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昏昏沉沉躺了两天，肖战终于退了烧，中暑也跟着一起褪了，整个人被汗浸泡的发粘，痛快的洗了个澡，从头到脚都一身轻。家里总共就那么大，变了什么都不需要一天就能发现。肖战蒸上米饭，电饭煲是个倒腾了半天才会用的“高级货”，冰箱里还放着昨天没吃完的酥皮点心和半碗牛肉粥，还有一盒酱排骨和两排饮料。肖战条件反射看了看自己手机，钱没什么变化。他重新坐回床上，在手机上飞快打下一行字拿给王一博看

“你买这些哪来的钱呀？”

王一博看着肖战不免有些好笑，对方一只手拖着手机，一只手紧张兮兮的抓住自己的胳膊，他知道肖战想问什么，担心什么，可他第一个反应是觉得对方是不是和自己待傻了，他只是哑巴了，没有聋，肖战自己反倒不会开口说话了似的。他拍了拍对方的手摇了摇头，拿过肖战的手机

“我没有去偷，我有块从小戴着送的玉，卖掉换了些钱。”

肖战这才松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下来。王一博说的那块玉他是知道的，确实好看，和他见过的“玉”都不一样。随即他又像个大人似的“教育”起对方

“卖了多少钱呀就这么挥霍，省着点花呀。”

“5000”

“这么多钱！”肖战惊呼，他累死累活打工几个月才能挣到，看来是个好东西，教育人的心态崩了，被一股脑涌上来的自责疯狂攻击

“对。。。对不起，都怪我，那块玉对你很重要吧，我。。我。。”

看着人马上要揪头发的自责模样，王一博忙拉过对方的手摇头，示意没关系。

肖战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那只掉皮钱包

“这里有500，可以应急用。之前你都在家里不出去，我也忘了这茬。”

500实在算不得什么，可剩余的钱都在银行卡里，银行卡绑定的是肖战的手机。他这才后知后觉王一博来家里一个月了，竟然都没想过给人买部手机。他琢磨着抽空去二手市场看看，新手机他买不起，那种翻新机应该也就几百块，买一个好点的送给王一博，这已经是他目前能负担起的经济范围内最“奢侈”的花销了。

王一博摇着头拒绝。好歹在这家里生活了一个月，对于对方的经济状况也算有所了解。他虽然不知道500块能干嘛，但大抵对这位穷学生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怎么能要。

“你拿着，这家里就咱们两个，我万一又像这次，那你可怎么办，总不能再卖一次东西吧。”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咱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计较这个的。”

王一博看着那500块百感交集，不知道该说肖战善良还是单纯，就这样把“家底儿”交代给自己这个陌生人。朋友，他王一博有很多朋友，名利场的，酒肉场的，在学校和他一起混的世家子弟，也有在俱乐部结交的有共同兴趣爱好的哥们。他对朋友界定很广，他这个阶层最会的就是交朋友，可能在一张桌子上一起吃顿饭，就互加微信称作“朋友”。他不缺朋友，朋友就是人脉，但他也没有把谁太放在心上，说白了都是冲着名利聚在一起，王一博觉得这样很好，互相利用可以使彼此之间关系更稳固，没有必要非要有什么真挚的情感。只要他王家不倒，他永远不会缺朋友。他对朋友够义气，朋友对他也不错。可王一博没有结交过这种差距极大的朋友。如果不是王一博受伤，如果不是那个雨夜他路过，他们俩之间隔着太平洋的距离，见面都没有可能，又怎么会成朋友。可眼下，肖战确实是他唯一的朋友，而且和他同吃同睡共患难，把家底都交给他，这份真诚和信任，简直比以往的朋友都要亲密的关系。他点点头把钱包重新放回抽屉，拿起便签纸问肖战

“今天有什么打算？”

两个人在家总要找些事做，虽然从小的环境和受教育程度不同，但说到底年纪相仿，没什么代沟，何况现在王一博认识的只有肖战一个。

“学习啊，落下这几天的课不赶是来不及了，趁今天抓紧时间。”

得，王一博默默翻个白眼，书呆子就是书呆子。

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在这个家，安静是常态，王一博已经慢慢习惯了。

快到傍晚的时候温度慢慢降下来，没有要下雨的意思，王一博心情不错，“同居人”还在自顾自的边背边默写英语课文，王一博闷了一天忍不住了，夺过人的笔随手就在课本上写了起来

“带我出去转转吧，换换脑子。”

肖战有些无奈，王一博看着和他差不多大，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我行我素”，想干嘛干嘛，他把这一切归结于对方“没有受过正式教育”，孰不知是对方少爷当惯了，使唤起人来顺手得很，才不管你是谁。也罢，坐了一天，也该活动活动。

“走吧，出去转转。”

老街的夜市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肖战对这里再熟悉不过，放了暑假他就会来这里摆摊，卖冰粉，他卖的不算贵，成本也低，再加上长得帅又嘴甜，受到很多小姑娘的青睐，一晚上就能赚好几百。算算日子，再过一个月就可以来这里赚钱了，今年不一样了，有王一博，肖战盘算着除了冰粉是不是可以再弄个摊子让王一博帮忙看，又多了一份收入。

王一博对这种地方倒是新鲜。“不食人间烟火”的王少爷夜市倒是去过，但基本都是去看地段看规划，很少有这么闲逛的。这夜市规模说大不大，东西倒是不少，客人络绎不绝，吵吵嚷嚷，倒是挺热闹。冷清了一个月的王一博此刻也像个刚进城的乡巴佬，觉得哪里都有意思，简直要看不过来。

“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肖战拍拍胸脯，不管怎么说，这两天托王一博照顾，还让他卖掉了从小带着的东西，肖战总是自责的。他自己几乎不在外面吃饭，咬咬牙，就这一顿，豁出去了。

王一博比肖战还要为难。先不说环境卫生，想在这种夜市找好吃的摊可全得靠熟人。不过他很快就转过弯来，聪明如他，他“反问”肖战

“你想吃什么？”

肖战做饭好吃，口味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一个大份酸奶刨冰，两盘烤串，一份麻辣烫和一小份辣炒海鲜，肖战拉着王一博挤过攒动的人群，这才在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中找到两个空位。

一桌辣菜，王一博无从下嘴，看着那满盆花椒的麻辣烫，只觉得胃已经开始隐隐作痛。肖战抓过河蟹一掰两半，用力一吸，满足的直呼气

“好辣！好爽！”

他把另外半个河蟹递过去

“你尝尝！”

王一博学着肖战的模样猛吸一口，这玩意满共就没二两肉，吸一口完全没有想象中蟹黄爆汁丰富的口感，只被满嘴的辣酱汁呛的咳嗽。看王一博咳的脸红脖子粗，可把肖战乐坏了，忙把汽水递过去

“快快快喝两口，别辣坏了。”

最后几样东西通通下了肖战的肚子，只有烤串王一博倒是吃了不少，炸的酥脆的肉裹上浓郁的酱汁，甚少吃这种油炸物的王一博难得痛快了一回，一时间把“少爷”身份抛到九霄云外，吃的好不过瘾。

酒足饭饱，肖战吃的腰都弯不下去，摸着肚子直嚷嚷着要转转消食。王一博被对方无意识噘嘴可爱到，像只毛茸茸的小猫仔，笑着蹲下去帮人系好散开的鞋带，搞得肖战怪尴尬，下意识往后退差点绊倒，被对方“眼神震慑”才乖乖立住不动让人系好鞋带。

两个人走走停停，肖战也难得有时间这样转，整日为了生计奔波的他，很久没有体会过无忧无虑的放松时光，难免看到什么都想玩。两个人花了20块钱“开盲盒”，王一博在肖战小心翼翼又期待的眼神里抽中一只杯子。

“杯子好，给你喝水用。”

肖战高兴的拍手，20块钱抽个杯子，这钱倒也不算白花。过了饭点，夜市的人流开始消退，一顿饭的功夫，5块钱的小玩意变3元叫卖。肖战端着没吃完的炒酸奶蹲在一个小摊前挑挑拣拣，他打算给王一博配把钥匙，给对方挑个钥匙扣。好看的都被挑走了，实在没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王一博等的不耐烦，又不是小姑娘，一个破钥匙扣也挑来挑去。他弯下腰捞起肖战，我行我素的走到一张还没收拾过得桌子上，从一堆花生壳和骨头里捡出两只易拉罐拉环对着肖战晃了晃，完全不管对方惊的嘴巴都合不上，拉着对方继续走。

那两枚拉环后来被肖战洗的闪闪发亮，还用小刀一边刻了一个w一边刻了一个x，挂在他们共同“家”的那把钥匙上。

享受了两天床的肖战要重新把床让给王一博，被王一博果断拒绝，住在这家里白吃白喝已经让他很过意不去了，之前是因为自己没好不方便，现在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霸占主人的床。何况肖战白天上课晚上打工，辛苦的很。从来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王公子”没有意识到，他竟然也有一天会为别人着想。

灯一关，热闹喧嚣后的安静更让人获得内心的平静和安宁。和王一博这些天相处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循环播放，尤其是今晚的一切，他想到王一博帮他系鞋带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温柔和自己没由来的慌张。肖战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和同龄人这样一起吃饭，逛街，他习惯了一个人，他习惯了把孤独当常态，喜欢了永远都只有自己。现在，因为一个意外，多了这么一个人，让他可以有话说，有事做，有情绪分享。

“谢谢你，小哑巴。”

王一博背对着肖战，并没有睡着，听到肖战说话便睁开眼睛。

“谢谢你在我生病时对我的照顾，也谢谢你陪着我，我觉得。。觉得特别开心。我终于也有人可以分享了。”

王一博没有转身。要说谢，他欠肖战的更多。甚至利用肖战“保护”自己。他陷入唾弃自己又不得不这么做的矛盾中。他又一次想到那个词，朋友。肖战把自己当朋友，他对于肖战也不完全是“拖油瓶”，至少让肖战没那么孤单。那就是朋友吧，就算以后肖战拿现在的事威胁他要钱，王一博看在他们是“朋友”的份上，也会尽可能满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