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是来带我回家的吗？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带到这里来，更不知道为什么有很多女性朝自己伸出手，对于人类的恐惧让小人鱼只是稍微一用力就在那些人手上留下了血痕，他的本意不想伤害她们的。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所以他并不敢反抗勒内尔。
只是黎初是个例外，让祁安迫不及待的想要靠近他。
周围躲着的研究员们见黎初伸手的时候小人鱼的反应并没有之前那么激烈，反而是竭力抬起自己伤痕累累的胳膊去够黎初的手，仿佛这就是他唯一的一点温暖来源。
这小家伙儿想干什么。
黎初皱着眉看着他。
掌心相对的一瞬间小人鱼期待的抬起头，他看到了黎初眼里的惊讶变成了满满的抗拒。
小人鱼心里铺天盖地的欣喜被黎初给出的反应迎面一盆冷水浇灭，他怯生生的收回手。
——姐姐不喜欢我。
——姐姐不是来带我回家的吗……
黎初转过身准备离开，情绪没有丝毫起伏，在经历过父母离世，未婚夫一声不响的出国且带回来一个金发碧眼的洋妞之后，黎初早已水泥封心。
目前她只在乎自己的科研进度和唐糖这个闺蜜，还有儿时一个下落不明的玩伴，至于这条人鱼，她半点兴趣没有。
小人鱼并不懂黎初心中所想，他眼巴巴的望着黎初离开的背影，眼含热泪，泪水垂直落向地面的时候幻化成了一颗颗珍珠，在昏暗的地下室里散发着微弱的光。
唐糖惊讶的指着地上的珍珠，拉住黎初，她是个心软的女孩子，最是看不得别人哭的。“初初，初初你快看，他……哭了……？”
黎初略微诧异的停下脚步。
勒内尔教授用高尔夫球棍将小人鱼身边的珍珠悉数拨远，有几个有眼力劲儿的立刻弯下腰去捡。
“黎初！你快去试试，这么多人里面这畜生唯独不抗拒你的靠近！”勒内尔着急忙慌之下普通话好像烫嘴，他招呼黎初，要是能让这条人鱼开窍，就算没有从他身上找不到进化源，能产珍珠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勒内尔立刻丢掉了手里的鞭子，沉甸甸的珍珠躺在手心里，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成为亿万富翁的那天，眼里紧跟着散发出贪婪的光。
黎初淡漠的黑眸扫过小人鱼，对方那渴望的目光不由得让她心里没来由的触动了一下，想到自己并没有很充足的账户余额，黎初还是狠狠心，“教授，我真不适合养人鱼，您让其他人再试试吧。”
她一个人住，家里多出这么个小家伙会有很多不习惯，再者黎初是一个相当怕麻烦的人，这些年她已经搬了很多次家了，最近两年好不容易升了职的工资也逐渐变的可观起来，她打算存钱买一套房子，要是身边多了这条小人鱼，她买房的计划就要泡汤了，俗话说的好，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黎初又不傻，她可不是什么圣女心泛滥的傻白甜女主。
“初初，你看他多可怜啊，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流浪狗，你就听了教授的话再试试吧，你不是一直都不同意高频声纳的那个方案吗？如果这只小人鱼选定了你，假以时日他就能成为实验体，从他身上获取血清也就容易很多了。”
唐糖用力的握了握黎初的手腕，黎初自然听出了她话语间的劝阻之意。
黎初低头思忖。
她从不是什么伟大的人，但为了海洋，为了地上这个被打得半死的小家伙儿，黎初感觉自己这个牺牲是值当的。
一个月，就一个月。
黎初给自己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
“姐……姐……”
一个如同破旧风车吭哧吭哧直响的声音传进了黎初的耳朵，唐糖的心好像被什么揪住了一样，生疼生疼的，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家境殷实，来科研所工作是老爸托了关系，也可以说是公主体验人生。
这么血腥的场面她是没见过的。
她倒是很想带小人鱼回家但无奈对方并不喜欢她，要是强行带回去的话，说不定自己那120平方米的游泳池就要被他这硕大的鱼尾巴给拆了。
黎初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小人鱼身上，她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但仅仅一瞬间就又舒展开来，桃花眼里潋滟开一池冷漠无情的光。
“带我……走哇……”小人鱼只觉得浑身无力，头部晕眩，眼前一阵一阵的昏黑。
身体变得轻飘飘的，鲜血淋漓的胸口带动着嘴角微微抽搐，唇边随着他说话的力度缓缓流下一丝鲜艳的血迹。
小人鱼想要伸出手去触碰黎初，但对方已经走出几步远了，他的左臂交错着鞭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按照书上记载，人鱼有鳞片遍布全身的缘故，故身体看上去要比正常男人还要强壮一些，但小人鱼却并不是这样，他是家族里小透明的存在，又不忍心伤害那些鲜活的生命，每次只能捡死鱼吃，长期营养不良之下即使全身长满了漂亮的鳞片，他也看上去和要比人类男人瘦小。
唐糖心软的一塌糊涂，她几近哀求的看着黎初，“初初，你看着小家伙儿多可怜啊，他在叫你呢，要不……你就把它给带回去？”
“姐……姐……”
小人鱼变成了一个小复读机，沙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荡着。
虽然黎初掌握的技术是这个净化海洋实验的主心骨，但勒内尔为人高傲，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事情并不容易改变。
之前他与黎初就在是否要启用高频声纳投放海洋的事情上有了很大的分歧，现在好不容易这只人鱼对她有了一点反应，黎初却是这样一个排斥的态度。
不过短短五分钟的时间，很明显勒内尔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黎初，要是你不愿意，我只能向上头申请出海了，我会尽快选好在何处投放高频声纳的。”
黎初认命的闭上眼，她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棕色的大波浪随着她走路的摇摆频率轻微左右晃动着，似乎连每一根发丝都在诉说着她的抗拒。
“小家伙，你要跟我回家吗。”
明明是一句很温柔的话，从黎初嘴里说出来就是觉得别扭，也许是她语气不善吧，小人鱼盯着黎初看了很久才弱弱的回答，“我听姐姐话……”
唐糖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小人鱼乖顺的低下头的模样让她很想上手ruarua他的脸。
“那教授，咱们说好了，这条人鱼就是我的了，在我从他身上得到进化源之前，高频声纳绝对不可以投入海洋。”
“OKOK。”勒内尔见黎初好不容易松口他连忙答应，“黎初，我看着小畜生很听你的话，如果你要是能让他产些珍珠出来为实验室注入一笔资金，也是很大的贡献。”
黎初没再说话，等到大家都走光了之后大厅里只剩下了小人鱼和她。
小人鱼有些难受的拽了一把紧紧的箍着自己脖子的铁环，他眼巴巴的看着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的黎初的背影，心里一阵雀跃。
——我能和姐姐回家了！
“姐姐……”
小人鱼见黎初站着不动，心里有些摸不着底，他颤巍巍的唤了一声，人类世界的温度对于他来说有些炎热，没一会儿他的嘴唇就因为脱水干裂开了一条条小缝，隐隐有红色的血渗出来。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选择跟着我，不瞒你说我现在都住在出租房里，身上还背着一笔房租没还，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值得你有利可图的东西吧。”
黎初冷冷的话语似乎将这室内的温度直接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小人鱼漂亮的鱼尾收在身后，双手撑在地上，他竭力想靠近黎初，却被脖子上的铁环束缚了想要向前的心。
“我只是，喜欢姐姐……”
小人鱼之前被抓回来的时候伤了声带，黎初去给他喂营养液离开之后他又哭哑了嗓子，所以现在听起来像是鸭子在嘎嘎叫。
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黎初顺理成章的错过了小人鱼的表白。
小人鱼说着就想朝黎初爬过去，地上有沙砾，他的鱼尾间最薄弱最嫩的地方被摩擦的生疼。脖子上的铁环拉扯到极致，将他和黎初的距离控制在一步远。
日思夜想的黎初就在眼前自己却不能触碰到，小人鱼不免有些懊恼，他烦躁的扯着那束缚物，锋利的边缘贴着他娇嫩的皮肤划过，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唔……”
小人鱼吃痛，不敢再动，眼泪从眼角淌下来，珍珠顺着下颌呼啦啦的往下掉。
黎初的目光集中到小人鱼身上，她这才注意到，因为一直想靠近自己，脖子上已经被勒出了血。
黎初皱着眉绕开地上的珍珠走到小人鱼面前蹲下，她观察过了，小人鱼现在根本没有任何伤害别人的能力。
她捏起小人鱼的下巴，一双哭的通红的眼睛落入她的眼底。
黎初有些不明所以，她明明只是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了啊，这人，哦不这鱼哭什么，自己养他要勒紧裤腰带，他倒还先委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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