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立春

你的学历，就已经体现了你的实力。

这句话把王一博钉得死死的，连同他十几年的漂泊一起。

到底才二十一岁，一身傲骨的年轻人不容许自己的尊严被践踏，自己的努力被否定，于是，王一博毅然决然地辞了职，转手报了个团，行李都没收，旅游去了。

孑然一身，只人和手机，还有证件。

“这破地图…卧槽！”王一博按照指示走了十几米，红绿灯都过了，地图女声突然报偏离路线重新规划，给他气得够呛。

把手机绕了好几个八字，结果还是如此。

王一博呵了声，熄屏，手机揣兜里，决定逮人问路。

搁原地站了十几分钟，路人换了一波又一波，王一博还是没动，步子都没迈，原因无他——其实他是个社恐。

初春的太阳并不热烈，甚至算得上柔和，吹吹小风也很惬意，可王一博赶时间。

左思右想，他拨通了旅行社老板的电话。

与此同时，他终于鼓起勇气拦下了个路人。

然后，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你好。”

工作原因，肖战通常会把来电按成免提。

昨天晚上，公众号突然收到一则旅游报名消息，时间是今天，很赶。秉持着服务至上顾客是上帝的原则，肖战提前和这位客人沟通，确定了项目和住宿。

因为山城路不好认，他确定了对方的大概位置，打算来接人，经过一个岔路口，他被一个男孩拦住了，电话还响了。

“你好。”两道声音重叠，混响，肖战眨了眨眼。

“啊，您就是……肖先生？”王一博看了下手机，又看了眼面前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看到帅哥的冲击太大，他呆呆地对着手机说了声，“hello？”

hello？

王一博听到了回声。

“噗嗤。”肖战正感慨缘分这么巧，深沉着呢，被男孩一声问好逗笑了，“王一博是吧？”

“你……”王一博反应过来，直唾弃刚才沙贝的行为，迅速挂了电话调出旅游报名界面，点开导游大头照，看了眼，看了眼，继续看，“您是，肖建国？”

“那是我爸。”肖战表情淡然，眯着眼凑过去，往右一滑拉，“这是我。”

王一博低头看，屏幕被一张蓝底证件照占满了，照片上的人笑得开朗，皮肤很好，唇红齿白，头发乖乖软软地耷拉着，白色开衫衬得人愈发稚嫩。

沉默，长久的沉默。

“额。”王一博努力地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可他始终无法将照片上的青｜涩｜男生与面前这位…健朗阳光的寸头男结合在一起，话头在嘴里转了又转，他说，“您，百变马丁啊。”

“我当你是夸我了。”肖战笑出一口白牙，牙还是那样白，和照片没差，正因如此，显得他肤色更健康了。

“啊。”王一博不是多会聊天，几句话下来他觉得空气都凝滞了，风吹不进来，也散不出去。

“你没带行李吗？”看出对方的窘迫，肖战主动转移了话题。

按理说他应该跟之前那样保持沉默有话就搭理没话就不说，主动找话并不是他的风格。但或许是电话和人同时到的缘分，肖战对王一博总是有些无理由的特殊。

“没有，来得急，没来得及。”王一博局促地捏着手机。

肖战默了默，扶额，没忍住又笑了，短短几分钟他笑了不少次:“跟个绕口令似的。”

王一博下意识去接话:“没点智商还真听不懂。”

肖战止了笑声，嘴角还勾着，他偏头和王一博对视上，两人都笑开了。

“你真逗。”肖战抹了把眼角，湿润的，和山城一样，温温柔柔的，是上好的丝绸。

“谢谢。”王一博撑了撑腰，“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

“那是他们不懂，无语。”肖战笑着说。

“就是就是。”这句话无比受用，王一博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橙黄的花瓣迎风飘扬，花蕊娇嫩，怯怯地和太阳招手，“我记得简介上说客栈包饭的对吧？”

“是的，你饿了吗？”肖战抬手看了眼表，时针堪堪指向罗马数字十，距离饭点有一会儿。

“有点。”王一博摸着扁扁的肚子，不好意思道，“早饭都没吃就过来了，赶火车。”

“那小心低血糖。”肖战从兜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过去，“你不是山城人啊？”

“不是。”王一博不扭捏，接过来拆了包装丢嘴里，舌尖泛着甜，“我是中原人。”

“啊，那过来挺远的，怎么不坐高铁飞机之类的，火车遭罪。”肖战问完以后才觉失言，没熟到那程度，这种话问出来怪冒昧的。

王一博倒没觉得有什么，将糖果推到左边脸颊含着，很快说道:“没钱啊。”

轻松又随意。

肖战不说话了。

“唉？这不是客栈吧。”路上的无言没让王一博觉得尴尬，毕竟他们不熟，刚见面能搭上几句话已经很不错了。直到肖战领着他站在一家火锅店门口，他才从茫然中回过神来。

“现在客栈没菜，现买也赶不上。而且你不是本地人的话，这家火锅很正宗，在这一带有名，带你来尝尝味道。”肖战解释道。

“啊。”奶糖吃不久，化完了，口腔中残留着甜腻，刺激着大脑皮层。王一博呆了，觉得嘴里还有颗糖，他的舌头卷了卷，“我没钱。”

“我知道，我请你。”肖战绕到王一博后面，轻轻推了他一下，王一博便自动迈脚进去了。

“先要这些好了，谢谢。”肖战把菜单递过去。

锅底咕噜噜的冒泡，香气扑鼻，考虑到王一博的口味，这次肖战点的是微辣，不呛且香。

王一博一脸苦大仇深地撑着下巴，眨眨眼，寻思着自己怎么就跟着肖战进来了呢。

“大厅人好多哦。”王一博干巴巴地道。

“确实。”肖战说。

“这家老板是我朋友，特意给我留的包间，我们几个平常在这聚。”肖战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

“哦哦。”王一博放下胳膊，好奇地四周看看，环境很淡，不比火锅的浓，别有一番风味，“有人脉真好。”

肖战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