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个星期后，肖战得意洋洋拿回一个八成新的手机，在王一博面前嘚瑟了半天。王一博随便瞟了两眼，比肖战那只款式新。

“多少钱？”

要说人随着环境能变多快，在王一博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在他接受了眼前的真实情况后，他能做的就是如何在现有资金较少的情况下维持好目前的生活，所以每一分钱都有他的用处。两周前的他还在获得了5000块后想给自己买身衣服，不过短短十来天，就被生活一次次“打败”。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手机没什么大用，实在是个不需要的“奢侈品”。可肖战坚持要送给他

“你不能总用个小本子和我交流，有了手机我们就可以微信聊天啦。而且，有什么急事也可以给我发消息。”

肖战自顾自拿出自己的手机，没一会，王一博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收到了新手机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联系人微信申请。通过后，他收到了肖战发给他的第一条消息：对方发起一笔转账2000￥。

这是肖战所有积蓄的一半。明年就要上大学了，他好不容易攒了6000块，王一博住在这里的这一个月花了将近1000块，又买了手机，留下应急的钱，他给了王一博2000块。

“家里的钱咱俩一人一半，这样也方便点。”

王一博想说不用，自己身上多少还是有点钱，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对肖战的脾气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肖战是真心把他当朋友了，什么都不见外，他只能用别的方式找补。

两个人的生活重新恢复了正常，一个上学，一个看家。王一博为了不让肖战太辛苦，中午索性学着下点挂面或者方便面对付一顿，免得肖战来回跑，晚上左右也是自己一个人吃饭，他用手机下了个app跟着学做饭，边倒油边自嘲唏嘘他王小公子竟然也有亲自下厨的这一天，估计他那万年处事不惊的老爹看到了脸都要变色。可惜他在做饭方面着实没什么天分，不是味道不对就是半生不熟，常常吃两口就嫌弃到恼火，倒掉又舍不得，几天下来王少爷就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有了手机，两个人的联系和沟通也多了起来，课间的时候，午休的时候，肖战会时不时发个微信，内容无非是问问王一博做了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之类。他琢磨，王一博从早到晚都是一个人在家，难免孤单，他实在太忙了，能做到的就是每天多和王一博聊聊天，还有在周末起的更早一点去市场，在被大妈们攻占之前获得优先挑选权，然后做顿有肉的“大餐”给王一博改善生活。

同学也发现肖战的“不对劲”。这个一下课就拼命赶作业的学霸现在会时不时掏出手机发消息了。几个“不怀好意”的同学纷纷打趣，问肖战是不是谈恋爱了。

这是肖战第二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上一次是在便利店买红糖。

“没，没有的事。”

他红着脸把手机放进口袋，连回答都和上次一样，然后继续埋头做题。心思却不在题目上，飘回那个50平的小家，飘到那个不会说话的哑巴身上。肖战不得不承认，虽然只有不到两个月，可小哑巴对于肖战可太不一样了。他不会说话，所以更多时候是肖战在说，小哑巴是个合格的倾听者，他给他说学校的事，说打工遇到的奇葩客人，偶尔偶尔也会说自己在孤儿院的往事。说的很多，小哑巴从来没有过不耐烦，有时候会拍拍肖战的后背，或者帮他倒一杯水表示自己在听。更多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分享肖战从便利店拿回来的临期食品。天气越来越热，肖战舍不得买冰棍，就买回来一个冰格，冻了水和在夜市快收摊时买来的当季水果，做最简易的水果冰棍，晚上下了班回来洗个澡和小哑巴一人一根惬意的很。

肖战越来越喜欢这样的生活。他感觉的到自己对小哑巴有一点依赖，明明是自己照顾小哑巴更多一些，可是小哑的出现，填补了青春期的苍白，给自己的心找了一个很好的寄托。可最近，总有个问题在脑海里徘徊：之前小哑巴是养伤不得已，可他毕竟是个有手有脚健全的人，既不是肖战的亲人也不是他的同学，没有理由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肖战的家。想到这里肖战就有些心烦意乱，小哑巴如果离开的话，他大概会很难过。可他没有任何可以留住小哑巴的办法。肖战摇摇头，收起那张没写两道题的卷子，拿了饭盒往食堂走，再过两周就要期末考试了，今年的暑假没那么长，作为准高三生，学校会提前补课，这也就意味着肖战赚钱的时间会缩短，但好在有小哑巴，只要他愿意帮忙，就能多一份收入。小哑巴，小哑巴，王一博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肖战全部的生活，吃饭和他在一起，睡觉和他在一起，放了假也要形影不离。

盘点完货物，做好登记，结束一天的工作，又是11点，肖战伸了伸懒腰，准备下班。刚出了便利店的门就愣住了，穿着最简单的白T恤的小哑巴坐在门口乘凉的塑料凳上等他。

“小哑巴？你怎么会来这？出什么事了？”

肖战没有告诉过小哑巴自己在哪里上班，只说了在便利店打工，可便利店那么多，小哑巴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他越想越紧张，不由自主抓住王一博的胳膊。

王一博摇摇头，拿出手机打字给肖战看

“没什么事，接你回家。”

嗯？

肖战愣在原地，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找到这里对王一博不是什么难事，肖战带回的那些临期食品的袋子上印着同一家店的logo，这种便利店虽然是连锁的，全市有几百家，可只要打开高德搜最近的就好。肖战为了节省时间，肯定选择离家越近越好的地方打工。如果离家最近的店没有，就再往远一点的地方找。幸运的是找到第二家店，王一博就隔着玻璃门看到了笑意盈盈的肖战。他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实际上倒也不是专门来接肖战，只是在家里待不住出来转转，顺便看看有什么可以做的事，以王一博的能力，虽然年纪还小，但做一些营销策划工作或者线上一些文案策划，平面设计实在不是什么问题，可惜他现在一无所有，这些工作至少要有身份证明或者银行卡，而他王一博现在连自己的真实姓名都说不出口，这些工作通通与他无缘。王一博看得开也想得开，从小父亲就教自己，“能接得住掌声也能忍得住谩骂”。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他比谁都懂，早在他决定卖琥珀的时候，就已经放低了姿态，抛弃了身份。他不能也不会这样坐着等死，所以出来转转，放松一下大脑想想还有什么工作可做，做不了高端的总能做些低端的，最差不过卖力气。漫无目的闲逛了也就刚好接肖战一起回家。

他揉了揉肖战看起来毛茸茸的头发

“走吧，回家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王一博对肖战多了些有意无意的小动作，最经常的就是摸摸肖战的顺毛，肖战头发柔软又多，揉起来毛茸茸的，总让王一博想起家里养的那只短腿猫。

“啊，那你等一下。”

肖战又一阵风似的跑进便利店，没两分钟又出来，手里多了根脆骨烤肠。香气扑鼻，递到王一博唇边

“请你吃。”

2块5一根的烤肠，肖战都舍不得买第二根。他像哄小孩，又像奖励似的，给来接自己回家的小朋友买零食逗对方开心。一口咬下去，烤肠爆汁，肖战喉结忍不住跟着滚动，他晚上也没吃什么，闻到烤肠味突然觉得饿得要命。被咬了一口的烤肠又被递到肖战唇边，对方愣了愣，随即笑弯了眼睛

“你吃吧，我不喜欢这个。”

王一博是什么人，自幼跟在父母身边最会察言观色，他虽然哑了眼睛倒是好使，分明看到了肖战咽了口水。他才不要肖战为他做这种“牺牲”，懒得多说什么，把烤肠往肖战嘴上怼了怼，这下肖战不吃也得吃，极不情愿似的张开嘴咬了一口

“好啦好啦，你快吃吧。”

一根烤肠本来就没多大，两个人一人两口也就吃完了。

两个年纪相仿的好看男生并肩走在夜晚的小路上，影子被路灯拉的好长。肖战低下头看着两个若即若离的影子，时不时因为和对方肩膀碰到而亲密的叠在一起，又抬头看着一栋栋高楼投下的光，突然开口:

“小哑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啊。”

路口等红绿灯的间隙，两个人同时停下。

这个问题算是把王一博问住了，在两个月前，他的人生几乎是从一开始就规划好的，没有其他的选择，可以说是一眼望得到头。他也在按照既定轨道稳定行驶，等他毕了业就顺利接手耀客集团，然后带领集团迈向更高的台阶。可现在，他的未来一片迷茫，充满了未知。

“小的时候，我就想有一个自己的家。”

“我曾经看着这万家灯火，想象着每一个房子里的温馨画面，如果有一盏灯是为我开的，如果我也有个家，就好了。”

肖战不知道这个愿望现在算不算实现，大概是今晚的王一博来接自己，让他恍惚间有种自己也有家的幸福感。

王一博偏头看向肖战，对方眼里参了天上的星星，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现在，我就想考一个好的大学，找到一个收入还不错的工作，然后等我存够钱，开一个自己的工作室，做自己喜欢的设计。”

“对了，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设计师。”

这是肖战第一次说起自己的梦想。17岁的少年没有被现实和生活的重担压垮希望，说起梦想又骄傲又自信，王一博没有见过这样的肖战，整张脸都写满了对未来的期待而格外迷人，他对梦想的热情像一团火，自己也跟着被点燃，被燃烧，然后和肖战一起沸腾，感受他独特的魅力。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从未有过的激动澎湃

“我会帮你实现梦想。”

绿灯亮了又灭， 在十字路口的街头，车来车往的的喧嚣背景，两个脸庞尚有几分稚气的男生的眼里只有对方，谁也没有再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