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撑腰

　　王一博擦干净了眼泪，小手用力的攥着毛巾。

　　终于，稍微缓和了些情绪后才哽咽着说：“我们班里，班里有个男生，总跟我过去不。低年级时，有一次他踹了我一脚，特别疼，我腿都麻了，我也打不过他，就跑了，然后他就总找我麻烦。”

　　稚嫩的声音磕磕绊绊的讲术，肖战听了也不免眉头皱了起来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老师或者家长？”

　　听肖战这么问，王一博眼睛里顿时就又涌上了一层水雾，却偏还要梗着脖子说：“我告诉老师了，可是他学习好，老师都当他是好学生，每次都还是我挨罚。我跟我爸我妈说，他们就说让我努力学习，学习不好就被人欺负。”

　　“然后呢？”肖战叹了口气，抬手放在男孩头顶用力揉了揉问，“他怎么欺负你的？”

　　“他……”说到学习，王一博也不免失了自信，耷拉着脑袋说：“我下课时，跟前桌一个学习好的女生聊天，他就跑过来说我学习差不配跟好学生说话。他还总是踹我一脚，或者打我一下。中午打饭的时候他也故意到最后一个才叫我，我生气就把汤盆扣他头上了。老师就请我家长。然后回来我爸就打我。他说我怂，就只会干这种幼稚的行为。”

　　幼稚的行为吗？肖战倒也觉得听着挺好笑的。可本就是幼稚的小朋友，又能做什么冷静的事情来呢？

　　“今天就为这个啊？”胳膊圈住小小的肩膀，肖战问。这个举动这让小小的王一博心里一下子好像有了依靠。便咽下喉间的哽咽说：“不是。”

　　“嗯？”

　　“我今天跟他打架了。他让我给他跪下。我就骂他，我说：拉屎撒尿的屎盆子扣他脑袋上都不可能，然后他又踹我，我就把他推到了。”

　　啧！肖战不仅咂舌，“然后就打起来了？”

　　王一博点点头。

　　肖战还挺欣慰的，至少王一博年纪虽小，但还是挺有骨气的。不愧是他肖战带出来的小弟。“挺好。这回你爸没骂你怂了吧！”

　　结果，王一博听了着话情绪突然间暴涨，连声调都升了两度呜咽着说：“但是我还是没打过他。还让老师请家长，老师跟我爸说我说脏话骂同学，还打架，我爸都不听我解释！他都不相信我！还骂我！”

　　话越说越委屈，说到最后，眼泪又大颗大颗的顺着粉嫩的脸庞往下掉。肖战赶忙拿过毛巾来去接下那些往下砸落的金豆子，另一只手在剧烈抽抖的后背上安抚的抚摸着。这下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安慰了。

　　学习不好就被当作差生，成绩优异在学校和家长面前就会有待。“好学生”定律无论放在何时都一样好使。

　　肖战学习成绩一直不错，在班里人缘也向来好，再加上体型从小学就是班上最高的，从来没人敢欺负他。所以学习成绩不好又瘦小的王一博经历的这些他没经历过，没有发言权。

　　但事情听在耳朵里确实让人不舒服。

　　怎么说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弟，这哑巴亏吃得真让人堵心。

　　“小兔崽子你没完没了了是吧！今天你要是哭不完了就别给我回家！”楼上传来王杨气急败坏的声音。肖战能感觉到被自己揽住的肩膀瑟缩着往他怀里躲，他便收紧了手臂，另一只手将毛巾放到膝盖上，然后将手附在王一博的小脑袋上用力的揉了揉。

　　“你跟孩子较什么劲？他被人欺负你怎么不管啊？”

　　“我管了这次下次呢？他是个男孩我管到他多大？他自己不学会处理以后还被人欺负了就哭着跑回家来？到时候你还管得了么？”

　　天气已经转凉，家家户户的门都紧闭着。大概是不放心王一博一个人坐在楼道里，王杨和鲍晴便开着门时刻关注着楼道里的动静。

　　大部分有了孩子的家庭都是这样，母亲心软，父亲严厉，在孩子的教育上发生争执几乎成了司空见惯的事。

　　肖战今年已经十五岁了，他小的时候肖建国和邵兰英也会为了他吵，可是这些年好像除了学习和大的原则问题意外，肖建国和邵兰英已经几乎不太会管他了。这让肖战更加自律，也更加懂事。

　　所以王杨说的那些话肖战心里是认同的。上了初中后，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在外面在遇到事情，哪怕是老师和家长往往也都力不从心。

　　王一博是个性子很倔的小孩。从小玩到大，肖战只见过王一博在自己面前是顺从的。因为这样他气哭过所有和他一起玩的小伙伴。

　　但肖战也清楚，王一博心里其实是有些软弱的。那份软弱大概也是出于鲍晴对他的过分宠爱。自小父亲不在身边的男孩多少都会缺少了一份安全感，那是母亲再多的爱也给不了他的底气。

　　王一博把自己的圈子画的很小，这样就能一直呆在最安全的范围之内。

　　所以哪怕一起玩的孩子那么多，王一博却只跟在他一个人的身后。他不喜欢别人嫌弃他小，嫌弃他笨，怕被人拒绝，他就先一步拒绝去靠近。

　　但他肖战不同。他的父母对王一博和鲍晴一直照顾，王一博自小吃在他家，长在他家，幼儿园三年都跟在邵兰英身边度过。小学之后鲍晴没时间接孩子的时候，肖建国便会帮忙接王一博回来。所以王一博对邵兰英和肖建国信任，对他肖战信任。信任他们不会拒绝自己。

　　肖战的一句“不跟你玩了”，就能把这小孩儿唬得老老实实。只因王一博知道，肖战不会真的不和自己玩。就算他真不和自己玩了，那他就去找肖叔叔和鲍姨告状。

　　肖战搂着怀里的小男孩轻拍着安抚，声音适中的和楼上王家夫妇说：“王叔鲍姨我和他聊聊。一会儿就好了！”

　　“战战啊！也好，你和他说说。他倔着呢！非要跟他爸杠！”鲍晴开门出来，站在上一层的楼梯边上满面愁容的望着自己的儿子。

　　“您放心吧！”肖战扬起脑袋冲鲍晴荡开一抹安慰的笑意。这两年肖战张开了不少，十几岁的少年，身体抽条似的长，脸上的轮廓越来越鲜明，笑起来温温润润的，已经能看得出是个非常好看的男孩子。

　　鲍晴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屋。

　　肖战也很无奈，捏住王一博发鳃的小脸颊问：“其实你爸说的没错。现在就看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

　　“我……”王一博蔫蔫的耷拉着脑袋，声若蚊蝇的回：“我不知道。他比我高比我壮学习又好，我打不过他。”

　　肖战被他这话逗得轻笑出声来。压低了声音问：“需不需要哥去给你撑个场子？”

　　“嗯？”王一博不明所以，终于又抬起头看着肖战。

　　“你们上学放学都必须有人接送吗？”肖战问。

　　王一博摇了摇头，“住的近的同学都自己上下学。我离得远，我妈才不放心我自己。”

　　“那欺负你的那个同学呢？”肖战又问。

　　“他家就住学校门口小花园那片楼。”

　　肖战点点头，话说了半天，肖战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凑到王一博耳边声音压得更低了说：“这样，明天早上，我送你去上学。”

　　“真的？”王一博顿时眼睛一亮。就连刚刚的那股伤心都瞬间没了一半。他从小就希望能和肖战一起骑车上学。可肖战比他大了六年，他三年级能跟在大人身边骑自行车上下学的时候，肖战初三的课排得很满，总是在他刚起床时就已经听见楼道里肖战关门离家的声音。

　　后来肖战上了高一，他就更没机会了。

　　能和肖战一起上学那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事。

　　“反正你学校离我学校又不远，我待会儿和你爸妈说一声。”肖战也没想到王一博居然这么高兴，顿时心里就又被满足感占领了，命令的说：“不过你得早起。晚了我就不等你了。”

　　“嗯！”王一博点头如捣蒜。连最后一点悲伤都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第二天一早，肖战书包还没背上，自家的防盗门就已经被很轻的敲了两下，伴随着王一博奶音未消的声音：“战哥，我好了，在楼道等你。”

　　肖战赶紧背上书包出了家门，低头看着站直了将将只到自己肋骨处的王一博，又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那颗小脑袋笑道：“怎么这么矮？吃早点了吗？”

　　王一博不高兴的扒拉开脑袋上的手，举起来手上的两个保鲜袋说：“我妈给我带了，也给你装了一份。”

　　“战战。”鲍晴的声音从更上面一层传下来，肖战礼貌的扬起脑袋道了一声：“鲍姨早。”

　　“诶！早！”鲍晴笑起来的时候，王一博和她非常像。鲍晴温柔地嘱咐着：“你们路上要小心骑车啊！过马路的时候注意安全。”

　　“知道了鲍姨。”肖战彬彬有礼的点头回应。

　　王一博仰着头和鲍晴道了声：“妈，我们上学去了。”便欢快的跑下了楼梯。

　　肖战道别之后也跟了下去。他其实也没太想好要怎么帮王一博处理这件事。他觉得既然王杨并不打算帮王一博出头，那他就先帮这小子树立些自信吧！谁让他被那小子喊了那么多年的“哥”了呢！

　　早上七点四十，太阳懒散的照亮正片街道。学校门口满是学生和家长。小花园前面有个早点摊，周边围了好几个人在排队。

　　肖战让王一博将自行车先放到车棚里去，他自己将车停在了学校大门与小花园之间的一片不碍事儿的空地上。两只脚撑住，手里举着鲍晴给他带的早餐吃了起来。

　　“那小子什么时候来？”见王一博颠颠背着书包跑了回来，肖战问。

　　王一博走过来，很自觉地跨做到了肖战自行车的后座上。自行车突然加了重量，肖战及时那用两只脚重新踩实地面埋怨道：“你看着点！”

　　“大概快八点的时候。”王一博回他之前的那个问题。手上也打开了保鲜袋，咬了一大口。

　　肖战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想着今天的早自习自己肯定是得翘了。

　　两个人坐在一辆自行车上边聊边吃早餐。时间临近八点，校门口的人变得稀疏，就连站在门口执勤的老师都只剩下了一个。

　　肖战将吃空的早餐在手里攒成球，左右没见到个垃圾桶，便塞进校服口袋里。回头看到王一博居然还没吃完忍不住催促：“你快点吃！这都要上课了！”

　　“哦。”王一博将剩下的一口全都塞进了嘴里，撑得小脸就像个随时快要爆炸的气球。

　　一转头，王一博一微。伸手拍了拍肖战的后背，嘴里塞满了东西说不出话来。倒是肖战转了半个身子过来问：“来了？哪个？”

　　王一博被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伸手往一个方向指了指。

　　肖战见他这副模样气急败坏的说：“下车！把嘴里的给我吐了先！”

　　王一博乖乖跨了下来，跑到马路边的井盖前吐掉嘴里的东西。再一转身，原来的位置上只剩下了一辆自行车孤单单的立着。

　　肖战十五岁，身高已近180。突然出现在一个四年级小学生面前挡住去路的时候，男孩吓了一跳。

　　“你就是金子鑫？”肖战冷面看着自己胸口高的男孩。

　　“我不认识你。”男孩儿意识到了某种威胁，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

　　肖战动了动嘴角哂笑着向王一博勾了勾手。待王一博走到了自己身边时，胳膊搂住王一博的肩膀说：“他你认识吧。”

　　见到王一博，男孩也瞬间明白了对面人的来意。毕竟只是个九岁十岁的小孩子，怯懦顿时就爬到了脸上。吓得一动不动，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是他哥，亲的。现在知道了吧！”肖战仰着下巴，阳光帅气的脸上硬是装出了一副不好惹的模样来。

　　“哥哥好。”男孩儿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实巴交的叫哥哥。

　　肖战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继续绷住一脸的严肃问：“听说你总欺负他？昨天还打架了？他骂你了？骂你什么了？要不你也跟我说说他为什么骂你？”

　　这一下可把孩子吓坏了，缩着肩膀直往后躲。肖战眼明手快，一把将男孩儿的喉咙卡在虎口捏住了防止他逃跑，不慎友善的警告：“别他妈以为学习好就能随便欺负人！出了学校可没老师保着你！小兔崽子我警告你，再敢欺负我弟，信不信我天天跟这堵你！没人教你规矩做人是吧！哥哥好好给你上课！听见没有！”

　　肖战的声音不。

　　铃声已经打过，校门口一片安静。

　　这便显得声音更加毫无阻拦的传进了校门。引得学校门口的执勤老师已经往这边走过来。

　　“干嘛呢？还不进去上课？”执勤老师厉声催促。不善的看着肖战。待见到肖战手上捏了个学生之后，脚下步子加快了速度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肖战见老师过来了便松了手，脸上也跟着换上了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彬彬有理的先叫了一声：“老师好。”然后见王一博傻愣着不说话，一巴掌拍上了小后脑勺训斥：“跟老师打招呼了吗？”

　　王一博早就被肖战刚刚那副模样吓傻了，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乖乖的鞠躬道了一声：“老师好。”

　　“出什么事了？你们不上课在这干嘛呢？”老师缓和了些语气问道。

　　“嗨！其实就是小朋友之间闹了点矛盾。我来帮着和解和解。”终于来了机会，肖战便将王一博被欺负的事简单的说了说。最后还一副为难的说道：“我这个弟弟胆儿小不敢惹事，一着急嘴还笨。跟老师那说不清楚，被冤枉了回来就会哭。有了前车之鉴，弄得也不敢找老师了。您说兔子急了他还咬人呢！这小孩又不懂得轻重，昨天您看多危险啊！这要是谁伤了谁都不好您说是不是？我家长觉得孩子的事不好掺和进来，所以啊就让我来调解调解。”

　　话说得有理有据，体面不带半点急躁，完全不象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

　　执勤老师打量着自己学校的两个孩子，斟酌后觉得这大概也确实是家长授意的。在校从教，学校里的事大体也都清楚，眼前这十几岁的孩子把每个关键点都说得清晰，连带着班主任偏袒都说的含蓄却又确凿。这让她也不得不重视了起来。

　　“王一博哥哥您放心，这件事我肯定弄清楚了。我回再看看，好好观察一下。也和他们班主任反应一下这个情况。”

　　肖战对老师的反应很满意便又放低了姿态说：“那就太感谢老师了。我们家也是不想给老师和学校找麻烦。我们还是会让一博以后在学校遇到了困难及时去找您这种可信任的老师说。不要自己解决。不然打架出了事儿咱们学校还得担责任。”

　　执勤老师赶紧跟着说：“感谢你们的配合。俩孩子我就带进去了，你上学也迟到了吧！赶紧去吧！放你家长放心吧！以后肯定不会再出这种事了！”

　　事情解决得异常顺利，肖战扬起了满脸笑意和老师挥手道别，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