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龙混杂的酒吧内弥漫着酒精和香烟混杂在一起的味道,舞池内的人们伴随震天响的欧美音乐不停扭动舞姿。摇曳的光线下,没有人会专门注意到靠近侧门的吧台坐了两个男人。
坐在左侧的男人手臂撑着吧台,摇晃会儿酒杯,漫不经心道:“张泽禹,你昨儿个刚领完证,今天晚上就来酒吧玩,你家那位知道了不得手刃你啊。”
名叫张泽禹的男人喝口烈酒,酒意上头说话都管不住嘴,大刺刺地笑了笑:“如果不是我爸妈早在我出生前就把我的婚姻幸福定死了,我高中毕业后根本就不会搭理他,还领证结婚,放屁呢!他有什么资格管我,天天冷着个脸装清高。”
“哎呀,你别总这样说,人家现在好歹是你正儿八经的婚姻伴侣呢。”好友嬉笑道,“要是这话被人家听了,你铁定完蛋。”
张泽禹呸了一声,“你是不知道,我和他做了十几年的同学,从小学开始就在一个班读。我是烦透他那副假清高的样子了,真当自己是碟菜,在我面前装的要死。”
好友哈哈两声,没多做评价。有些事不大适合外人参与,作为好友,他只能听一嘴附和两句,不能多评头论足,否则会给自己和家族带来麻烦。张泽禹和他那位婚姻伴侣的家世,不是他一个靠房地产站起来的小门小户能比的。
不过,豪门世家之间的联姻笑话,谁不乐意听呢。
“对了,禹哥,你今儿回去吗?”
“不回去,谁爱回谁回!”张泽禹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重重放回吧台桌面,脸被酒意熏红,但好在神志还算清明。
他想起来就气,原本只以为领完证,两个人就可以做表面夫夫,谁也不搭理谁的那种。可没想到,他昨天下午领了证,爸妈晚上就说要出国旅游了,还顺便把他在北川市的大平层钥匙给没收了,害得他有家还不能回。
但不能回大平层,他倒也真不是无处可去,大不了去订间总统套房凑合住一段时间。但更没想到,他妈直接勒令他只能去张极家住,否则就把他的卡停了。
没卡没钱,他的存款只够订市里最便宜的宾馆套间,那些宾馆的环境十足恶劣,对他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来说才是真的折磨。
于是他无可奈何,今早上就把东西搬张极家去了,但还没有安置好,正堆在玄关旁的空地上等着呢。
张泽禹平生第一次,有了漂泊无依的无助。全都是因为张极,如果不是非要结婚,他也不至于被他爸妈赶尽杀绝到这个地步。
所以,他现在很愤怒,只针对张极的愤怒。
按理说,刚领证的新婚夫夫应该住在一起,起码头一个星期是要的。但张泽禹不愿意,甚至连家都不愿意回,更别提什么一不一起住。
他和好友在酒吧疯玩了一晚上,一直到次日凌晨三四点才收手,醉得连路都走不动。好在这家酒吧上上下下全认识他,见他醉倒在吧台,立马把他和好友扛到三楼贵宾客房睡觉去。
这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十点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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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的北川市主干道人流拥挤,车流量很大。来来往往的车辆中,张泽禹成功在十一点半被堵在距离张极家只剩两条街的十字路口。
他打开窗户,将头探出去看了两眼。似乎是最前面道路上发生了车祸,一辆面包车和电动车撞在一起,正在等警察来处理。
无奈坐回来,他从旁边的抽屉里摸出一包还剩大半的烟,抽出支叼在嘴里,点了火。很快,刺鼻的烟草味在车内迅速四溢。
平日里走这条道,最怕的就是大堵车,因为这一堵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走。
张泽禹百无聊赖地打开车载音响,点了首喜欢的R&B歌曲,手指伴随悠扬的音乐声轻轻敲击方向盘,慵懒地靠在椅背里。
等了不知多久,烟都抽完了,停滞不前的车流终于往前了一些。他立马跟上,和前头的车一样慢慢吞吞蹭着。好不容易转弯拐进左侧车道,他松口气,看眼时间。
都快十二点了。
不过,就让张极等着吧。
他一想到张极坐在餐桌边等待的模样,就忍不住勾唇一笑。看张极吃瘪,是他的人生十大乐趣之首。第二是看张极生气或失态。
终于,经过他紧赶慢赶,踩在了中午十二点整进了张极家的别墅房。
该说不说,虽然两家人是世交,从不知往上数第几代就玩在一起,但两家的生活风格是十足的对比鲜明。
张泽禹家装横华丽,主打奢侈风,连主卧的灯都是进口的镶钻大吊灯,平时的生活用品也是十分奢华。
而张极家则恰恰相反,一进门,玄关旁立着个一米高的木质立式衣架。客厅的橱柜里摆放了不少珍稀的古董,例如一对御窑青花缠枝莲纹贯耳大尊、青花釉里红海水云龙纹天球瓶,个个都是价值上亿的古董真品,是张极父亲花大价钱买来的。
墙壁上还挂了不少珍奇字画,都是很有名的近现代大师的杰作。
不像张泽禹家里,到处放着大大小小的发财树,几乎是把爱财刻进骨子里。但张泽禹却对此并不在乎,反正怎么样都有爸妈兜底。
张泽禹懒散地转进饭厅,一抬眼就看见端坐在餐桌旁、一手捧碗一手拿筷的男人。
这人一套西装,将自己全身上下打理得极好,连头发丝都梳的板正。侧脸流畅,眉眼是十足的凌厉,浓眉大眼,甚至还带着点西方混血的深邃。
哪怕只是吃饭,他也有条不紊,细嚼慢咽的模样让张泽禹看了快反胃。
张泽禹忍着不爽在他面前坐下,不过还刻意使了点劲拉开椅子,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声响。坐下后发现对方看了自己一眼,得意地歪歪头:“极少,怎么不等客人就吃起来了?”
张极八风不动,一声不吭。
盯着他等了半晌,张泽禹才想起来,他们家向来食不言寝不语,古板得很。顿时没了乐趣,不满地吃起饭来。
过了五分钟左右,张极吃完撂下筷子,把旁边餐椅上的一个文件夹拿出来,递给张泽禹,冷言冷语:“你看看。”
张泽禹吃得很没形象,抬头嘴角还有粒米饭,浑然不觉地接过,“啥啊?怎么,刚结就离啊?”
不过也挺好,何必互相折磨。
“……不是,是婚姻期间的一些规矩,我希望你能全部阅读完再回复我。”张极起身,将碗筷拿去厨房,放进水槽里拿水泡着。
待回到饭厅,就看见张泽禹皱着眉翻看文件,顿了顿,他走过去:“如果你觉得为难,我也可以适当更改一点。”
张泽禹喝口水,指了指文件第一行,“不是,你看看你这些东西。什么叫‘未经允许不能带人回家’?我在你眼里私生活就这么混乱吗?!”
张极迟疑地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好吧,我只是比较贪玩而已。”张泽禹讪讪移开话题,继而又指着第二行,“那你看看这个,我凭什么不能在家抽烟啊!”
张极认真道:“抽烟不利于健康,吸了烟味的话也会对我的身体产生影响。而且,家是公共空间,如果你抽烟的话烟味到处飘散,会很难闻。”
张泽禹张张嘴,顿时又无话可说。他最烦的就是张极这幅公事公办的样子,一对夫夫搞得跟什么合作人一样,还要签合同。
“当然,我可以适当放宽要求。”张极沉思一会儿,“一周允许你抽三根,不过只能在阳台抽,必须要通风,而且不能当着我的面抽。”
闻言,张泽禹气笑了,把文件往桌上一丢,“我是来你家住,又不是重读高中,凭什么要用这些条条框框管着我。”
张极眼神渐冷,盯着人很有压迫。不过张泽禹和他打交道这么些年,对他这种眼神也逐渐习惯了,很坦荡地对视回去。
半晌后,张极轻轻叹气,“好吧,一周抽四根,不能再多了。”
张泽禹一愣,无语道:“大哥,不是抽烟的事儿,是我根本就不想理你这些东西,懂了吗?”
“那你能保证全部做到,就不签。”张极说。
张泽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就是找不到才不想签,凭什么你管我这么多?我爸妈都从来不管我!”
“你现在住我家,得按我的规矩来。”
张极总是这样,从两人认识起,做事规规矩矩,永远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方方面面都能安排妥当,完全不需要父母操心。
也正因如此,张泽禹才烦他。每次看他去学钢琴学外语,都觉得他又累又装。
最烦的是,他妈总在他面前夸张极这好那好的,他有一段时间都把张极当成自己的噩梦了,实在要命。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张极一如既往的无趣冷漠,比秋天的枯叶还死板。
张泽禹烦的要命,干脆利落地签了。签完连带文件夹一起拍在张极身上,态度恶劣:“签完了,以后别老烦我。”
张极收好,冷冷道:“你也是。”
听完这话,张泽禹更气,摔门走了。
其实签什么合同无所谓,他只是单纯看不惯张极理所应当地管束他,好像他是什么住客一样。虽然是真的,但他就是讨厌。
两人结婚,起码是在平等的水平线上。凭什么张极有资格管他的生活方式,他却什么也不能插手张极的事。
他觉得很不公平。
就像,这次指腹为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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