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肖战很擅长做饭，大学四年，他的厨艺日日渐长，时不时还可以换些花样。

昨晚上开了荤，今天要做些清淡的给王一博。肖战勾唇笑笑，开始在厨房备菜。

清淡的早餐不需要太多的步骤，龙须面用沸水煮熟出锅，仅用猪油和酱油来调味，再配上几根青菜，便是简单的阳春面，甜而不腻，咸而不腥。

黑色芝麻撒上金黄色的汤，铺开浅浅一层，如同画师笔下一滴黑色墨水四处晕开，肖战把筷子架在碗边，等着王一博洗漱完毕出来吃饭。

他总能知道王一博的口味，这样的早餐，正适合昨晚“宿醉”的弟弟。

王一博将冰水扑上面颊，耳根的潮红还没有完全褪去，他不禁疑惑，自己的酒量怎么能这么差，数一数才喝了三四小杯，怎么就睡成这样。

还好是和哥哥一起，要不然自己睡在日料店，可真的是丢人丢到家了。

他把肿胀的眼睛泡在凉水里，不自觉想到昨晚的梦。若不是那个模糊的背影将他唤醒，他差点忘了，自己和肖战本就不是一家人。

一起长大的哥哥和名义上的“父亲”以家人之名的陪伴让他忘了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可悲吗？王一博默默承认自己和肖战“情同手足”的关系，分享“父亲”一半甚至更多的爱，他心安理得地忘了自己亲生父亲的长相。

他从水池里抬起头，发梢沾上一缕水珠，顺着脸颊流下来，湿了肖战给他的睡衣。

肖战总是能准确地掌握他的审美，这套睡衣，既衬身材，又不显厚重，既高级，又居家。

或许父亲说得对，他们既然生活了这么久，早该是一家人了。

王一博走到餐桌坐下，端详着肖战给自己精心准备的早饭。

“谢谢哥。”除了叫哥，他没有用别的方式称呼过眼前的人。

“不用谢，一博，我已经吃过了，你吃吧。”

肖战将手腕抵住下巴，看着王一博夹起一筷子细面条放进嘴里。

王一博的吃相绝对算不上好，但是却莫名地让别人颇有食欲，早上简单吃了些面包的肖战，此时嘴里仿佛也缺少一种味道。

缺少王一博的味道。

少年可以说是狼吞虎咽，每一口都塞得很满，明明没有那么饿，吃得却像是闹了饥荒后的久旱逢甘霖。

烹煮得恰到好处的面条很有弹性，和柔软舌尖交缠，在嘴中和牙龈，和上颚反复碰撞，如梅花般在口中绽出香气。

肖战头一次和一碗面条充分共情。他想象自己的舌尖探入王一博的口腔，温软包裹着湿润，他会一直深入，直到触到他的小舌才肯停下。他引着王一博在他的嘴中四处刮蹭，直到唾液相化，气息相碰，两只嘴唇仿佛融为一体，难以分开。

“一博，你先吃，我去收拾东西，我早上给你请了半天假，今天不急着去学校，下午我送你去。”

他怕自己的表情会吓到王一博，于是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餐桌。

王一博吃着面条猛拍脑壳，“噢！我都忘了还要上学！谢谢哥！”

生日过得太舒坦，他几乎忘了自己还是个即将升高三的学生。

“没事，这段时间反正也是补课，学校查的不严，不要落课就行。”

语气平和，仿佛只是平常的谈话。肖战废了很大力气才压住粗重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

他早就给王一博请了假。

他当然知道，王一博会睡到忘掉今天要上学。从来都是高材生的肖战，从来都能控制得住迷药的量，不到十点，王一博不会醒来。他第一次由衷感谢父亲对他的学习成绩的严苛要求。

车子停在学校门口，王一博从副驾驶走下来，理了理昨晚上已经洗好的校服。

昨天晚上，在他喝醉睡着的时候，他哥帮他洗了衣服，用的是他最喜欢的洗衣露，那个味道泛着独特清香，王一博总是喜欢特立独行的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喝醉后是什么样子，大概会人事不省？他会吐吗？现在也无从考证了。他会不会说胡话？想到这里，王一博有些紧张地看向肖战。

大概是没有的，哥哥今天早上起来一切如常，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哥，我走了。”他朝肖战的方向摆了摆手。

肖战目送王一博的背影消失在校门里，笑容僵在脸上。他无暇想别的事情，因为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推开家门，他看见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跟父亲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自从他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工作，他一周只回一次家，以不方便为理由。

肖骅坐在沙发上，并不年轻的身体此时更显沧桑。虽说55岁的年纪说不上苍老，但也仅与老年一线之隔。

“爸，我回来了。”

肖骅从沙发上回头，透过镜片打量着比平时回家都早的儿子。他卸去镜框，揉了揉鼻梁。

“小战，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不等一博一起回来吗？”

“不去了，一博今天早上请假，我刚送他去学校，等放学了再去接他。”

肖骅坐起身来，眉头蹙了一下，似是在思考什么，随即又恍然大悟。

“哦！昨天是一博生日是吗？你看我这脑子，给忘了，你带他去过的？过的怎么样？”

父亲的记忆力早已经不如从前，肖战记得去年还是父亲督促他一定要给王一博买一个好东西作生日礼物。

“是啊，爸，您这不用担心，我肯定记得呀！”肖战走到父亲身边坐下，眼角带着笑。

“怎么庆祝的？十八岁生日，可不能凑合。”肖骅拍拍肖战的肩膀，名牌大学毕业的儿子现在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他不禁想起当年的自己。

“我带他吃的日料，还带他喝了点酒。”肖战举起手指在眼前摆出“一点点”的手势，轻轻挤一下眼睛。在父亲面前，他一直都是个顽皮小孩。

“喝酒？你竟然带他喝酒？”肖骅的音量猛然提高，但是表情里没有一丝的愤怒，反而弯着眼睛笑笑。

“十八岁了啊，爸，一博可以喝酒了。”肖战凑近父亲，装作撒娇那样冲父亲挤眉弄眼。

“一博酒量怎么样？”果然，男人和男人之间只会攀比，肖战看着父亲流露出好奇的眼睛，忍俊不禁。

“爸，你可真有意思，”他顿了顿，思索了一下才再开口，“一博酒量一点都不好，喝一点，就醉了。”

他想起王一博睡在副驾驶的样子，人畜无害的，仿佛对外界完全不设防的模样，没有忍住笑出声来，却被肖骅一下子捕捉到。

知子莫若父。肖骅心里告诫自己不要想太多，可在看到肖战的表情的那一刻，似乎明白了什么。

都是男人，何况面前坐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所代表的意义似乎都是心照不宣的暗号。

他把手从肖战的肩膀上挪开，站起身来，不顾肖战疑惑的表情。

“小战，你最好，不要动歪心思。”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铿锵。

肖战没有想到父亲这么快就猜透了他这番谈话的用意，他收住脸上的表情，周围空气渐渐冷了下来。他缓缓站起身，与父亲保持平视。父子俩眼看着就要剑拔弩张。

“爸，歪心思，确实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