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合作愉快

章一 合作愉快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边塞的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流沙，天边只余一抹残阳。

今日，是沙陀部落可汗娶亲的日子。

沙陀部又名处月部，是瑀国边境最大的部落之一。

瑀国自建国以来，就非常注重对边境的治理，多年来和边境的几大部落始终维持着互惠互利的关系。

三年前，新帝肖彦登基。

肖彦是先皇唯一的儿子，然因其天资愚钝，先皇在世时，对于储位多有犹豫。不过最后还是传位给了这唯一的儿子。

新帝登基三年，便证明了此前先皇的犹豫是正确的。

短短三年时间，瑀国库就已经出现了很大的亏空。

多年来稳定的边境也已经开始出现异动。

肖彦本就文不成武不就，懦弱的性格促使瑀国一次又一次向边境的几大部落妥协。

起初不过是利益上的退让，如今，为保太平，瑀帝已经同意将自己的长公主下嫁至沙陀，美其名曰促进双方的情谊，实则是为了躲避战争。

传闻瑀国的长公主长得极美，因其身份尊贵，瑀国也没多少人见过这位公主。这也为公主增添了一份神秘。

沙陀可汗得知这瑀帝竟然将长公主下嫁，便也妥协，同意十年之内不再异动。

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光是陪嫁的物品便足足装满了五辆马车。

瑀国的长公主出嫁，出嫁的仪式彰显着瑀国的实力。

瑀国和沙陀远隔千里，途经众多地区部落。

长公主出嫁之礼，需得撑起整个瑀国的排面。

为此，除了丰厚的嫁妆，瑀帝还专门派了一支精锐的士兵，跟随公主嫁到沙陀，并且随公主留在沙陀，长期保护公主的安全。

荒漠的流沙中，车辙印清晰可见，马车上的大红帘子随风乱舞着。

借着这大风的光，方得窥见马车内公主的容颜。

红色的盖头被轻轻吹起，刚好露出了公主的下半张脸。

雪白的肤色在红装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剔透，娇艳的红唇当真极美，唇下还长着一颗小痣。

看似是美中不足，实则却为点睛之笔。

大风还在呼啸着，眼看着盖头还要往上飞，一只纤细的手便抬起来，将盖头拉了回来。

葱白的手指一晃而过，看似纤弱，实则棱角分明，动作间可以看见指腹处的薄茧。

这长公主的手竟然还有这样的痕迹？

许是公主精于琴艺吧。

太阳已然行至天边，送亲的队伍也已经走出荒漠，进入了沙陀部落的中心。

沙陀可汗年近半百，站在迎亲队伍的最前面。

按理迎亲队伍应当是去瑀国接亲，可如今瑀国大势已去，沙陀自然是不会有多少恭敬。

也只得委屈远嫁而来的公主了。

迎亲和送亲的队伍，一起奏起了礼乐。

沙陀迎亲的队伍不断欢呼着。一时间欢呼声礼乐声交杂在一起，还真是热闹极了。

公主在一片呼喊声中下了马车，由一旁的侍女搀扶着往前走。

可汗笑得褶子堆了满脸，在身后人的推搡下，走上前，从侍女手中牵过一袭红装的公主。

边塞的这些部落，因为距离瑀国遥远，瑀国的律令在这里并未得到完全地落实。

所以部落的婚嫁仪式，哪怕是可汗娶亲，也是同样简单。没有律法约束，新人携手走过洒满鲜花的一段路，在亲友的祝福声中，共饮合卺酒。

在沙陀，女子成亲时是不需要盖盖头的。新人从花路的一端走到尽头，然后拿起祭坛上的合卺酒，一饮而尽。

可汗牵着公主走到了花路的尽头，到了喝酒这一步，一旁围着的人就开始喊，“这盖头得摘了吧？哪有盖着盖头喝合卺酒的道理！”

“就是就是！”

“掀盖头！掀盖头！掀盖头……”

围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喊得很大声，人人都想看看这瑀国的长公主长得有多好看。

沙陀因为地域环境的原因，这里的人本就声音浑厚，再加上这么多人一起喊，一时间声音大得很。

可汗自然是习惯了这些的，只是笑着享受着这样热闹的氛围。

而公主却不然，众人一喊，公主惊得微微一颤，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这一抖却抖到了可汗的心里，可汗忙出声，“哎呀，好了，都不要闹了，公主初来沙陀，你们这副模样，也不怕把公主吓跑了！”

老可汗藏着私心。他离公主最近，手里有牵着公主的手，光是这手就这样白，可想而知公主的脸该有多美！自然是不能当着这众人的面就这么随便掀了盖头的。

众人听了可汗的话，似是还不罢休，仍是闹哄哄的，可汗露出些许不满，“好了，好了，来人，把合卺酒给我端进帐篷！”

站在最前面的大殿下，也就是可汗的长子，闻言走上前，端起了合卺酒。

可汗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牵着公主往帐篷里走。

眼看着大殿下紧跟在可汗后面，剩下的几个殿下都有些不屑。

可汗生有六子，六个王子中，就属大殿下最会讨老可汗欢心。至于其他几个殿下，倒也各有千秋。

今日可汗迎娶长公主，六个王子中，五个都早早地来了，陪着可汗等着迎亲。

剩下一个六殿下不知所踪。当然也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位六殿下。六殿下是几个王子中最不受宠的。

听说六殿下的生母是可汗强娶来的，生下六殿下之后就自尽了。

可汗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挑战自己的权威，因为自尽这件事连带着六殿下也被冷落了。

在沙陀满十六岁便算作成人。据说六殿下十六岁之前，连可汗的面都不曾见过。

今日自然也就没有人会想起六殿下。

眼看着公主和可汗进了帐篷，大殿下端着合卺酒也跟了进去。

众人好奇地围在帐篷边，试图找个什么地方能偷偷看几眼。还没等找到什么好位置呢，大殿下便出来了，“看什么看！都散了！平日里闹闹也就算了，今日可是我父汗的新婚之夜，岂由你们胡闹？”

大殿下一边说着，一边遣散了众人。

其余几个殿下心里不满，嘴上却也找不到理由，于是只得离开了。

看着离去的人群，大殿下得意地笑了笑，转身又看了一眼也离开了。

然而就在大殿下转身离开的瞬间，一个身影在帐篷后面一闪而过。

帐篷内。

“美人儿，”老可汗盯着盖着盖头的公主，一脸色相，说话间，那双大手不停地摩挲着公主的手，“来，我给你把这块破布揭下来吧！”说着就要伸手去掀公主的红盖头。

眼看着那只大手就要碰到公主的盖头了，公主却忽然往后一躲。

“可汗别心急。”

温软的声线传进耳朵，给可汗听得是心花怒放，“好好好，不急不急。”

可汗一边笑着一边更迫不及待地摸着公主的手。

“可汗可以扶我去床榻边吗？”

公主声音很小但却又刚好能让可汗听见。

可汗此刻满脑子都是那点子事儿，这样的美人儿就在眼前，自然是顾不得其他。

“好好好，我扶你去。”

说着可汗就抬起了另一只大手，覆在了公主的腰间。

盖头下的人，嘴角微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

两人走到了床榻边，公主将要坐下，就被老可汗捏着腰，揽进了怀里，“嘿嘿，美人儿，我有点等不及了，你这慢声细语的，本汗实在是等不起呀！”

说话间，覆在公主腰间的大手就要开始游离。

“可汗，可汗，您别急呀～”

公主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变化，但是身体却灵活地从可汗的桎梏中逃了出来。紧接着一个转身，公主背对着可汗，红盖头也缓缓滑落。

只见逃脱的人侧脸回眸，一双精致的瑞凤眼似是勾魂一样，看了一眼身后的人，还没等老可汗反应过来，就娇嗔似的转了过去。

这下可给老可汗撩得不行，怔愣了片刻，便丢了魂般地喊着，“哎呦喂，我的好王后，我来啦！”

老可汗饿狼扑食一样地朝着公主扑过去，双手再次搭上公主纤细的腰间，痴迷一般地去闻公主的长发，“美人儿，你好…额……”

老可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刀封喉了。

刚刚还温声软语的公主，此刻已然转过身，手里拿着沾着鲜血的匕首。

因为出刀速度极快，连血液都不曾喷出多少。只有一部分留在了匕首上，还有一些顺着老可汗的脖颈流了下去。

老可汗睁大了眼但已经来不及出声，就咽了气。“扑通”一声，倒在了床榻边。

公主颇为嫌恶地看着倒在地上已经咽了气的老可汗，甚至还朝尸体啐了一口。

“老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公主的声音居然和刚才有些不同。

公主捡起了地上的红盖头，仔细擦拭着手里的匕首。

杀了可汗还能这么镇定的，恐怕也就只有眼前这位公主了。

然而，这样的镇静下一秒就被打破了。

“公主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新婚之夜，刺杀我沙陀可汗。”

一道清冷的声线打破了帐篷内的宁静，同时也扰乱了公主原本稳定的思绪。

擦着匕首的人确实被忽然出现的声音吓到了。

但是面上仍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双手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警惕的看着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

来人倒是没想到这位“公主”这般淡定，又打量了几眼，看见了那人紧紧握着匕首的手，连青筋都格外明显。

“公主不要盘算着怎么灭我的口了，还是想想你自己该怎么办吧，哦不对，我应该叫你大皇子。”

话音落，眼看着方才故作镇定的人眼神有了一丝慌乱，随即开口道，“我先灭了你的口再考虑也不迟。”

“哈哈哈，不愧是瑀国的大皇子啊，还真是临危不乱。”

说话的人笑着望向对面的“公主”，眼神中带着挑衅又夹杂着一丝欣赏。

“你是何人。”原本娇弱的声线忽然变得冷冽，“公主”也不再隐藏神色，眸光淡漠又狠厉的看着对面的人。

“嗯？不藏了？”那人故意不回答问题，玩味地笑着。

“公主”微微眯了眯眼，警告意味明显。

“哎呦，脾气还挺暴，别生气呀，不逗你就成了。”说话的人似乎并不畏惧拿着匕首的“公主”，一边说，一边靠近着，“我呢，是沙陀的六殿下，也就是他第六个儿子。”

说着这人竟然径直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了床榻上。

拿着匕首的“公主”并未完全相信这人的话，“你说你是他儿子，却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杀了他？”

“哈哈哈哈，大皇子此言差矣，难道父子之间就一定有感情吗？肖战，你生在帝王家，你与那瑀帝的关系和我同这人的关系也没什么不同，不曾想你竟会问出这样的话，啧啧啧，稀奇，真是稀奇。”

床榻上的人连连咂嘴，那声音听的肖战直皱眉。

“你怎知我身份。”

肖战放下了匕首。这人连自己的身份都知道，怕是有备而来。

眼见着那人挑了挑眉，语气仍是有些玩味，“你猜呢？”

肖战虽是男子，但是骨相极美，扮上女装也是毫不意外的出挑。

不然也不至于把那老可汗迷成那样。

“我没时间和你废话。”

肖战此时已经极力忍耐了，这人玩味的语气，实在是惹人心烦。

“哈哈哈，大皇子别心急，我是来找大皇子合作的。”

肖战疑惑地对上那人的视线，“合作？”

只见那人唇角一勾，“对，合作，我王一博要和你肖战合作。”

“王一博。”肖战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即说道，“不知殿下为何要与我合作，又想要怎么合作呢？”

王一博早知这人不一般，眼下看来还真不一般。

“我知大皇子是来替嫁的，自然也知道大皇子在瑀国宫中是何处境，今夜杀了我父汗，实乃下策，若我没猜错，大皇子并没有想好对策。”

肖战没有说话，这个王一博居然知道这么多瑀国宫闱之中的事，此人怕是不简单。而且这人精于算计，方才说的每一句都精确地判断出了自己的想法。

确实，今夜杀了老可汗，是肖战鲁莽了。但也并非没有对策，且看这人接下来怎么说吧。

“我呢，和大皇子一样，虽然贵为王室后代，但是却饱受欺凌。空有一个所谓的父亲，实则并没有一刻体会过父爱。”王一博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接着说道，“而大皇子你的父亲，瑀国的新帝，昏庸至极，想必大皇子也心中清楚，瑀国在他的手里，不会有什么昌盛之时了。”

“殿下不妨直言。”

“哈哈哈，大皇子快言快语，我就喜欢和这样的人合作！”说着王一博站起身，“我想要大皇子帮我坐上可汗的位子，自然我也会帮助大皇子能在沙陀安然无恙。”

肖战没想到眼前人竟有这般野心，“要我帮你？我一个外嫁而来的假公主，我如何帮你？”

王一博笑了，“王妃说笑了。”

肖战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了，“殿下筹谋多时了吧。”

“我如何筹谋，还需得大皇子倾力相助。”王一博已然走到了肖战面前，“如果一切顺利，我想我可以帮你救出你的母妃。”

肖战忽地攥紧了拳头，这个人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看样子瑀国宫中已经有了这人的眼线。

肖战对上王一博的目光，“我要如何做。”

王一博满意地笑了，“我就知道，大皇子不会让我失望。”

王一博的计划很简单，营造一场假的谋杀。

有人在可汗新婚之夜意图行刺，王一博前来救驾，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可汗还是被贼人夺了性命，弥留之际传位于王一博。

而肖战，哦，应该是王后，就是人证。

“刺杀的人我都已经准备好，届时我会安排人烧了帐篷，毁尸灭迹。”王一博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这样大皇子杀了可汗的事就顺其自然的解决了，而且事成之后，我会按照我沙陀的习俗，娶你为妾室，到时候你是我的王妃，我会给你你需要的权力。”

“可是，如果你其他几个兄弟不信我的，该如何？”肖战问道，“依你所言，你和我的处境相同的话，你的父亲又怎么会传位于你？其他人如何信服？”

王一博看着肖战，“那这就是大皇子你的事儿了，我出人出力，大皇子总不能什么也不出，就说两句话吧？”王一博挑眉笑了，颇有一副看戏的模样。

肖战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这人绝对不会这么好心。合着是把整个计划最大的漏洞留给了自己，让他解决。

奸诈！实在奸诈！

但是这也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更重要的是，肖战需要权力。

肖战替嫁的事不能被人知晓，老可汗一死，他就成了遗孀，在这沙陀恐怕也是要艰难度日。但如果有了新可汗的帮助……

“好，合作愉快。”

肖战思酌片刻，朝王一博伸出了手。

王一博笑着握上肖战的手，“合作愉快。”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