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两天假期很快过去，肖战再次踏上返校的旅程。
“要去上学了？”
车主很健谈，在等其余乘客时同他唠嗑。
“对，明天就要上课了。”
“大学吧？”车主朝街道对面张望的一人按按喇叭示意，接着道，“大学好啊……我儿子今年高三，每天六点不到就得起来上学，累，我就说累也就累一年了，熬过去上了大学就好了。大学比高中轻松吧？”
“嗯……”肖战笑笑，不置可否，“也分情况，不过平时的生活会比高中自在点。”
见另一位乘客往这边走过来，肖战腾了腾位置。
“师傅您等会儿把我放校门口就好。”
“好嘞，没问题！”
陆续又坐上来两个人。
肖战坐在后座，可以供他伸展的空间不大，多少显得有些憋屈。
顺风车相较于打车或自驾更优惠，但缺陷也就在这点了。
这次的车主不再是王一博，他没有特殊优待，车内也不止两人。师傅看着老成开车却不稳，一路上没少踩急刹车，车内又交杂着呛人的烟味，谅是平日里不晕车的肖战都不太能吃得消。
他忍不住开了窗，丝缕刺骨寒风从两指宽的窗缝间吹进，驱散了一小片空间的呛闷，却很快被一旁怕冷的女生责怪。
肖战只好体谅，毕竟冬日寒风确实是冷。
“……”一路无言。
肖战调整了坐姿，背靠椅垫闭目养神。
他回想着在王一博车上时的情景。此时有了对比，才发觉这两者间简直是质的差别，心里落差感强烈。
他懊恼地扣扣手指。
他晚这一天干嘛。早知道这样，他就该昨儿个跟王一博回学校，至少还能舒坦地度过返程的一个小时。
现在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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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课表……”肖战啧声，“怎么评呢。”
说课多吧，这学期绝对比上学期清闲些，课程零散交错，有缓冲休息的余地；但要说少吧，连着四天的早八倒是分毫不含糊。
“你可别说了，要不你看看我的课呢？”
方祈正在看课程回放补上节课落下的笔记。闻言，认真注视屏幕的神色未变，语气平淡搭话道。
他这学期得忙得焦头烂额，毕竟是平级转专业，要补的课把课表塞满了都排不完。
“别别，看了你的课表我头疼。”肖战苦笑。
他从书架中抽出一本病理书，大致翻过几页稍作浏览，心中叹息，又振作打气道，“学吧就，一学期能有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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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一早便是王一博的课。
大学每学期都会有那么一两门高学分的重点课程，内容多，知识点生涩又难记，往往是挂科的高峰区。
这学期王一博的病理学就是。
碍于两人这不生不熟的搭车关系，肖战在课程开始前心里一直存着个疙瘩，总觉着有点新奇也有点怪异，说不出来的感觉。
周二早上，寝室三人全体早八。
七点起床，动作快点还能去食堂吃个早饭。
肖战今天胃口不错，点了中份的薄皮小笼包，甚至掐着时间喝了碗粥，吃的还挺饱。赶到教室时距离上课还差五分钟，底下座位错落坐了半数的人。
他走进教室，入眼便是站在最里边讲台前的王一博。
肖战下意识将目光放在对方身上。
王一博的鼻梁上架着副眼镜。银丝边镜框，灯光下泛着些微亮的银光——不知道镜片有没有度数，因为前两次肖战见他时都没看他戴过眼镜。
不过王一博平日里看着和他们这群大学生一般大，有了镜框的加持，确实能让他显得更稳重几分。
肖战继续往里走。
他平时上专业课喜欢坐在前排，视野好，专注度也高。默认的好学生座位。
但也意味着会离老师很近。
肖战飞速思考，在最后几步路的时间里踌躇纠结，还是硬着头皮坐在了第一排。
他抬头看了眼王一博，对方没什么表情，专注在电脑上查阅课件，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
还以为会有些特殊关照呢，结果招呼都没等来一个，跟不认识似的。
肖战不着痕迹移开视线，看来是他想多了。
大学课堂总会有一批人晋升为老油条后卡点进教室，离八点越近，拎着早饭冲进来的人越多，拐了弯大跨步迈着台阶急匆匆往后排走。
和方祈之前说的一样，墙上电子钟的数字刚跳为八点整，学校平台上的点名二维码就出现在投屏上。
准点开放准点关闭，从无例外。
两分钟后，王一博结束签到。
“以后每周课前都会签到，签到码放两分钟，到点结束，缺勤扣五分，迟到请假扣两分。”
几个刚走进教室、只来得及看见个签到码残影的学生，听到这话后手一抖，苦哈哈的心都凉了半截——开学第一周就白白送上两分。
后排抱怨声四起，王一博往后面扫了眼，鼠标打开桌面课件。
“第一次就算了。”
肖战闻言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瞧着对方看似冷淡无情的面容。
他撑着下巴观察。
这不挺好说话的嘛。
这学期需要进行期中考试的课程不多，病理算一门，占比20%。期中那时候课多，不能指望那两天紧巴的时间复习了，得提早准备。
肖战心里有了安排，抬头继续听课。
上课时的王一博是清冷疏离的，神情如此，声音也是，但意外的不会让学生觉得平淡乏味，倒是容易吸引人的注意。
王一博站在投影幕布前，脊背撑得很直，专业术语出口时咬字清晰，吐词流畅，复杂碎片的人体脏器解剖图经他概括连接，两三句就能分析得很透彻易懂。
他面向众人，清冷的声音通过衣领别着的领夹麦克风扩音，穿透至整个教室。
“根据血液循环情况，如果一个人出现脾淤血，造成他淤血的原因可能有哪些？”
问题抛出得突然，底下的学生骤然间回答不上来，都低头茫然翻着书。教室里沉默两秒后，出现了一个声音——
“心衰。”
回答的人是肖战。他不知道书上有没有答案，他也没耗这些工夫去翻，靠知识积累。
王一博看他一眼，“嗯，都会想到心衰，尤其是右心衰。全身静脉血液回流受阻，全身组织器官都可以出现淤血水肿。所以临床上可以出现淤血性脾肿大。”
“另外呢？”
教室再次陷入沉寂，这次连翻书声都少了，低着头生怕和王一博对视。
本就只是绪论，王一博没要求预习，自然也不能要求他们有能力作答。
目光略过数排压低的脑袋瓜子，最终落在肖战身上。
肖战抬头和他对视，眨眨眼睛开了口，只不过不太确定：“门脉高压？”
毕竟还没上过这门课，他也只能从以前学过的课程中回忆追溯到零碎的一些相关内容，还差点没想起来。
王一博点点头，看起来是满意的：“很好。”
“后面会讲到肝硬化，临床上肝硬化的病人晚期都会出现门静脉压力升高，门静脉收集了胃肠道、脾脏的静脉血。如果门静脉压力增高，那胃肠道的血液回流、脾脏的血液回流就都会发生障碍。”
一长段话，但肖战没认真听。
自从王一博“很好”两个字一出口，肖战就低下了头装模作样翻两下书，实际上心里嘚瑟着呢，尾巴快翘起来，可劲压制着。
他听到过的赞扬不少，但这么多年了都对隐藏情绪没多大进步，得意劲儿总是容易溢于言表。
含笑的眼眸清亮，干净又率真。
绪论章节结束，王一博切换下一章课件。
他讲课并不只是照本宣科，课件上的内容与书上不同，会附加很多归纳式的病例分析和总结，有拓展有重点，就是有点费脑子：既得记笔记又得跟上思路，听得迷糊了还得抽空多过几遍脑子，保不准就更迷糊了。
正儿八经听课时，肖战的专注度很高，该记的笔记一点不含糊。
有一回他紧跟思路琢磨了会儿，手里动作不自觉慢了几拍，结果记完半句话抬头一看，上张PPT已经被切掉。
肖战下意识“诶”了声。
笔下断了篇的半句话梗在心里难受，他转头眼巴巴看向王一博。
“非损伤……”
接收到眼神示意，王一博一愣。
他愣神两秒，默默合上嘴，将即将出口的讲解给咽回去，按下遥控器翻页键调回到上一页课件，从中随机挑了一个要点细讲。
不过5、6秒，底下学生丝毫没看出什么端倪，肖战清清嗓子的工夫，王一博就自然地切换PPT继续讲解下一部分内容，配合融洽。
一个小插曲，至少说明他在王一博这里还是多少有点特殊关照的。
肖战偷摸着心想。
下课后，肖战把拿错的书和笔一骨碌全塞进书包，走上台去，两步一台阶就走到人身边喊了句“王老师”。
“讲的特别好王老师！特别清楚，一听就会！我就非常喜欢这种讲课方式！”
“……”
王一博可能也没碰见过一上来就彩虹屁一堆放的，愣了下后无奈：“瞎胡吹。”
他关了课件取下u盘，随手放进兜里，问道：“有没有没听懂的？”
“没有吧……”肖战倚在讲台前，手指搭在钢木材质泛冷的边缘，目光随着回忆移向远处收拾东西接连走出门的同学。
“除了拓展的内容，其他的差不多都能懂，也没有很难的知识点呀。”
挺自信的。
王一博拿起课本，眸间含着一点不明显的笑：“嗯，你聪明。”
一句哄小孩儿似的夸奖轻飘飘地钻进肖战耳内，加上那星星点点的笑意，绒毛般又轻又柔地在他心上抚了抚。
肖战“嘿嘿”笑了下：“也就一般聪明。”
“老师下午还有课吗？”
等王一博整理好电脑和课本，肖战站直身子跟上去，两人并肩往外走。
“今天没了，回宿舍。”
“我也没了，”肖战笑吟吟，“等室友下课，然后去外面吃饭。”
方祈刚给他发消息说他们老师拖课来着，所以他才有功夫来和王一博唠嗑。
走到一楼大厅的分叉口，肖战看了眼时间，离下课过去五分钟，估摸着也该差不多。
“他应该下课了，我先走了王老师。”
“好。”
分道后，往校门口方向走了十几来步，肖战猛的想起正事儿——这周回家的顺风车还没着落呢！
还是王一博的车坐着舒服。
肖战连忙回头望了眼，然而对方只剩下了一个豆丁大小的影子。
走这么快。
肖战转回身，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乱划。要不然加个联系方式？
沉吟片刻，他从微信列表里找到班里的学委。
——你有没有王老师的微信？
——有啊
——你要加他？不过可能加不了
——？为什么
——你试试，加了就知道了
——[名片]
“哇哦，”肖战看见对方头像的摩托车时眼睛一亮，“酷哦~”
看惯了老师们山水风景的土味头像，猛一下看到个这么炫酷的，还挺新奇。
他发送了好友申请。
——我是肖战
下一秒，界面弹出提示框。
——提示：由于对方的隐私设置，你无法通过名片将其添加至通讯录。
“……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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