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滑把吐槽老板的信息发给她本人，第二天我因为左脚先踏进公司被开除，
欲哭无泪。
好在晚上要跟网恋对象奔现，就我多年看偶像剧的经验来说，一般这种职场失意的时候，情场必定得意。
然而，当我到达指定的餐厅，看着坐在对面的老板商羽，不安地试探道：“……哈利波特大？”
不自觉地瞟了一眼她的一马平川。
商羽觉察到我的目光，拢了拢衣领，不情愿地点点头，反问道：“文房二宝？”
我的心理防线彻底溃散。
试问聊了半年的网恋对象竟然是自己的老板，而且是刚刚把自己开除的老板是什么体验？
好想死。
“你下周一来上班吧。”商羽神色复杂。
又好像还能活？
1.
商羽冷着脸，慢悠悠抿了一口茶水，又不动声色地藏了藏偷偷准备的玫瑰花束。
看起来十分淡然，但我眼尖地发现她拿着茶杯的手在颤抖。
也是，这人虽然现在一副西装革履上流社会精英的模样，但在网络上完全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在cosplay什么反差萌娇妻角色，动不动就是“老婆亲亲”“老婆抱抱”“老婆举高高”“老婆么么哒”“我是老婆的小乖乖”，类似种种。
……人设崩塌了！
越回味越想笑，我快要绷不住上扬的嘴角，连忙埋头干饭，一边用余光偷偷打量那个看起来备受打击的女人。
有一说一，这人虽然是个板正严肃的万恶资本家，但品味是一等一的好。
米白色的翻领西装外套，内衬是纯黑色高领毛衣，袖子随意卷起来两圈，休闲又讲究，腕上圈着一块金表，再搭上无框眼镜，活脱脱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但想起她剥削员工剩余价值的资本家嘴脸，我脑海中浮现出初中教科书里那些衣着考究、举着皮鞭鞭挞农奴的农场主。
农场主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里里外外吐槽个遍，她转动着手中的茶杯，居高临下拿腔拿调道：“颜墨是吧？那个，你也知道，这款frost交友软件，公司刚上市不久，我也是为了亲自试一下体验感才注册账号，随便匹配一个人的。这跟情情爱爱什么的没有关系。你记住，这只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老板，想从用户的角度完善……”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白衬衫打着小领结的帅气的小提琴手从远及近缓步而来，演奏着优美的曲目：
——《月亮代表我的心》
琴声悠扬，灯光暧昧，此刻的氛围十分适合告白。
商羽的脸由白转青，由青转红，好不精彩。
我由衷地感慨，如果商羽失业了，或许还可以去客串一下川剧变脸。
小提琴手丝毫感受不到餐桌上的暗流汹涌，一脸抒情地将曲子拉完，鞠了个躬，又优雅地离开。
看着商羽红了个透的耳朵根，我善解人意帮她解围：“高级餐厅就是不一样，还有免费的小提琴手。”
“是的，高档餐厅都这样，这个小提琴手不是我雇来的，你不要误会。”商羽严肃地点点头。
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可爱。
脸上的红晕慢慢消退下来，商羽又板着脸地交代道：“这里没有网恋，没有奔现，只有一个负责任的老板和员工之间的一次谈心谈话。记住了吗？”
我点头如捣葱：“记住了，商总。”
2.
洗漱完毕，我趴在床上，手指点开那款叫frost的交友软件。
这款app是公司一年前开发的，把控很严格。需要上传身份证，和本人人脸识别成功后，才能注册。
再根据用户填写的年龄性别性取向兴趣爱好性格等信息，智能匹配好友。
当时我也是一时兴起，认认真真填写一通，随手加了那个配适度99%的好友。
本来没抱什么希望，但这个好友实在太得我的心，语言诙谐幽默，兴趣爱好又和我惊人地相似。
还很乖巧，会卖萌。
我们几乎每一天都会聊天，互道早安晚安，但都很默契地没有问对方的姓名和具体职业，发照片也只是发一些没有正脸的。这是什么破默契啊……
这下好了，职务恢复了，却情场失意，老婆没了。
可见，职场和情场之间的得失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
我忍不住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聊天记录，回味着两人从陌生到熟悉、到试探、到暧昧、到炽热的全过程，细细咂摸一番。
啧，怪甜。
可惜，这甜现在被兜头淋下一盆冷水，彻骨寒。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睡不着，最终按捺不住想老婆的心，点开“哈利波特大”的聊天框，试探性地输入一句：晚安~
好消息是商羽并没有注销账号，也没有拉黑我。
坏消息是她一直没有回复我。
万恶的资本家，不涨工资就算了，连情绪价值都不提供！
我愤愤然，当场就将app卸载掉。
但想起商羽今天在餐厅里订的菜都是我爱吃的，还精心准备了玫瑰花束，一半红玫瑰一半白玫瑰，因为我曾矫情地说过这是“你是窗前白月光，也是心头朱砂痣”的意思，还有那土里土气的小提琴曲……
一把年纪还怪纯情的。
犹豫片刻还是把frost下载回来，只把那句卑微的“晚安”删除掉，仿佛删掉了，就可以把自己不切实际的希望埋葬掉。
毕竟和女老板谈恋爱，想都不敢想。
3.
接下来这个星期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在公司里狗狗祟祟地工作、吃饭、上厕所。
就怕不小心见到老板会尴尬。
但是很奇怪，平时那个像高三班主任般时不时就要出来监工的资本家今天没了影，从早上进了办公室就没出来过。
快下班的时候，我后知后觉发现，今天是18号。
18号是我的前任，也就是万恶资本家商羽的生理期。
谈了这么久，我知道，这人因为工作忙，饮食不规律，有严重的痛经毛病。
算了，人家是大老板，轮不到我一个底层小员工关心，肯定有一大票人排着队对她好呢。
我酸溜溜地安慰自己，背起包准备回家。
跨出公司大门的刹那，我脑海里跳出一句话：小宝，你对我真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那是我第一次在她生理期给她买了红糖姜茶和暖宝宝的时候，她对我说的话。
罢了，就算不是女朋友，下属关心老板也是应该的。
她的办公室在七楼，一扇大大的落地窗坐落在办公桌后面，城市的夜景一览无余。
我敲门进来的时候，她正在一边翻文件一边打电话，闻声只是淡淡抬眸扫了我一眼，便继续交代工作，声音沉稳有力、干练自信。
她一向是很有领导力和决断力的。
天已经快黑了，但她的举手投足间仿佛自带光芒，灼得我的眼睛有点发热。
我站在门口，看着手中红色塑料袋里装着的廉价物品，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我的关心好像很多余。
就像是被抛弃了还自作多情想着对方或许还需要自己的小狗，衔着漂亮的树枝回来找主人，乞求对方念着自己曾经的好。
心里涩涩的，有点难堪，我默默后退一步合上门，准备离开，却听到她挂了电话，说了一声：“进来。”
声音有气无力，像是突然被卸了力，又像放松了下来，和刚才截然不同。
我浑身一激灵，又开门走到她面前，有点磕磕碰碰道：“商总，我、我怕你不舒服，特意买了这些给你。”
说完把红糖姜茶、暖宝宝和止疼药摆在高级办公桌上，格格不入，有点扎眼。
明明是关心她，我却像做错事一般手足无措，手不知应该放在哪。
他妈的，这该死的被老板支配的恐惧。
她抬头看着我一副没出息的模样，眼神有点耐人寻味，用手指叩了叩桌面：“谢谢，有心了。”
说完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姜茶，眉眼舒展开，问道：“你自己煮的？”
“嗯……”我稍稍放松下来，“我想到你今天生理期可能不舒服，下班出去买了姜和红糖，在工位上用养生壶煮的……你喜欢辣一点，所以我多放了点姜，这口味还行吧？”
“还可以。”她好像笑了，凌厉的脸型柔和了些，“工位上不允许使用大功率电器。”
我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么狡辩，她又说：“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要不要？”
说完捂着腹部站起来，看我无动于衷的样子，便皱着眉头道：“愣着干嘛，过来扶我一下。”
我脑子卡了一秒，连忙上前搀扶她。
“柯岚这几天请假了，今天你送我回家。”她搂着我的肩膀，借着力往前走。
也是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我这才发现她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细碎的汗珠，嘴唇有点苍白，手也是一片冰凉，看来痛得不轻，却还在死鸭子嘴硬。
不禁庆幸自己有来看看她，先前的局促和不安荡然无存。
大红色奔驰在路上慢腾腾地行驶。
我没开过这么好的车，有点小心翼翼。
“商总，去哪里？”我看了一眼正在闭目养神的商羽。
她仍然闭着眼睛：“回家，地址你知道的。”
我没再说话，心思却飘远了。
她家的地址我确实很熟，我知道她住的是个价格很昂贵的小区，想着她应该很有钱。
如果买点别的玩意儿估计她也不稀罕，所以特意学了烘焙，时不时烤些小饼干小面包之类的寄给她当零嘴。
她总是夸很好吃。
红灯亮了，我挂了空档，偷偷侧过脸看她。
她仍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舒服还是拒绝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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