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

柳渫送走了南渡。

南渡说：“我会在暗处守着你。”

有这句话，就已足够，反正她本来就没指望靠别人救她。

在房里发了会儿呆。

听到门口有声音，她蹑手蹑脚上前，把门下开细缝。

顺着细缝，她弯下腰，探头要去看。

靛蓝的衣饰挡住了全部视线，没来得及多看，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就推开房门。

她一踉跄。

看清来人，她心悬起来，“怎……怎么是你？”

“柳师妹，一个人下山，很危险。”陆青珣没有说责怪的话，语气冷淡的只有这一句。

以防被他骂，柳渫敛眸，纤长的睫羽盖住眸中情绪，两手不自在地并在一起，她低喃：“对不起……”

他无奈摇摇头，“你师兄那边我已经交代过了，不会找你麻烦，确认你安全，我们就都放心了。”

柳渫还低着头，没有要抬起头的意思，陆青珣见状，薄唇轻抿，抬起她的手，张口欲言。

碰到淤青，她忍不住缩了缩手，“嘶”了一声。

这一缩让陆青珣警觉起来，面色立刻沉了下来，温柔地抓起她的手，挪开衣袖，就瞧见藏在宽袖里的几块淤青。

另一只胳膊上也有，大小不一。

陆青珣没多言，扫了眼房间陈设，把她硬按到凳子上，变出膏药来，轻轻为她涂抹，冰冰凉凉，并无不适。

她也不说话，一抬眸就是他的浓密的剑眉，盛着温柔的双眸，琥珀色的瞳仁中除担忧，什么情感也没有。

一时间，柳渫以为在做梦，可是肢体的疼痛的确在。

“为什么不用你封师兄给的簪子？”他放下柳渫的衣袖，好奇地问。

本以为她是有骨气。

结果柳渫只是指指山水画屏风后头，耿直答道：“因为我那个时候沐浴把那些东西都放在脏衣篓里了啊！”

陆青珣竟语塞。

“我没事！”她认真地回答，说完还抬抬手抬抬腿，“你看，都能动！”

“那个，阮樱呢？”她突然想起来还有任务。

陆青珣不假思索：“去城南打探魔修的消息了。”

提到魔修，柳渫不禁打了个冷颤，浑身恶寒。

“为什么又是魔修？他们不是在查苗疆人的事情吗？”

“宗门内没有魔修的踪影，你失踪的两天，连出现三个死者，死因也是因为蛊虫，但是类别同苗疆的大相径庭。”

听到这个答案，柳渫并不感到意外。

“那我师兄他们呢？生不生气啊？”

陆青珣突然笑了，笑容很浅，浅到像是如桌面的尘埃，风一吹就散了。

“你还会想到你的师兄们？”他说，“他们都很担心你，只是身有要事，实在没法子抽空找你。”

“要事？”

陆青珣继续说：“水镜的内容被篡改，为了下次的仙门历练，他们都在帮忙修缮水镜，而且下月的百毒谷一行也需要他们勘察是否有魔修做手脚。”

百毒谷一行即是指剑宗弟子仙门历练后自家举办的小型历练，主要是为了年幼没经验的弟子赚取灵石。

柳渫趴在桌面，“哦”了一声。

二人都不再言语。

安静了一小会儿。

柳渫倦倦开口问：“你不怕我死掉吗？”

她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这个问题只是随口一问。

“怕。”

他答得认真。

柳渫听到这个答案也是为之一震，心脏的疯狂加速让她困意全无，睁开眼睛看他。

他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柳渫腰间的佩剑，“但是我相信你不会那么轻易就死，它会救你的。”

“哼……但愿它真的会救我。”别哪天被那个叫季子昂的家伙拿江吟把她一剑封喉就是万幸！

陆青珣虽不知她这两日经历了什么才会说出这种话，但仍旧为江吟说好话，“它是你的本命剑，灵力深厚，既然认可你为主人。就会拼尽一切去救你。”

“万物有灵，剑也有。”

回想起那日她倒在桃林里，江吟疯狂给她输灵力的样子，陆青珣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听闻那些飞升成神的人，都能够听到剑的声音，洞悉剑的心思。

他半信半疑，只是总听宗门里的小丫头们说而已。

柳渫却沉默了，暖光洒在她脸上，连毛孔中细小的绒毛也无比清晰，浓黑的睫毛轻轻扑动，如同两只麝凤蝶，静谧地扇动着翅膀。

陆青珣缄默一阵，也不知道柳渫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柳渫正在听系统说话。

【宿主，今晚就是你表现的时候啦！城南拯救阮樱！完成任务后有神秘礼包哦，宿主好好珍惜机会。】

【提醒一下，如果阮樱死了，世界就会崩塌，剧情会无法控制哦。】

“陆师兄。”她抬头，对上陆青珣打量的目光，愣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我饿了，你能给我弄点吃的吗？”

谁让她是封萧的亲师妹呢，陆青珣起身，不忘回头叮嘱：“别再乱跑，让我为你担心。”

“当然。”

陆青珣的身影一消失，柳渫就匆忙跑到屏风后面拿保命簪子，攥在手里，却犹豫了，最终又把簪子扔了回去。

想了想，还是给陆青珣留了个信。

她用灵力在桌面写了几个字：不好意思，陆师兄，又要让你担心了。

她无奈一笑，转身找到窗户，确认好下面的情况，跳了下去。

南渡立即出现在她身后，倚着墙问：“你去哪儿？”

最后的余晖落在他脸上，他显得意气风发。

“去救人。”语落，单脚点地，就飞上隔壁屋顶，稳稳踩在砖瓦上，左右张望，顿住了脚步。

南渡紧随其后，看着她左右踌躇的样子，手肘戳了戳她，“你干嘛？我观察过了，周围没有魔修的人。”

“哪边是城南？”她满脸写着诚恳。

南渡拿她没办法，指了个方向，偷偷嘀咕一句：“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啊……居然能被老大看上……”

柳渫没听清，只当他在狗叫，飞速往城南赶去。

城南那片城区诡异的宁静，落针可闻。

她到时天已经全黑，城南的住宅似乎都长久不住人，无比昏暗。

落到地面，因为冲击力，满地扬起的灰尘简直要把人呛死。

南渡耸了耸鼻子，下一秒就赶紧捂住，在柳渫身旁咕哝：“这边怎么这么臭啊。”

柳渫也闻到了，那种，尸体腐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