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 A
第一次遇见王一博,肖战还只是恒兴集团大佬身边的跑腿小弟,躲在人群中觉得这个小警察长得不错,眉清目秀,一脸正气,根正苗红的样子宛如正义天使,让他莫名产生一种破坏欲,幻想着如果把对方拉进深渊,该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
想泡帅哥的时候,连老天都帮忙。
不久之后某晚,他在酒吧喝的烂醉,次日在王一博家中醒来,根据帅哥描述,昨晚他八爪鱼一样缠着自己,让自己不要走,要跟自己回家,回了家就抱着自己开始哭,一直哭一直哭,鼻涕和口水蹭了自己一身。
肖战:“……”
极度混乱不堪的一夜,他不想再记得。
又过了一年,他上位成为恒兴大佬,和另一位大佬争权斗得你死我活,王一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把他从暗杀者手中救走。
——“以前……”
——“以前忘了,说以后。”
——“以后,我想跟在哥身边。”
——“你当过条子,我凭什么信你?”
——“凭我刚刚救了你的命,凭你脚底下有一间设备齐全而且此刻正在运作的白面加工厂,而我没有报警。”
套路,全都是套路。但肖战没有揭穿。
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小警察小卧底,能在自己身边翻出什么浪来。
“行啊,”他说,“陪我睡一晚,我满意了你就能留下。”
他放肆地撩拨,恶意地蛊惑,可青年始终不为所动,肖战知道并非自己毫无魅力,而是因为王一博有个该死的白月光。可他偏不信邪,终于在锲而不舍的努(gou)力(yin)下,把帅哥吃到了嘴。
美味不如预期,心有所属的人,吃起来有股子酸涩的味道,像酸菜拌苦瓜。
“所以我们不是一类人,”肖战说,“我永远不会这样爱一个心有所属的人。”
合作的黑警很快透露出消息,说“双子”行动已然重启,新双子已被安排入局,肖战没废多少工夫就锁定了目标,他把王一博带上山顶,在夜色和山风中举起了枪。
“你们警察取代号真的有点非主流,为什么叫'双子'?”
“你要杀我吗?”王一博问,“就像你曾经杀我哥那样。”
“你到底是不是双子?”
“我是。”
肖战轻轻笑了笑,说:“我尊敬你哥哥。也很喜欢他。是对好兄弟的那种喜欢。”
然后他扣下了扳机。
Side B
卧底与联络员同时牺牲,滨海市警方代号“双子”的卧底行动任务宣告失败,但行动并为就此终结,即将从警校毕业的王一博接过兄长手中的枪,化身为新“双子”,潜伏进恒兴集团……
却没想到要接近的大佬肖战居然是一年前被自己从酒吧捡回家的鼻涕怪,是快用眼泪把自己卧室淹掉的大哭包。
“行啊,”鼻涕怪说,“陪我睡一晚,我满意了你就能留下。”
“爱和欲是可以分开的,”鼻涕怪说,“你试试,你试试就知道了。”
“我写了首藏头诗送给你。”鼻涕怪说,“我早上起来,洗脸刷牙,换鞋,你呢?牙刷没刷?”
“我帮你挖黑警,你助我上位当恒兴龙头。”鼻涕怪说,“大家互不亏欠,怎么样?”
回忆中的温柔如泡沫般一触就破,美梦将醒,他不可能爱上一个毒贩。
他说:“以后我想跟在哥身边。”
他说:“我有喜欢的人,他是个鼻涕怪,爱哭鬼。”
他说:“写一万句藏头诗也没用,你永远比不上鼻涕怪。”
他说:“对毒贩仁慈,就是对无辜者的伤害。我永远不会和毒贩合作,你们是真的该死,你们全都该下地狱。”
肖战却只是笑着抽了口烟,迎着山风,动作优雅,一如既往,事实是初遇的那夜之后他再没见过肖战流泪,那一晚的鼻涕怪大哭包,仿佛只是他自己的一个梦。
“这世上该死的人有很多,但大部分不仅活着,还活得很好,这才是最让人不能忍受的事情。至于我嘛,”肖战笑道,“我早就在地狱里,等着和那些人团聚。”
再后来,大嫂和小侄女的行踪被黑警泄露,毒贩报复,把人绑走,一天后又放了回来,惊魂未定的大嫂告诉他,只听到两个男人吵架。
“一个声音年轻,说祸不及妻儿,说伤害我们的话等于公开和警方宣战,是得不偿失。另一个声音苍老,质问他为什么维护警察家属,是不是内鬼……”大嫂哭得声音哽咽,“那个人说……'肖战,你敢吞了这包粉,我就放她们回去'……”
王一博呆呆地听着,终于在一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肖战最后对自己说的那段话,也是一首藏头诗。
“‘虽然,人们来到这里是为了活着,我倒宁愿认为,他们来到这里是为了死。’这是一部小说的开头,我引用一下。”肖战说,他的靴子踏在客厅光洁明亮的实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所以,”他声线温和地问,“刘夫人您带着女儿大老远从滨海搬来这里,是要生还是要死呢?”
厨房是开放式的,中年妇人和她十五岁的女儿就缩在案台侧面的墙角下,被长相凶神恶煞的木头拿刀抵着,吓地瑟瑟发抖,哭也不敢大声,连说话都在打颤。
“我家老刘已经死了……”那妇人带着哭腔哀求道,“他是自杀,一个字都没跟警察说,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孤儿寡母吧……他的那些事我和孩子不知道的呀……”
客厅柜子里放着刘树的遗照,前方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了,肖战走过去,从盒子里又抽了根点上,拜了三拜,插入香炉之中。
“刘副厅长有情有义,用自己的命换全家的命,令人佩服。只可惜眼光不太好。”肖战言语间有些惋惜,“当初如果选我们恒兴,如今也不至于被推出来背锅。做人呢,不怕没本事,就怕站错队,您说是吧,刘夫人?”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妇人拼命把自己的孩子藏在身后,好像这样就不会被他们发现了似的,“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来取一些东西,一些不属于你们的东西。”肖战慢慢踱步来到厨房,看见锅碗瓢盆乃至削皮刨丝器等各类厨具俱是德国进口品牌,案板上放着一块刚化过冻的牛排,灶台上架着平底煎锅,没有点火。
“拿钱办事,天经地义。但如果答应的事情并没有办,钱就应该退回给人家。”肖战说,“这样浅显的道理,刘夫人不会不懂吧?”
“老刘拿的那些钱,全都充公了……”妇人哭诉道,“都被警察拿走了……家里一分钱都没有留下……”
“是,我看到新闻,赃款有三亿。但这不是全部。”肖战在平底锅里倒了些油,拧开燃气灶,转过脸来微笑,“警方只找到现金和珠宝首饰,而我说的是金条,十六斤金条。三个月前,我家老板亲自送到刘副厅长手上的。”
“我不知道什么金条……!”妇人情绪激动起来,“刚刚你们进来的时候我已经报了警,你们快走吧,我什么都不会跟警察说……”
锅里的油很快热起来,冒出白烟,肖战勾了勾嘴角:“威胁我?”
“我从来没见过你说的金条!”妇人哭骂道,“你们这帮流氓!只会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你错了。”肖战并不动怒,只是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微笑着继续:“我不仅欺负女人,我还欺负小孩。”
话音未落,他就抓住了妇人身后女孩的胳膊,拎小鸡似的拎起来,刘夫人起身要去拉自己女儿,却被木头用刀逼着不得不蹲了回去,泣不成声地哀求:“不要……别伤害我女儿,求求你……!”
肖战毫不理会,把吓哭了的女孩扯到灶台边,拽着她一只胳膊放在平底锅上方,看着刘夫人的眼睛说:“几成熟,您说了算。”
“不要……求你……求求你……我真的没有金条……!”
“三成?五成?七成?”肖战缓慢地问,“还是全熟?”
“警察马上就来了……你们敢伤害她试试看!”刘夫人流着眼泪目眦欲裂,“你们跑不掉的!!”
肖战轻蔑地笑笑,将女孩的手往锅里一按,只听“呲啦”一声,油烟飞溅,母女俩同时哭喊尖叫起来,刘夫人终于崩溃喊道:“丰隆银行118号储存柜!!!密码637898!!!全部金条都在里面!我发誓!放开她!你放开她!!”
肖战这才松开女孩胳膊,眉间有小小的厌恶:“早说不就完了。”
小女孩立刻哭着跑回到母亲怀里,仍旧因恐惧而抽泣,刘夫人忙着去看她的手,发现皮肤竟是毫发无损,神情不由有些诧异。
肖战自顾自给锅里的牛排翻了个面,悠哉道:“现在是一成熟。”
今天是王一博在坤州市东山区派出所工作的最后一天,下班前的这通电话应该也是他在这里的最后一次出警,依旧是和小唐搭档。报警的是位中年女性,声称有黑社会上门找麻烦,他们开车赶去现场的路上,又收到同事发来的补充信息。
“报警人赵秀莉,42岁,刚搬来坤州不久。丈夫刘树是一个月前落马的林江省公安厅副厅长,被检查组找去谈了一次话就跳楼自杀了。”王一博开车,小唐给他念了同事的短信,感慨道:“你看新闻了吗师兄?这位刘副厅长连司机都不要,天天骑自行车上下班,一件外套穿了五年,之前还受过林江省省委表彰廉洁奉公,藏得可深。”
“人不可貌相。”王一博淡淡回应,“真正的影帝都在民间。”
“确实。不过藏得再深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挖出来了?他跳楼保全家,说明背后还有人,只是没办法查下去了。师兄你以后去了滨海,说不定还能查到后续呢,有后续了告诉我一声呗。”
滨海是林江省省会,不过他并非平步青云要去省厅,只是按照警龄正常升了一级后被平调去了滨海市公安局。
王一博瞟了小唐一眼,“你以为追剧啊?”
“好奇嘛,不好奇的警察不是好警察。”
“我看你是八卦吧?”
“哎呀差不多,都一个意思。”小唐笑了两声,又说:“不过刘树人都死了,死前一个字都没交代,黑社会为什么还要去找他老婆麻烦啊?”
“到地方就知道了。”王一博说。
来应门的应该是赵秀莉本人,年龄对的上,只是满脸泪痕,眼睛都哭肿了,王一博在她身后看见一个年轻小女孩,想必是她和刘树的女儿,也在抹眼泪,神色惊惶不安。
“哪位报的警?”王一博问。
“是我……”赵秀莉小小声回答,“但现在没事了,是虚惊一场,麻烦民警同志了。”
虚惊一场?王一博不这么想。
“我们能进去吗?”
赵秀莉往旁边让了让,王一博刚踏入屋内,就看见客厅里站着的两个男人,一高一矮,都穿着黑夹克,他目光不自觉被高的那个吸引,男人留着中长发,别在耳后,散落了一缕在额角,皮肤很白,此刻也在大大方方地观察他,唇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但那双杏眼中疏无笑意,眼尾弧度十分特别,显得风流婉转,却又深不可测。
刹那间,王一博只觉得耳道仿佛迅速膨胀开来,发出嗡鸣声。
怎么会……是他?
“这两位是……?”小唐在他身后问。
“哦,他们是我老公的朋友,我老公刚刚去世,他们过来探望我。”
三句话,只有中间那句是真的。
王一博环顾屋内,物品摆放整齐,并无打斗痕迹,母女二人虽然神色怪异,但衣着完好,外表未见明显伤痕,合理推测也不曾被人使用暴力。房间里弥漫着肉香,闻起来像是……
“我给刘夫人和千金煎了牛排,七成熟。”高个子男人端了盘子放在餐桌上,站在那里对他笑得很乖巧,“两位警官要不要尝尝?”
王一博回身给小唐使了个眼色,暗示对方去问问那个小女孩,小唐当即会意。他自己则走到那两位男士跟前,说:“麻烦出示一下证件。”
两个人都很配合地给了他身份证,王一博把号码报给总台,几秒之后,对讲机里就传来回复:“都有案底,犯故意伤害他人罪被判了一年,狱中表现良好提前释放,三个月前前后脚出来的。”
“收到。”王一博关闭对讲机,把身份证还回去,“看两位这么形影不离,在里面是室友啊?”
按照身份证上的名字,矮个子的叫穆同,始终面无表情。高个子的叫肖战,证件照片是短发,让王一博更加确定自己没认错人,也更加确定,根本没有所谓的一见钟情,都特么是狗屎,是自己一年前脑子进水之后幻想出来的狗屎。
“我们已经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了。”肖战态度倒是恳切,恳切得非常浮夸,“歧视有案底人员是不对的,警察同志。”
小唐走过来,暗中对他摇了摇头,看来小女孩那边也没问出什么。王一博又回去问赵秀莉:“您确定没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吗?”
女人默默摇头,“麻烦警察同志白跑一趟。”
王一博转头看向肖战,问道:“您二位还要再待一阵子?”
“我们已经给刘叔上了香,给刘婶下了厨,就不多打扰了。”肖战微微颔首,很快又莫名其妙地对赵秀莉说:“哦对了婶,我引用的那本书,书名叫《马尔特手记》。”
路过他身边时,男人微笑着看向他,目光颇有深意,不过一两秒的工夫,却让王一博觉得,他好像也认出了自己。
但应该不会,那个时候,肖战醉得厉害,即便是第二天早上清醒过来看见自己亮明身份,也很快就逃走了……
那绝对不是他第一次喝得烂醉然后缠着陌生人要跟人回家,所以他怎么可能记得自己呢?
“师兄?”
“啊?”王一博回过神来,“哦,那我们也收队了。”他最后不忘叮嘱赵秀莉:“您不用顾虑太多,如果感觉到生命财产受到威胁,随时都可以报警。”
赵秀莉低声道了谢,但似乎只是为了让他们尽快离开。
1号电梯刚下了三层,王一博和小唐乘坐2号电梯下楼,大门一关上他就说:“打电话给市局反黑组,让他们盯着这两个人。”
“哦好。”小唐说,“你怀疑他们还会回来?”
王一博摇摇头,“他们应该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这东西肯定和刘树的案子有关联。”
“那为什么刘树老婆要替他们隐瞒?”
“多半是来路不正的东西,她不敢跟我们讲,只当破财免灾。”
“这样说来,她未必是完全被她老公蒙在鼓里的幸福官太太吧?”
“怎么可能一点不知情?”王一博说,“你看她家里用的那些东西,全是名牌,刘树走到自杀这一步,想必有她不小的功劳。”
同一时刻的1号电梯,肖战在交代木头:“把位置和密码发给老板,请他派别人来取,我们今晚就回滨海。”
鲜少有人知道木头的本名是穆同,肖战算一个。此时的木头还不太明白:“哥,我们自己去取不是更放心?”
“那警察肯定会盯着我们,特殊时期不要节外生枝。”
“好。”木头顿了顿,又说:“刚才哥也把我吓了一跳,我以为你真把那女孩的手给……”
肖战轻蔑地笑笑,“赵秀莉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还不舍得还金条,欲壑难填。可想而知刘树这么多年贪污腐败,她在背后拱了多少火。”
“我以为你会直接吓唬她而不是她女儿。”
“摊上这样的爹妈,孩子怪可怜的,我就免费给她上一课。”肖战淡声说,“让她牢牢记住,永远别去染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电梯停在五层,又有人进来,他们便不再说话了。
到达一楼时,隔壁1号电梯竟同时开了门,肖战出来看见他,再次露出微笑,但表达友好的成分不多,更像是在展示“先礼后兵”中“礼”的部分。王一博从警五年,见过数不清的人渣败类小混混,没有一个敢这样看着警察的眼睛。
所以他走出单元楼就停下了脚步,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讲?”
肖战像是思考了一下,才说:“是的。”态度还是那么诚恳,“有一番肺腑之言。”
“讲。”
肖战身姿挺拔,黑色工装裤包裹下的双腿又长又直,夹克是短款,显露出内搭T恤,隐约可见劲瘦腰线。
“我想说……”男人斟酌着开口,“感谢国家和人民政府给我们改造的机会,我们在里面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如今已经脱胎换骨、宛如新生了。”
满嘴跑火车的调调倒是和其他混混没什么两样。王一博冷笑一声,“是吗?”
“绝对是。”肖战言之凿凿,“我们一定争取回报社会,做个对国家对人民有用的人。”
王一博耐心耗尽,转头就走,心里想自己绝对是中邪了才多问这么一句,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都是狗屎,只有狗屎。
“师兄,”他步子迈得飞快,小唐小跑着跟在他身后问,“你是不是认识那个男的?”
“不认识。”王一博寒声回答。
“那你为什么生气?”
“我没生气。”
“哈哈你明明就……”
“我、没、生、气。”
“……好的。”
忽悠走了小警察,肖战满意地笑笑,转身从相反方向离开。
木头跟着他走了几十米,才问:“哥,你是不是认识那个警察?”
“不认识。”肖战说。
“那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肖战笑得很暧昧,拿手挡住嘴,悄悄说:“我跟他睡过。”
“哦。”木头波澜不惊,“所以他在气什么?”
“气我睡醒就走了,没对他负责。”
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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