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一根绳上的蚂蚱

明明时间很紧张，肖战却鬼使神差的跟着王一博下了楼。

两个人一前一后，保持着1米左右的距离往前走。

肖战看着王一博的背影，这人后背很宽，看起来蛮有安全感，头发修剪的也很整齐，怎么看似乎都是一副乖乖学生的模样，却光明正大的逃课，和社会上的人染指，都别说好学生了，连学生都快不沾边了。

肖战乱七八糟的想着，直到王一博站定，他才发现居然走到了食堂。

食堂斜后方每天这个点会打开侧门运送垃圾，清运车进来的时候，会有人进去运垃圾，这个空挡间隙，王一博拉着肖战快速闪人。

“如果你下次要逃课，掐着点从这出，不要再爬墙头了。”

王一博说完话，就送开了肖战的手腕。肖战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腕又红了。

还完人情，王一博走的干脆利索，头也不回。“喂，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逃课？”

王一博顿了脚步

“我们没熟到那个地步，我不需要知道你的私事。”

“那个。。你等下！”

肖战快步上去拉住王一博，拖着人走到学校正门的小商店，过了一会买了瓶冰可乐出来递给王一博

“谢谢。”

不是谢谢王一博分享自己的“秘密通道”，而是谢谢王一博对肖战的隐私毫不过问。

王一博盯着可乐却没有伸手。

“不想喝算了。”

肖战刚准备收回去，就被对方摁住。

“撕拉”的一声，王一博单手拉开拉环，仰起头灌进喉咙，喉结跟着上下起伏。他没有刻意耍帅，却惹的肖战红了脸。

肖战想，他跟王一博的关系应该是近了那么一点，至少王一博没那么排斥自己了。周五的下午，王一博和教导主任吵了起来。准确的是教导主任单方面训人，随着逃课次数的增加，王一博终于在这个下午被正在校园“巡视”的教导主任逮个正着，扭送回12班。

“你们班怎么搞的？有人逃课都不知道吗？怎么什么事都有你们班？”

“大老杨”闻声赶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直拿眼睛剜王一博，恨不得用眼睛在他身上戳个洞。

“说，为什么逃课！”

王一博梗着脖子不说话。

肖战坐在后面，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在他面前从来都是酷了吧唧的王一博，这会蔫的像淋了雨的鸡，一声不吭。

“哑巴啦？还是装听不懂？”

肖战也奇怪，自己是之前店里忙，再加上他那天无故“旷工”，不得已逃那么几天课，这两天已经恢复正常了，可王一博居然每天下午都按时“逃课”，他逃课到底干嘛去？

“好，你不说，根据校规，只能给你处分了！”教室里一片哗然。

“别别别，陈主任，不至于不至于，我是他班主任，是我看管学生不力，他家庭情况咱们都知道，我问问，我问问，明天，明天我带着这小子跟您做检查，行不行？”

大老杨一听要给王一博处分，急了，忙打圆场。王一博因为这么点事背了处分，毕业的时候能不能去掉不说，他们班今年也和一切评优评先无缘了，这才开年，他算是白干了。

“陈主任，您消消气，消消气，先让老师上课，等下课，下课我保证问出个结果。”

大老杨推着教导主任往外走，还不忘回头狠狠瞪王一博一眼。

下课铃刚响，大老杨就门口堵王一博，生怕晚一分钟人就跑没影了。

“王一博，给我出来！”

王一博不耐烦的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没什么表情的往外走。

不知道怎么的，肖战看着那背影，突然觉得王一博看起来。。很孤单。

肖战也跟了出去。“你家的情况呢，老师也知道。可你也不能太过分吧，你知不知。。”

“报告！”

大老杨的话被肖战硬生生打断。

“肖战？你有什么事？”

“我。。。”

肖战咬了咬下唇，脸憋的通红，豁出去似的

“王一博同学逃课是。。是为了帮我！”

？

？

两个人四只眼睛齐刷刷看向肖战。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肖战就在两个人的注视下，编造了一个“他是如何在放学路上被校外生‘打劫’遇见王一博路见不平后被校外生盯上，于是今天‘迫不得已’逃课出去解决”的感人故事。

肖战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中间连停顿都没有。

大老杨半信半疑

“是这样吗，王一博？”王一博皱皱眉，当然不是。王一博不喜欢骗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可不想欠肖战这么大的人情。

“真的真的，就是这样的老师，我。。我和王一博也没什么交集。。如果不是真的，我干嘛。。干嘛替他说话呢。。”

肖战在王一博身后轻轻拽了拽王一博的袖子。

是啊，非亲非故。

大老杨再次看向王一博。

王一博极不情愿。

“嗯。”

肖战暗暗松口气。他知道，这已经算王一博给他面子了。

“你们两个也真是，出了这样的事为什么不找老师？以为自己很能是不是？这么喜欢逃课，去，操场跑50圈，跑不完不许放学！”

“王。。王一博。。你。。你慢点。。”

一口气跑了5圈，肖战渐渐跟不上王一博的脚步。王一博有多能跑他是见识过的。

对方丝毫没有停下来等他的意思，肖战只好咬着牙继续跟着

“你生气啦？”

“为什么骗人？”

“哈？我。。我不骗老师，你就要给处分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

肖战愣住了。王一博一句话直击要害，他满脑子都是王一博的事，完全没想过人家的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我记得我说过，离我远点。”

“我以为。。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

“我不需要朋友。还有，你做事之前问过我愿不愿意了吗？”

肖战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无意窥伺到少年不为人知的一角，一起逃课，一起吃面，一起被“追杀”，自以为是的帮对方打圆场，以为和对方拥有了同一个秘密理所当然就比别人的关系更近一层，却不想王一博自始至终没有领过情。

是这样的。偶然路过的王一博顺手救了被困墙头的他，而他却误以为自己是特别的。或许那天换做任何一个人，王一博都会救。

肖战想起王一博曾经说过自己“没有边界感”，在公社那种地方挣钱的人最会看人脸色，肖战又怎么会没有边界感。

于是肖战不说话了，放慢步子不再跟着王一博，自顾自的在后面慢慢跑。

等天色暗下来，操场就只剩肖战一个人，孤零零的一圈又一圈，像是在和谁赌气，不快不慢，硬是跑完了50圈。

身上早已湿透，今天不需要去公社，肖战拖着步子想这样也好，累到极限回家倒头就能睡着。

偏不凑巧，也不知道是不是覃市地邪，他真的被“打劫”了。被围住的那一刻肖战真有点想死。对方就是之前追王一博的那帮人，这些天天天在校门口抓人没抓到，偏偏今天遇见肖战，其中一个眼神好的一眼就认出肖战就是那天被王一博拉着跑的那个人。

“我记得清楚得很，那天和王一博在一起的就是你！长的那么好看我不会记错！”

肖战从没有一刻这么恨自己这张让人印象深刻的脸。

“我跟他不熟，真的。”

肖战热汗冷汗一起流

“那天真的只是凑巧，他。。他也欠我钱来着，我也到处找他呢。”

为首的掏出把小刀摁在肖战脖子上

“少他妈跟老子废话，跟我玩这套？老子会信？”

肖战简直冤枉，天知道他下午才被王一博勒令离远点，晚上就又掺和到王一博的事里。

“这。。这样吧，我给你们钱，你。。你们放我走，放我走行不行？”

“给钱？你能给多少？王一博欠我们20万，你给得起吗？”

肖战心里直呼卧槽，真是看不出来，王一博一个学生，居然胆子大到敢借这么多钱。

“放了他。”

低沉的声音从右侧响起。

像所有烂俗小说的情节，王一博在肖战危难时候出场。

于是借着巷子里昏暗的灯光，肖战不可免俗的心脏跟着王一博的脚步跳动。

“呦，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王一博舍得出现啦。”

持刀男笑的猥琐，刀子又收紧了3分

“就这还他妈装不熟？！”

肖战可怜兮兮的看向王一博，这回不是装出来的。

“我确实没那么多钱，再给我几天。”

“他妈的，没钱你玩什么高利贷？当我们是慈善家啊？少他妈废话，今天要么给钱，要么，我弄死他。”

刀尖刺到皮肤，肖战难以克制的颤抖。

王一博咬了咬牙

“这卡里有5000，是我所有的钱了。”“5000？5000打发叫花子呢？！”

“你先放了他，是我欠你钱，和他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两边僵持不下。

“好，好，你听我说，”

王一博咽了口口水，弓起身子

“你就算弄死他，或者弄死我，你的钱也没人还，还背条人命有什么意义？万一哪天被查出来，你不也得完蛋。我又跑不了，我就在这上学，你再给我几天，我想办法再凑。”

持刀男略微迟疑，刀子有所松动。

王一博紧紧盯着肖战的脖子，思考什么时候能动手。

“我。。咳咳我。。有钱。。”

肖战被摁的有些翻白眼，微弱的发出声音。

“说什么呐？大点声！”

“我说，我有。。咳咳钱。。”

王一博绝望的闭上眼睛，所谓猪队友大抵如此吧。

“多少？”

“两。。两万。。现在就。。咳咳给你。。不够我再。。咳咳再凑。。”

在公社跳舞收入高，加上有客人给的小费，除去日常开销，肖战大半年存了2万块。眼下全部拿出来贡献给了王一博欠的高利贷。

对方看薅着一个有钱的，更不肯放人走。

“凑，现在就凑。”

“等我。。等我打个电话。”

于是“持刀男”陪着肖战往里走了几米，肖战硬着头皮给小可和许老板打电话，借了3万块。

小可答应的豪爽，许老板就没那么好说话，趁火打劫要肖战签合约。

肖战本是自由身，算是在公社打工，虽说是招牌，但什么时候不想干了，拍拍屁股也就走了。签了合约，就正儿八经是公社的人，随叫随到，要你陪哪个就得陪哪个，3年起签。

肖战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王一博没钱，救不了他，就算这次侥幸逃脱，下回倒霉碰到，还得来这么一次。

许老板的钱很快到账，一起发来的，还有合约内容。肖战苦笑了一下，只回复了一句话

“我还是学生，我只有一个要求，不接床上的活。”

公社的正式员工都是有“陪客”任务，每月“特殊服务”多少名顾客，也是有提成的。肖战自愿放弃这笔钱。已经深陷泥潭，却还是固执的坚持所谓的底线，他一向这么矛盾。

5万5千块，拿了钱，那伙人骂骂咧咧走了。下次还钱时间是1个月后。

肖战顺着墙蹲下去，刚才流了很多汗，这会被风这么一吹，打了个喷嚏，脑袋昏昏沉沉的

王一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认真的看着对面的人。刚才那一瞬间，他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对方在今天下午还被自己言语伤害后还能毫不犹豫的拿出一大笔钱给自己救命。

菩萨也不过如此了。

“你。。干嘛这样看我。。”

明明借钱的是自己，肖战却有点心虚，说话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肖战咳嗽了几下，还没从刚才的惊险中缓过来，开口便说了实话

“你没钱啊，好在我还有一点，万一你和他们打起来，事情闹大了，真的给你处分怎么办。”

王一博闭上眼睛，嘴唇轻微的颤抖。

他很想问肖战，他为什么会害怕自己背处分，就像今天下午为什么要因为自己挺身而出。

“你别。。别有心理负担啊，我这不是也被。。被威胁了，不是专门为了救你。”

想了想，又开口道

“就像那天在墙头你救我一样。不管是谁都会救。”

才不是这样，王一博想。明明拒绝过肖战的好意很多次，这人却执着的要死，像太阳，毫无怨言的散发热量。

他听见自己心里沉重的叹气声。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王一博走上去把自己外套脱下来，从前面包住肖战

“有没有伤到哪里？”

肖战摇摇头，扶着王一博慢慢站起来

“就是刚才跑步的时候脚崴了。”

王一博有些无奈

“我会尽快还钱的。”

肖战累极了，疲倦的笑了笑

“没关系呀王一博，来日方长。”

王一博把人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还能走吗？”

肖战揶揄“现在不让我离你远点啦？”

“肖战，”王一博的表情变得严肃

“我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你也看到了，我的生活很乱。和我做朋友，只会拖累你。”

肖战皱起眉头，他不喜欢拖累这个词。他更喜欢那个拉着他肆意奔跑的王一博。

“如果你那么讨厌我，今天为什么会出现？你明明先跑完50圈走了不是吗？你等在那里，不就是想确定我顺利跑完步回家吗？”

王一博一愣，不说话了。他大抵没想到，肖战其实很聪明。

“别推开我了王一博，况且。。咱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王一博定定站住，半晌，有些挫败的开口

“对不起。”

肖战不想再继续这种无意义的拉扯，他顺势拍了拍王一博的肩膀

“我饿了王一博。”

“想吃什么？”

“我想吃。。。草莓蛋糕。”

王一博被这句话噎得咳嗽了好一阵。什么人会在替别人还了一大笔钱自己又欠了一屁股债的情况下居然还想吃蛋糕。

肖战当然不是什么“矫情的公主病”。他喜欢吃甜的，却很少吃蛋糕，因为贵。唐晓才不舍的给他买。后来自己有了一点点钱，也不舍的，只有在过生日和心情特别特别好的时候，才会奖励自己那么一小块。

虽然今天一天都很倒霉，可当王一博再次出现的那一刻，肖战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喜欢王一博，而王一博也没那么讨厌他。

“啊。。可是你的钱都给他们了，是不是没钱买蛋糕了。。”

“有的。”

身上还有最后1000块，毕竟王一博和奶奶两个人还要过活。好在再过一个星期就发工资了，只要不出意外，还可以撑得下来。

“王一博，我们现在。。算朋友了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算还是不算啊。”

王一博叹口气，他真是不明白，班里那么多人，为什么肖战会想和他做朋友。

“算。”

“既然是朋友，加个微信不过分吧。”

王一博被这粘人精磨的没脾气。

“我没有智能手机，加不了微信。”

那会智能手机刚刚普及，价格不菲，王一博买不起。

“那那那，给个手机号总行的吧。”

后来很多次肖战回忆起他和王一博的这一天，都会自嘲的想，他妈为了男人葬送了一生，他为了男人也“卖”了自己，没什么区别。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