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你说你想去参加《超级偶像》？？”

顾雅在电话里停顿了几秒，但很明显不是在等他的重复确认，而是需要自我消化，并快速思考缘由。

不过她似乎很快就放弃了，只问：“那电影怎么办？”

“如果你能帮我敲定的话，我去和陈导说。”

“说什么？说你不演了？”

“我可以在拍摄间隙去录制节目。”

顾雅用力呼出一口气，像在压抑情绪，“那你不如干脆就别演了，去录综艺。”

“我想争取一下，我会以电影拍摄为主，绝对不会影响进度。”

“这话你跟我说有什么用？陈之化的风格你了解的，去年有个女演员违约轧戏，被他点名道姓挂在微博上，最后怎么样？角色丢了，还被电影圈集体退货。”

“我只是想先争取一下。”王一博低声辩解，“如果他不同意，综艺我就不上了。”

“那你何必非要给他留一个不好的印象呢？明知道他不喜欢演员分心。”顾雅耐心跟他分析，“这是你的第一部电影，虽然只是配角，但我看过剧本，那个路人身份有反转，直接影响主线剧情的，演好了会很出彩。就算演得一般，只要态度端正、认真听话，就肯定还会有下一部。现在这些大导演都很会调教新人演员，他们不怕你不会演，就怕你不专心。而且我跟你说，陈之化是北影出来的，又在上影当过几年客座教授，社交圈覆盖范围很恐怖，他对你印象不好的话，大半个电影圈都不会对你有好印象，所以你明白吗，这不是简简单单一部戏的事儿。”

“我明白。”

“明白就好。”

“但我还是想争取一下。”

顾雅：“……”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才问：“为什么呢？前阵子节目组就找过我，我跟你提过一嘴，你说你没兴趣，当时陈导都还没找来，怎么现在突然魔怔了呢？”

王一博坐在候机大厅里，看着窗外夜色中闪烁着的一盏盏信号灯，并不清楚该如何解释，或许是因为连他自己也都还没有梳理明白，所有情绪和情绪下做出的决定，都只是一种本能。

“就好比你某一天路过商店，看到橱窗里的一款包，它可能不是最新款，不是最贵的款，甚至不是你以为你会喜欢的款，但你就是看到了，而且每次路过那里，你都忍不住要去看。”

“那我为什么不买呢？”顾雅问。

“因为包上挂着牌子，NOT FOR SALE（非卖品），或者是Reserved（已被预订）。还因为你以为自己并不是喜欢它，看它只是觉得它比较特别。”

“OK, fine.”顾雅似懂非懂，“那我就去找其他相似的款式。”

“但你从来没有找到过。”

“原来如此，越买不到的包越是魂牵梦萦，狠狠共情了。”顾雅不甚唏嘘，“然后呢？”

“然后又有一天，你会忽然想为什么都不去争取一下，为什么都不走进店里，询问店员有没有得到这只包的可能，为什么连试都没试，就只会远远地站在橱窗外面。”

“所以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真的喜欢这只包。”

“嗯。”

“明白了。”顾雅说，“所以这只包是《超级偶像》本季嘉宾里的谁？”

王一博：“……”

“少爷，祖宗，你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吓人吗？”顾雅柔声问，“你平时跟我谈工作，五个字能讲完绝对蹦不出第六个字，连比喻都很少用，今天居然声情并茂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王一博：“……”也没有声情并茂吧……

“这个人你应该认识挺久了，而且理智告诉你没什么可能，但你现在想争取看看。”顾雅自言自语着沉吟，突然之间，电话里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戛然而止。

“是苏家诚……吗？”

王一博：？？？

“卧槽你们……”顾雅一秒爆炸，“我说不准谈恋爱没说你们可以内部解决啊亲！你们四个是观音娘娘送下凡来考验我的吗？那两个和女团谈，剩下两个互相谈？！”

“没有……”

“禁止狡辩，突然想起来苏家诚之前看你俩的同人文被我发现，怪不得！！”

王一博无奈扶额：“他三年前就注册了Lofter，谁家的同人文都看。”主打一个不挑。

“这种小细节你都知道，别太爱了王一博，”顾雅怒斥，“还说没在关注他？！”

“我知道是因为当时他网恋手机被你没收了，他注册老福特用的是我手机号！”

顾雅：“……”

鸡同鸭讲信息量巨大的谈话总算在登机广播的催促下结束了，顾雅答应他，如果他能成功说服陈之化，《超级偶像》的演出合约分分钟帮他拿下。

搞定了经纪人，下一步就是去找导演。对此王一博没什么把握，他本就不善言辞，拍摄期间请假去录综艺又是他理亏在先，他不演，大把年轻演员想演，所以这场谈判他毫无筹码。

但还是要试一试。

打电话不够尊重，王一博决定回北京和导演面谈，可白天要拍戏，这边的剧组进度也不能耽误，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只有晚上。好在陈之化也是个夜猫子，生物钟比较阴间，所以他定了第二天晚上十点的飞机，赶到导演家里是凌晨两点半，陈之化带着助手还在做分镜。

工作室里堆满了书、笔记本和草稿纸，陈之化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就领他去了阳台，给他泡了壶不知道什么茶，颜色很深，说：“半夜三点来找我的人不多，年轻人里你是头一个。”

“抱歉导演，”他也很过意不去，“打扰您休息了。”

“那倒没有，我一般五点才睡。”陈之化自己喝了口茶，问他：“你应该还在拍戏吧？”

“嗯。我收工了才来的，待会赶四点半的飞机，明早我九点化妆，不会迟到。”

陈之化笑了，“时间管理大师是吧？不睡觉？”

“路上睡。”

“那你想要跟我聊的事一定很重要。”陈之化指指椅子，“坐下说。”

王一博就坐下来，把这趟过来的主要目的讲了，讲到最后连自己都觉得是痴心妄想，甚至担心会被导演冷嘲热讽地轰出去……

“我知道您不喜欢演员一心二用，在拍戏期间接其他工作，我也很感谢和珍惜您给的这次机会，但我还是想争取一下，如果您能允许我偶尔请假出去录这个节目，我愿意放弃片酬，而且我保证会以拍戏为重，绝对不拖累您的进度。”

“《超级偶像》，只是个综艺节目对吗？”陈之化问。

“是的。”

“你现在一直在拍戏，那我默认你是想要从偶像转型成演员的，所以你这么想去录《超级偶像》的原因是什么？”

王一博握着茶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是因为一个人。我想认识他。靠近他。”

陈之化点点头，又问：“那如果我不允许呢？”

“那我就不去录了。”他说。

“不担心会错过那个人吗？”

王一博疲惫地笑笑，回答：“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就错过的话，可能他原本也就不属于我吧。”

导演起初没讲话，又给他倒了一盏茶，突然说：“你让我想到一个故人。”

他抬起头，看着对方。

“是我老婆。”陈之化面带微笑，显然是在回忆很幸福的事，“她不是这个圈子的，年轻时候的最大梦想就是当演员，拍电影，但她一来外形不适合，二来从小娇生惯养吃不了演员的苦，她自己也知道，但就是想有这么个经历。当时正好有制片人找我，我也有现成的本子，就让我老婆演了女主角，我记得那个电影的成本是两三百万，票房只有三万块，导致后来有一两年都完全没人找我拍任何东西。很多人说那部片子是我恋爱脑造成的黑历史，但其实我老婆特别开心，她开心我就开心，这几十年我们经常把那片子找出来在家里放，看了几百遍都还是会笑，笑她演得烂，笑我拍得瞎。直到她生病去世。”

陈之化在夜风中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夜风让他觉得很幸福，继续说道：“那时候很多人劝我不要让她去拍，连我岳父岳母都觉得我们俩在胡闹，说工作是工作，不该和私事混为一谈，但我从来都没后悔过，尤其在她去世以后，我庆幸自己当时做了正确的选择。”

王一博静静听着，没有出声，陈之化又说：“演员当然要努力，要专心，有天赋最好，没有就要靠学习能力，但最基本的一点很多人反而会忽略，那就是演员首先要有人味儿，有烟火味儿。一个表演机器是没办法感动观众的。有没有真正沉浸在生活里，在追求真善美，在争取爱与被爱，才是一个演员，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陈之化将茶盏放回托盘中，对他说：“所以你的理由我接受，但你要提前把请假日期告诉我，我剧组开工行程表定下来之后你不可以再次更改时间。”

王一博意外到不敢相信：“导演……！”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直接，大半夜飞来找我，把真实原因告诉我。”陈之化拍拍他肩膀，笑道：“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今日我对这句话深有体会。”

“感谢您……”

“客气了。”陈之化轻描淡写地说，“比起卖你一个人情，我更想保护你的真诚。现在的很多演员，很多人，已经没有这个东西了。”

真诚。

肖战昨天发来的消息里，也反复提及了这个词。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为什么有了去争取的勇气，为什么即便仍旧缺乏自信，也突然想要抓住那哪怕只有1%的可能性，或许就是因为“真诚”。

这份真诚让他每时每刻都同时被骚动与安稳紧紧扼住咽喉，把一切他想要的都据为己有的念头，也在脑海中盘旋，无法停歇。

离开导演家，再次前往机场的路上，他又看了好几遍肖战昨晚发来的微信。

肖战：【王老师，不管你有没有多心，有些话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要讲出来，虽然听着很有蹭热度的嫌疑，但我发誓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诚的。从那晚一起救人到现在，我从来没有想过哪怕一秒利用和你的关系去认识苏苏，我觉得交朋友不该是这样的，对我来说苏苏依然还是距离我很远又很亮的星星，而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希望我这么说不会让你误会我在蹭热度，虽然客观来说我的确蹭到了，那个热搜挂着你的名字，很多人点进去看就认识我了，我这半个月涨了有快两万粉，的确是一个大蹭到的动作，但我不是为了这个才和你交朋友的。】

肖战：【那天晚上你开导我，让我想一些开心的事，我首先想到的是我们一起去派出所领奖状然后又一路偷吃麦当劳回酒店。实不相瞒，出道以来我都压力山大，吃不饱也睡不饱，还总担心自己做不好，那晚是我近半年来最开心的一个晚上，原因我也说不上来，可能就是暂时忘记了工作、身份这些吧。所以今天我是真心想请你吃饭、跟你道谢的，结果聊了一堆有的没的，正事忘记说……总之很感谢你，这是比看到偶像照片更让我觉得踏实的开心。】

肖战：【最后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吃饭时没好意思提。我不是要去录《超级偶像》了嘛，如果被分到很难的唱跳舞台，可以请教你吗？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帮我抠动作吗？（可怜.jpg）真的很担心自己跳不好在台上出糗……】

肖战：【你肯定又要怀疑我前面打那么长两段都是为了铺垫这最后一段（没猜错吧？我已经可以预判你了）。没有！不是！就算你没时间帮我，前面那两段我也还是要跟你讲的，我很真诚！】

肖战：【讲完了。祝你一路平安，我在娱乐圈里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