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年轻又底子好的小王少爷不到一个月就能下地走路了。走不了多远，但基本的出行没什么大问题。这当然离不开肖战无微不至的照顾，不论是时间还是金钱。在最近的一次月考中，肖战的成绩不出意外的下滑了。上学打工照顾病人连轴转，就算是神仙也难以八面俱到。肖战对自己一向要求严格。他深知自己要比别人付出百倍的努力才能站在同一水平线，对于自己成绩的跌落自责不已。老师找他谈过两次话，关切的问他是不是生活上出了什么困难，他知道，他一个特困生，受到学校的特殊照顾，就要用傲人的成绩作为校方宣传的“资本”，所以抛去他自己不说，他的成绩掉落哪怕一丁点，老师也不会“放过”他。

仅有17岁的少年却无法“不识愁滋味”，在这一个月里，他还要负担自己和王一博两个人的生活费，时间有限钱有限，还能怎么省，只能是吃了早饭不吃晚饭，吃了晚饭不吃早饭。正在长身体的高中生被生活的重担压的喘不过气，终于在这个烈阳高照的体育课后中暑发烧晕了过去。

肖战要强，在医务室休息一阵吃了药就坚持要上课，摇摇晃晃刚走到教室门口就险些再次栽过去。老师自然是了解肖战的情况，这个从孤儿院走出来的孩子，生病也没有家属可以通知，只好组织了几个同学送肖战回家。几个人连抗带背上了5楼，气喘吁吁的停在铁门前。掏出钥匙打开门的一瞬间，正对上从卫生间出来的王一博，门里门外都有些诧异。老师心里直嘀咕，不是说肖战是孤儿吗，这家里怎么还有一个？从前来也没见过啊？

越过几个平头，王一博一眼就看到了伏在同学背上蔫头蔫脑的肖战，他两下拨开挡在门前的人，把肖战从同学背上扒过来靠在自己肩上，用自己精壮的胳膊牢牢箍住对方。

“你是。。？”

半晌，还是老师先开了口，不管怎么说，肖战是他的学生，该负的责还是要负。王一博张了张嘴，脑子转的飞快，他索性把人一把抱起放到床上，抓过桌上的便签本迅速写下两行字

“我是他弟弟。

孤儿院的。”

这便签本是肖战买给他的，这段时间，两个人基本就靠这个交流。

原来也是个孤儿。老师暗暗松一口气

“肖战中暑了，这会可能有些烧的不清醒，你照顾好他。”

这简陋的房间多容纳一个人都是困难。老师招招手示意其他学生先下楼，自己进屋在本子上写下一串数字

“这是我电话，有事给我发短信。”

门关上，屋子恢复了往日的安静。王一博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肖战的额头，有些烫，他琢磨着肖战这段时间照顾自己忙的每天回家倒头就睡，十有八九是累的。从小由管家打点衣食住行的王一博自理能力基本为零，倒是生存能力强悍，在国外没少参加户外求生探险。他进厨房翻了半天，找出一袋绿豆，加了水放进电饭锅里，想了想又加进两块冰糖。天气太热了，屋子里倒是有个挂式空调，只没见肖战开过，不知道能不能用。

王一博重新返回床上坐着，这下开始认真发愁起来:肖战病倒了，自己完全不会做饭，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王一博没有经济来源。他无法向床上昏昏沉沉的人开口要钱，可他自己也确实身无分文。他出于本能摸遍自己全身，手指触碰到脖颈的冰凉才停了下来——那是他一出生便带在身上的缅甸琥珀，是妈妈送他的传家宝。眼下，全身唯一值钱的就是它了。

王一博看着床上虚弱的肖战，他实在是太瘦了，他这个年纪的男生正是发育的时候，可他躺在床上小小一团，王一博不仅想到抱着肖战的感觉，轻飘飘的，好像稍用些力就能把对方折碎似的。这么瘦弱的男生，在自己昏迷的日子里是怎么做到天天端屎端尿喂饭喂水的？

他不由得叹口气，算了，就这样吧，找个正规店卖掉，早晚有赎回来的那一天。

他从肖战裤兜里摸出手机打算高德一家靠谱的玉店，肖战用的倒是智能手机，可款式不知道是哪年的了，边缘都有些磨损的痕迹。万幸手机不上锁，却没想到划开最先看到的竟是当日头条推送

“悼！耀客集团独子王一博不幸离世，追悼会现场直击→”

一行打字触目惊心，看的王一博心惊肉跳，哆嗦着点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占满整个屏幕的“遗照”。

“据了解，王家独子王一博于上月底神秘消失，经警方多日追踪无果，目前基本判断已死亡。。。”

王一博无心再看后面的报道，照片里平日高高在上的父亲，白了半个头，背影看起来也不似往日挺拔。

一个月的时间，物是人非，他还活着，却要面对自己“死亡”的事实而束手无策。他不敢想象家里是不是已经乱作一团，父亲要接受自己不在的事实，还要千防万防集团有人趁火打劫。。。

王一博鼻子有些发酸，他揉了揉眉心关掉界面，有些庆幸是自己而不是肖战看到的这条消息，不然只怕情况会更糟。他机械的打开高德，强制性不再想下去，生怕自己再犹豫一会会忍不住买了票一走了之。现实情况不允许，眼下的王一博，只有蛰伏，也只能忍着，静待时机。

“这玩意。。。不值什么钱啊？哪来的？”

古玩店老板眯着眼睛把琥珀对着阳光看了半天，才缓缓吐出一口烟圈

王一博自然无法解释这东西的来源

“说实在的，来路不明的东西我可不敢收，该不会是偷的吧？”

王一博说不了话，就只得拼命摇头

“行吧”

老板来来回回打量着眼前的小伙子，最普通的白T恤50块钱撑死了，一条简简单单牛仔裤，怎么看也不像有钱的主儿，也不知道这玩意怎么弄来的。

“看你也怪可怜的，5000，不能再多了。”

“去你妈的。”

王一博忍不住心里大骂，这玩意少说也值百万，他不甘心被人这样宰，一把夺过珠子欲往外走

“我可告诉你，你这玩意来路不明，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给的绝对是最高价。”

王一博头也不回的走了。

却没想到，一连跑了几家，给出的价确实都不再比五千更多了。王一博不禁感叹虎落平阳被犬欺，穷乡僻壤出刁民，可他总要活下去，还有那个随时要晕倒的肖战。咬了咬牙，再次走进那家店里，掏出肖战的手机快速打下一行字

“东西留好，我是一定要赎回去的。”

揣着5000块钱，王一博出了门继续忍受烈日的折磨。他本以为怎么着也能换个万把块钱，先解决生活问题，至少买身像样的衣服，身上这身不知道是肖战从哪买的便宜货，洗完后皱皱巴巴，肖战还直呼自己穿着好看，还要再买个手机，这一个月没有通讯工具简直能把王一博逼疯。剩下的钱，不够好吃好喝也能维持一段时间生活，等肖战好了再说。可现在，只有这5000块钱，他不敢奢望什么手机，什么新衣服，能顾着生活就不错了。王一博哑然失笑，果然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5000块就让他卖了传家宝，5000块就让他不得不向生活低头。

他烦躁的揉两把头发，找个家店打包了粥，蒸饺和几样小菜，实在忍不住，买了半只烧鸡和一份蒸排骨。天知道肖战这段时间为了省钱半斤肉恨不得吃三天。左右钱是自己的，也犒劳自己一次吧。他很久没有走过这样长的路，耐不住这样的烈日，站在路边拦了车回去，走到门口看到那家传说中的“诊所”，想了想又进去找马叔开了退烧药。天实在太热了，从来都是专车接送的王一博哪里受过这种罪，又转身去隔壁的小超市提了一件饮料。

扛着饮料上到三楼王一博就开始后悔，怎么着也应该给楼下超市的搬货小哥一百块，让他把饮料送上来。“不知民间疾苦”的王少爷有了钱忘了伤疤，完全不觉得一箱饮料才40，雇人却给100有多不划算，要知道，人生前16年的王一博对钱从来没什么概念，不过是一串在手机上显示的数字罢了。

刚打开铁门，一股怪味扑面而来。王一博这才想起走的时候脑子乱成一团，完全忘记了米饭锅里的绿豆汤。他忙跑进厨房，走了这半下午，绿豆汤早已烧干，糊了一层在电饭煲上硬邦邦，抠也抠不下来。崩溃边缘尝试了几次的王一博耐心终于耗尽，处于把锅子重重的摔在案板上，狠狠踢了一脚橱柜撒气。

难，太难了，事事有人包办的王一博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他真想把王襄抓来问问自己到底怎么他了，要致自己于死地，偏偏又没死，留在这感受人间疾苦。

他接了杯水，拍醒床上的人，肖战烧的迷迷糊糊，眼皮都变成好几层，晕乎乎被人喂了药，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王一博心里直叹气，只恨不得自己也跟着睡过去。可他不能。锅子煮坏了，得给肖战赔个新的。古玩店老板给他的是现金，他没办法在网上下单。他想了想，再次掏出肖战的手机高德了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家商场。

“我们这是球釜的内胆，采用最新科技，蒸出的饭特别香。。。”

销售小姐喋喋不休口若悬河听的王一博头疼。要不是商场空调给的足，他早就走人了。他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再说了，指着锅点了点头。

王一博提着899块的“智能电饭锅”心满意足的离开，五千块还没捂热，一下午就挥霍掉一千多，可他依然觉得这锅买的值，他早就看肖战家里的一切都不顺眼了，趁这个机会能换一样是一样，他不免有些得意，这电饭煲虽算不上什么“高级货”，但比肖战那个不知好多少倍，白吃白喝那么久，也算回报对方了。

回到家里天都黑了，跑了一天的王一博终于有时间舒舒服服的冲个澡，开一瓶饮料，吃一口烧鸡，味道一般，但总比这段时间多几分油水。他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感觉到几分忙碌后的惬意。如果再有一杯冰美式，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吃饱喝足，再次肖战从床上扶起来轻轻拍醒，肖战虽在睡着，但补充食物十分有必要。王一博娇纵却不娇气，父亲对他从小严厉，生了病也不许落下课程。得益于从小对他心智的磨炼，让他在眼下一无所有也能冷静理智，一步步部署。他搂着肖战一勺一勺的喂了半碗粥，这才彻底放人睡去。

外面传来隐隐雷声，看来又要下雨，这城市就这点好，晚上下雨，凉快。王一博走到厨房打开窗户，泥土味扑面而来，他沉默的看着远方点点星光，来这里一个月了，今天还是受伤后第一次逛了那么多地方。想到今天看到自己的“遗像”，曾经的生活恍若隔世，王一博是一个现实的人，更是一个能迅速接受现实的人。今天的事提醒他必须要割舍掉过去，不论有多难。在他恢复身份前，他至少要先生活下去，还要生活的好。

睡前王一博才反应过来一件事，肖战睡在床上，那就意味着自己今晚只能睡那张折叠床。他学着肖战每晚的样子打开床，铺上褥子，躺了两分钟又坐起来，这样热的天，根本垫不住褥子，他索性撤了褥子睡光板床，可太硬了，硬的他又想发脾气。就在这种烦躁和忍耐的情绪反复折磨下，王一博终于疲惫睡去，结束了这兵荒马乱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