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想某人

周末是花店最忙的时候。从花店回来的路上，肖战买了一盒寿司当做晚饭。他常年一个人住，又是个体户，人际关系简单，所以即使是周五的晚上，也没什么约会。

一个人的日子也简单，晚饭基本不是凑合就是应付。有时候到了饭点还在忙，肖战就会慷慨的自掏腰包，点外卖和小桃一起吃。所以他很少会这样“奢侈”的买一大份寿司，外加一块放了草莓的巧克力蛋糕。可今天到底是不同的。准确说，今天是他和王一博成为朋友的日子。

肖战赶在晚高峰前到了家，洗好澡换了衣服，点上喜欢的香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打开蓝牙音箱播放《想某人》，跟着音乐自饮自酌。

————2012年————

热气腾腾的两碗刀削面端上桌，王一博头都不抬的大口吞咽。

对方吃的很香，肖战跟着咽口水，拿筷子搅动碗里的面。

“不是饿了？”

王一博咽下一口面，这才顾得上看一眼肖战。

“有点烫。”

王一博有点无语，这个肖战，简直比女生还娇气，不能跑不能跳，吃个饭还磨磨唧唧。

口袋里的手机从刚才就在震动，肖战第8次挂掉，不用看也知道是许老板到点不见人，在疯狂发飙。

肖战的眼睛怎么也没办法从王一博身上挪开，他索性关了机——反正也已经晚了，但是和王一博这个“冷漠男”坐一起吃饭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

“讨债的为什么会找你，你。。欠了很多钱？”

王一博皱了下眉，刚想开口，肖战噘起嘴巴，把食指放在嘟嘟嘴上

“知道了知道了，你又要让我管好我自己，可是我被你莫名其妙拉着跑了这么半天，总得知道原因吧。”

肖战并不期待王一博能给出一个答案。他已经慢慢适应了和王一博的这种相处方式。

王一博拿过肖战那碗面，拆开一双新筷子，和勺子一起搅拌了一会，推给肖战

“家里没钱，借的高利贷。”

肖战瞪大了眼睛

“高利贷都是利滚利的，那你岂不是要还很多钱。”

“嗯。”

肖战拿起筷子挑了一根面送进嘴里，温度刚好。热面进肚让他食欲大开，一口气吃了大半碗。

他一边吃饭，一边后悔自己起了这么个话题。王一博根本不想说，自己偏要问，可问出来又帮不了他，同是天涯沦落人，他自己都一穷二白，问出这种问题只会让彼此本就一般的关系更尴尬。王一博看了眼手机，今天这么一折腾，已经迟到半小时了，只怕等回去分不到什么好活了。他起身去付了钱，看肖战还在“数面条”，默默叹口气，又转身买了瓶酸奶放到肖战面前

“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嗯嗯嗯。。你。。你干嘛去？”

眼看人要走，肖战迅速起身，抹了把嘴就准备跟上。

王一博终于有些不耐烦

“你没事做吗？费劲逃课出来总不至于就为了跟着我吧？你今天也看到了，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下次见我绕着点走。”

肖战被王一博说的一愣一愣，直到王一博走出小店，门被重重关上，肖战才后知后觉打了个嗝——他被面噎住了。

王一博说的没错，肖战确实没地方可去。王一博一走，肖战一下子泄了气。不知怎么的，今天他不想去公社，可他更不不想回家。

夜晚对于大多数人是卸下一身疲惫的治愈时间，可对于肖战却是难熬的开始。他出了面馆，漫无目的的瞎逛，这个世界上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只有他自己。好不容易晃到12点，肖战推开家门，房间漆黑一片。肖战这才松口气，摁开了开关。回家像渡劫，家里有没有人全凭运气，像他这样的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洗了澡躺在床上，他又忍不住想起王一博拉着他奔跑的样子。对方的手很大，指节分明，手心的茧粗粝的摩擦着他的皮肤。肖战抬起胳膊，手腕处红了一片，是王一博留在他身上的痕迹。他想到王一博那张眉眼冷峻的脸，气场极低，看起来抗拒每一个人的靠近和接触。

肖战的生活里有各种各样的男人。有为他大把大把花钱的，有讨厌他恶心他千方百计让他难堪的，也有对他穷追不舍纠缠不休的。大部分人无法忽视他过于出众的长相和伪装出来的圆滑处世的态度，却没有一个人像王一博一样，把肖战当做一个正常的，和所有人都一样的普通的高中生对待。

他对肖战的私生活不感兴趣，虽然不喜欢肖战的刻意“迎合”，可真的出了麻烦，他却又理所当然伸出援手，而不是看笑话一样等着肖战出丑。甚至明明自己也有事，却还是陪着肖战吃完了饭。青春期的喜欢有时候只是一瞬间的事，可能因为一句话，一个动作，或是在某种特定情景下完全满足了自己的幻想，就会对对方产生出过高的肾上腺素和多巴胺的分泌。

这种喜欢纯粹干净，不掺杂任何生理反应以外的东西。

肖战不得不承认，不管是拉着他跑过大街小巷的王一博，还是带着点压迫感拿过自己的碗替自己搅面的王一博，都让他的血液加速流动，以及心脏开始不规则的跳动。

王一博真是一个矛盾的人，肖战想。

也真是一个有吸引力的人。

至少很吸引肖战。

不知道这个时间王一博在干嘛。

他就这么想着，很快困意袭来，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碰”

突如其来的响声惊醒了肖战。

“嗯。。。啊。。。轻点，你弄疼我了。。。”

唐晓又把人带回家了。高跟鞋和皮鞋磕磕绊绊的声音，没一会卧室的门被摔上，里面传来羞耻的声音。

肖战闭上眼睛，睫毛颤抖。

没有亲眼目睹这样的画面，算他幸运。

看来今晚是没法睡了。

肖战心烦意乱，爬起来扭开台灯，坐在书桌前发呆。

关于父亲，肖战有过一次记忆。

那时候他还小，却已经开始记事。他被唐晓牵着手，那是一座气派的别墅，唐晓把他放在喷泉旁，头也不回的坐车离开。年幼的肖战带着被抛弃的恐惧，哭哑了嗓子，从天亮到天黑，别墅的门却始终没有打开过，也没有任何人来带他走。

小孩都是怕黑的。在他独自挨过了饥饿和恐惧，他的妈妈终于再次出现，把他带回家。那个晚上，肖战记得，唐晓喝了一晚上的酒，录音机里反复播放的就是这首《想某人》。从那天起，他便成了自己妈妈口中摆脱不掉的“拖油瓶”。再长大一点，肖战意识到那也许是他离自己生父最近的一次，可他却没能看到过一眼爸爸的模样。他没有“继承”唐晓酗酒的习惯，却同样迷恋这首歌。

隔壁的叫声断断续续传进耳朵。肖战翻出耳机，打开手机播放那首他最喜欢的《想某人》。

很想某人 我最思念的某人

我最想见的某人 其实我并不否认

我迷恋你的眼神

和你给我的小小温存

认真的掸去一路风尘

很想某人 我最心爱的某人

我最牵挂的某人

等待着你的转身

我们会冒雨狂奔

去大千世界玩笑沉沦

一起看最美好的清晨 和某人

。。。。

不知道循环了多少遍，等肖战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写了满满一页的名字，都属于同一个人——

王一博。

回到家已经晚上11点。王一博重重泄下一口气，这一天的疲惫终于在这一刻结束。照例去看一眼奶奶，老人家身体不好，睡眠却还不错，丝毫没有受到王一博弄出动静的影响。

关上门，王一博转身进了卫生间。今天去的晚了，只剩下扛大包，他来回搬了十几趟，地摊上25块买来的短袖磨烂了，肩膀肿起好大一块。回家的路上买了一瓶消肿膏，打算给自己“疗伤”。

还好，肿的不算厉害，坚持涂抹几天应该就会好。王一博看着镜子里肩膀上那一大片红，眼前浮现出一张好看的脸。那人手腕细细一截，好像稍微用力就会折断。吃饭的时候撸起袖子，王一博注意到肖战被自己抓过的地方红红一片，他想，大概是自己太用力了。肖战看着就细皮嫩肉，不比自己这个粗人，干什么都没个轻重。吃面的时候也很斯文，一口一口。

想到这，王一博有点饿了，干体力活消耗快，面又不顶饱。他打开冰箱，翻出来半个冷馍，摸黑舀了两勺豆瓣酱，囫囵下肚。

介于头一天的迟到，王一博特意早订了两个闹钟，就怕自己再迟到，他可不想再听“大老杨”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早读照旧被“大老杨”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霸占。“大老杨”简单的开了个班会，要张思琦组织收下班费，就出去打电话了。

王一博默默数了数钱包里的几张，才给奶奶买了药，他把交班费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该你了，80。”

王一博的手在裤兜里抓着钱包，墨迹了一会，还是开了口

“那个。。我今天忘带钱，能不能等。。。”

“生活委员，王一博的班费我帮他交，我欠他钱来着，刚好还掉。”

肖战的声音及时响起，及时替王一博解了围。

张思琦看了王一博一眼，没说什么，径直向肖战走去。

“那个。。跟你打听个人。”

“什么？”

才来没多久，肖战对班里的同学并不熟悉，甚至能叫上名字的也没几个，跟他有交集的就更少，自然不可能通过“朋友”来打听。

“王一博。”

“不了解。”

张思琦接过钱数了一遍，对着花名册找到肖战的名字，名字后面画了个“✓”，又找到王一博的名字，也画了个“✓”。

“你不是欠他钱吗？还不熟？用得着跟我打听？”

肖战讪笑

“就。。就昨天有点突发情况，刚好碰见他，就。。就问他借钱来着，其实不怎么认识。”

“enmm他这人，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

。”

张思琦低下头，拉进一点和肖战的距离，小声开了口

“这个班没人理他。”

肖战的神经跳了一下，他想起昨晚放学后校外发生的事。等张思琦走远，他心虚的往斜后方瞄了一眼，好巧不巧的，王一博也正看着他。目光交错，肖战落荒而逃，毕竟几分钟前自己做的事并不算“磊落”。

想到张思琦的评价，肖战又想起昨天自己在球场遇见王一博，宁可一个人孤零零的打球也不愿意回教室。

晚自习肖战是照例要逃掉的。等老师一出去，他就佯装肚子疼，从后门溜了出去。却不想走到楼梯口，碰见了一个人。那人看起来似乎“恭候多时。”

“你不会是专门等我的吧。”

“嗯。”

“哈？？”本是一句玩笑话，肖战只是想找个借口，给自己，也给王一博一个台阶下，却不想，王一博是真的在等他。

“等我。。。干啥？”

肖战张着嘴巴，过了一会反应过来

“哦哦班费的事是吧，昨天。。。昨天你不是请我吃饭了，我不爱欠人情，就当还你了。等你哪天有钱了再说。”

肖战说完话看了眼手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可王一博还站在自己前面。

“我也不喜欢欠人情。”

王一博转身下楼

“跟上。”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