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街道冷清寂静,大部分商店尚未开业,只有几只鸟雀跳跃在树梢,叽叽喳喳的,给这个刚苏醒的城市添了几分热闹。
早晨前来洗车的人不多,直到十一点多才陆续有客人上门,连景干脆进里屋和路通通话了会儿家常,彼此交流下被打后的心得体会。
临近中午时,一通火急火燎的电话叫走了路通通,偌大个洗车店就只剩他一位刚上任没两天的新人看守。
连景刚整理完手里的工具,透过玻璃窗看见有车缓缓开了进来,一辆大SUV径直停在车台上,从上面下来一位二十左右的男人,嘴里叼着半截烟卷。
这人的侧脸看着有些眼熟,待连景从屋里走出来,才得以确认这副讨人厌的面孔的主人。
“哎呀,昨天就听老路说店里来了个新人,没想到是你小子啊,”陈俞笑呵呵地向他走来,自来熟地拍着他的肩膀,“不错,是个能吃苦的孩子。”
连景肩膀一矮,躲开了停留在那里的手掌,公事公办的语气,“洗车吗?”
陈俞靠在车门上,拿眼睛觑着身旁的人,笑容里带着过分的热切。
“洗车,来这儿不是洗车是干嘛。”陈俞看他一副冰冷的态度,啧了声,“哎,你看你,洗车是洗车,聊聊天总可以吧。”
他看了眼陈俞要洗的车,从上到下可谓光洁一新,连块明显的污迹都没有。没有人会开着这样一辆车来洗,不排除脑子有病的可能。
连景拉过低压水枪冲洗着车子,陈俞就在一旁看着,不时没话找话地搭两句。
“你叔最近还好吧?”
见他不搭理自己,陈俞也不恼,过了会儿又问:“这活儿干着挺辛苦的,你叔没给你安排个轻松的伙计么。”
陈俞看他始终紧绷着脸,觉得这样下去这一趟就白来了,一个半大小子都对付不了,那他这么多年活得也太失败。
他坐在一旁的小凳上,等着连景把车洗完,他绕着车看了一圈,很满意地点头。
连景示意他扫码,不一会儿门口响起收款成功的提示音,在听到实际金额后,连景挑了挑眉,“陈公子就是有钱,洗个车还打赏这么多小费。”
“客气,秋升的侄子就是我侄子,照顾着点儿是应该的。”
陈俞洗完车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拿了根烟递给连景,甚至亲自给对方点了火。
烟雾弥散,他等连景过了几口瘾后,拉过凳子示意他坐下,“这可是好烟,你要是尝着好,等会儿我给你多拿几条。”
连景看着眼前一反常态的陈俞,品味着嘴里的烟,确实比他抽的十块钱一包的红塔山口感好许多。
不过他这副过于殷勤的举动,倒让连景不得不防备起来,两人平时生活没什么交际,冷不丁被他找上门,肯定是有事相求。
连景也没客气,看着陈俞从后备箱拿出几条烟摆在他面前,始终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你肯定是有什么事儿,都让陈公子屈尊为我点烟了,我要是不问问显得也太不懂事儿了。”
陈俞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我这人不爱强求,你答应了我感激不尽,不答应也无可厚非。”
“什么事儿?”他实在想不出一个大集团的少公子,有什么事情能用得上一个中专肄业出来打工的人。
陈俞看了下手表,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会儿时间刚好,我订了个饭店,咱们边吃边说。”
“今天路老板不在,我走了谁看店啊。”
陈俞笑道:“放心吧,我跟路通通说过了,走吧。”
陈俞带他来的是一家西餐厅,装潢考究,环境雅致,这样精致的地方连景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对于第一次踏足这里的他,心里更多的不是兴奋,而是紧张。
他原以为自己的着装会引来许多异样眼光,事实证明根本没人会在乎一个食客的穿搭,大家看起来都颇为随性,肆意谈论着彼此感兴趣的话题,这让连景原本紧绷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本来想坐包间,但这家店的装修不错,从这里可以望见楼下都市的景色,别有一番滋味。”陈俞绅士地替连景拉开椅子,等他入座后才绕到另一侧。
他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沿着桌面放在了连景面前,“你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点来吃,随意一点。”
连景翻看了几下,菜品旁边的介绍都是英文,这让他一个学渣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他将菜单丢下,有些生气,“你点吧,我看不懂。”
陈俞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好笑,即使连景觉得他有意刁难,他也要为自己分辨一下,这纯属是潜意识下的无心之失。
他将菜单丢回服务生手里,叫他看着随意搭配,赔罪似地给对面气鼓鼓的人倒了杯冰凉的西瓜汁。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连景接过喝了口,冰冰凉凉很是解渴。常言吃人嘴短,他总要问问对方的目的,“你找我什么事儿,现在可以说了吧。”
陈俞捻着食指上的戒指圈,难得有几分无奈。
“我交了个小男朋友,在附近的高中念书,他这个人吧……胆子很小,经常招一些小混混欺负,为了防止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找他麻烦,所以想请你替我接送他上下学。”
前一阵还将心思打在许秋升身上的贵公子,转眼间就有了新目标,上高中的学生,算算年纪还未满十八岁。
连景开口讽刺道:“陈公子真是有本事。”
“比不得你,把自己小叔都搞上手了。”陈俞说,“许秋升这人我太了解了,今后你有什么难处,我倒是可以指点一二。”
“——当然,我也不让你白干,报酬你随便提。”
一个有钱有权的集团少爷,如果真想保护一个人,他可以有无数种办法做到,偏偏要找一个洗车店打工的人,总觉得这笔买卖有坑。
陈俞像是看出了他心里的顾虑,将话摊开了说:“因为某些原因,这件事我不太方便做,所以想请你来,一来我们认识,彼此心里都有数,二来……”他若有所思地笑了,“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对你没有任何坏处。”
陈俞不再多说,言多必失的道理人人都懂,临走时他留给连景一张名片,是他办公室的固定电话”
“你这两天好好想想,想通了打这个电话给我。”
一下午的时间路通通都没再露面,只有一通让他看好店门的嘱托,今天的工作格外清闲,过了六点钟连景就关了门。
难得今天下班早,连景拿着陈俞打赏的小费,和裴宣一起去看了场电影,回来的路上裴宣兴奋的像个猴子,恨不得一路蹦跳着回家。
“原来电影院长这样,那个荧幕好大啊,座椅也软软的,”裴宣搂着连景的胳膊,“就是有点贵,那个爆米花竟然要四十块钱一桶,村里老李头嘣一锅也才十五哎。”
连景看着她手腕上挂着的塑料袋,里面装着没吃完的爆米花和小零食,“这个带回家就皮了,想吃下次再买。”
“你真浪费,这个可是四十块钱买的!”
连景无奈,从裴宣的口袋里拿出手机,转了两千块到她的账户里,“小叔不在的时候你就自己买点吃的,白天不要老是闷在家里,出门散散步,多看看。”
裴宣看着数字后跟的一长串零,她觉得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原来洗车这么挣钱,要不我也去洗车算了。”
连景拍了下她的脑袋,“想什么呢你。”
两人正说着,突然在远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先是扶着树干歇息了一会儿,脚步凌乱地向这边走来。
裴宣眼尖地认出了许秋升的外套,忙小跑着走上前,搀扶住他的胳膊。
“哥,赶紧过来,小叔喝醉了!”
连景闻言跑了过去,看着他因酒精而迷离的双眼,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小叔,还能认出我来吗?”
许秋升凭着最后一丝神智找到进小区的路,在看见连景时,那根紧绷的弦突然断裂,任由自己像一具尸体般被他抱在怀里。
回家后连景将人放到了床上,小心地将外套脱了下来,换上舒适的居家服。他接过裴宣倒来的蜂蜜水,半是哄着让床上的人张口,“喝点蜂蜜水吧小叔,解酒的,会让你好受一点。”
许秋升感觉整个脑袋疼痛无比,太阳穴里突突直跳,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凑到自己嘴边,他张嘴喝了口,嗓子里的干涩缓解了不少。
连景将空杯递给裴宣,“你去睡吧,小叔这边有我呢。”
裴宣有些不放心,想留下来待一会儿,却被连景三推四推给推了出去。
他关了卧室的门,看着在睡梦中眉头紧皱的许秋升,忍不住伸手将那处褶皱抚平。
许秋升酒量很好,且从不酗酒,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让他喝成这样的理由。
外套里的手机传来几声震动,连景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一位叫李总的人发来的信息。
【实在不好意思秋升,公司内部为了不得罪陈家,现在都不敢接手这个项目,你也别太逞强,这毕竟不是你个人的问题。如有其他的需要,我很乐意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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