道过晚安，这样就可以了。一切的情/yu都在肖赞说出一声“晚安”后偃旗息鼓、归于平静。

于肖赞而言，他是困兽见少年，王一搏好像什么也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等一下，哥哥来电动门接我，悄悄的。”

“嗯，悄悄的。”

凌晨两点，肖赞牵着王一搏一起穿过那条长长的走廊。

“一搏，你怕不怕黑？”

“哥哥问这个干嘛？”王一搏下意识地用余光瞥了瞥四周。

“我想知道。”肖赞答道，澄澈的双眸透露出强烈的、区别于课堂培养出来的求知欲。

因为王一搏不是课本，肖赞不是学生。他在用看待爱慕对象的眼神直视对方，在深情地期待王一搏的回应。

“不告诉你。”

“哦，我已经猜到答案了。”

迂回战术不灵验，王一搏躲躲闪闪的表情又在肖赞的心尖燃起一把火。

他们躺在整洁干净的床铺上，小腿缠着小腿，手臂挨着手臂，好久，他们中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蝉鸣因王一搏的到来而焕发生机，肖赞的耳朵不再苦于聒噪。

“哥哥，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嘛，还不知道。”

不择手段报复利氏，然后用视频威胁王家，还有很多，他的计划不止于此。

但是肖赞不会告诉王一搏他真实的打算，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王一搏，又怎么可能接受对方做那样的事？

“真的不知道？”王一搏仰头看着他，上位者的姿态回来了，“哥哥，你不要欺骗我。我最讨厌别人骗我，如果让我知道你没有对我说真话，你清楚我会怎么做。”

“一搏，我骗谁也不会骗你。”

王骏丰一早来办公室，新泡好的热茶就准时出现在了桌上。

电脑开机看邮箱是每天上班必须做的事情，今天也不例外。

windows的欢迎界面一如既往地呆板没有新意。鼠标移动，最新的邮件弹出，视频播放器很自觉地配合了邮件附件的类型。

一段激烈的xing/爱视频，主角正是王骏丰和他的情人。

厚实的办公桌被电脑屏幕砸出一阵声响，王骏丰的表情很精彩，像川剧变脸似的自由切换。

“喂？早上有没有人来过我的办公室？”

“王厅，您稍等一下，我查下监控。”

“等不了，马上报告给我！”

过了一会儿，那头回话道，“王厅，我们查过监控了，没有可疑人员进出过您的办公室。”

“知道了。”

挂完电话，王骏丰又用私人手机拨通了一个没有名字的号码，“出事了，你马上过来一趟，我在办公室等你。”

没放声音，视频画面仍在动，视频里的人也在动。（海外版有惊喜）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