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就像是场折磨人的慢性病,让很久没做过噩梦的许秋升再一次体会到心惊肉跳的感觉,太阳穴里的痛涨迫使他不得不坐起来,以对抗胃里不断上涌的呕吐感。
距离上一次喝醉酒,已经过去了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许秋升都快忘了这种痛不欲生的爽感,身体里的难受可以很大程度减缓精神上的压力,这样听起来醉酒也不算一件坏事。
只是喉咙里干涩得厉害,勉强咽下一口口水,那感觉活像吞了一块砂纸,他努力支配着乏力的四肢,想要去厨房倒一杯水。
许是动作幅度大了些,吵醒了趴在床边休息的连景,他担心夜里有情况不能及时发现,干脆握着许秋升的手这样睡。感觉到床上的动静,他睁开眼睛。
“是要喝水么?”
许秋升借着窗口射进的夜色勉强看清眼前的人,他摆了摆手,将毯子盖在连景身上,“上来睡吧,这样休息不好。”
连景“嗯”了声,窝在许秋升起身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未消散的体温,他将身体贴上去觉得心安不少。
许秋升捧着水杯回来,坐在连景坐过的凳子上,安静地等待热水变温。他突然想起关于连景的工作,于是问道:“那份工作还顺利吗?”
“还可以。”
他没有对许秋升提及陈俞的事,私心里并不想两人有交集,至于陈俞所说的事情,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躲藏在黑暗中的连景睁开了眼睛,借着夜晚的遮掩,他能放肆地观察面前的人,观察他的一切而不用担心被发现。
“最近工作很忙吗?”
连景想起了许秋升口袋里的讯息,即使知道许秋升不会说,他还是想问一问,好像这样会让他心安一些。
许秋升嘴角无声地勾了勾,替他将被子掖好,“工作而已,有清闲的时候就会有忙的时候。”
连景抓住他即将收回的手,默了片刻,“小叔,以后我赚钱养你。”
“说梦话呢,”许秋升笑道,“快睡吧,不然明天没精神。”
“你也一起睡。”他说。
许秋升喝完水将空杯放在床头,刚躺下就被一双手牢牢圈住,急促的呼吸洒在肩膀,带着灼人的温度。
连景伸手摸了摸许秋升的脖颈,那片尚未消退的红痕带着勾人的艳丽,像条蛇般攀绕在白皙的皮肤上。他用指尖按了按,“疼吗?”
“不疼。”许秋升说。
连景支起上半身,在那片荆棘丛中轻柔地落下一吻,带着信徒般的虔诚。
“你怎么不打我了?”连景躺回去,继续搂着许秋升的腰。
许秋升觉得好笑,“我为什么要打你?还是你觉得我很喜欢打人。”
“以往我碰你的时候,你都会打,突然这样反倒让我不适应了。”
许秋升觉得要适时改变一下方法,一味采用暴力万一给对方留下阴影反而得不偿失。
他翻了个身,从连景的怀中挣脱出来,“我以后不会打你。”
对于这句话连景是不信的,许秋升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做出最有效的攻击手段就是甩对方几个嘴巴子。
不过这些对于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因为许秋升每次打他的时候,一定是因为自己先做了些什么他无法忍受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许秋升顶着宿醉后的憔悴面容去了公司,原本九点钟才有人的大厅此刻异常热闹,走近了一瞧,憔悴的不止他一个。
姚总翻看着手里的一叠资料,以往干练整洁的一个人,下巴上冒出长长短短的青茬,整个人有种通宵后的疲惫感。
见到许秋升过来,他忙起身问道:“怎么样秋升,李总是怎么说的?”
“姚总您先坐,”许秋升看着他热切的目光,心里有些不忍,“现在几乎所有的大小企业都不想跟陈氏对着干,我原先跟李总有些交际,他能牵线给我这个机会,已经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昨天的结果是意料之中。”
姚开均心里也清楚,张子飞捅下的篓子注定会祸及自己,而在这关头肯出面帮一帮自己,全是看在多年的交情,做成了无功不说,一不小心又是大祸。许秋升能替他做到这种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看着姚开均一副面如死灰的颓靡样,许秋升也不是滋味,到底是一起共事了这么久的上司,他不忍心袖手旁观,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
公司老董为着这次的事情动了大怒,姚总作为张子飞的引荐人,成了第一个遭殃的对象。上头给了他一周时间,如果不能成功拉到合作弥补损失,那么姚开均的位置也就不保了。
许秋升回到办公室,不一会儿陈兮敲了敲门进来,将咖啡放在他桌上。
“听说昨天的合作没谈成,怎么回事?”她坐在沙发上,“不是听说谈的挺好的么,都到最后一步怎么突然又反悔了。”
许秋升靠在椅背上,一只脚轻轻点地将椅子转到正面,“听李总说对方爱喝酒,我是拼了老命陪着,回去就告诉我黄了,还不是因为陈氏的关系。”
陈兮唏嘘道:“这陈氏集团在本市影响力这么大?”
“听说陈氏现如今的掌权人叫陈叶,是个留洋回来的高学历人才,做事很有手段,自从接手公司以来可谓更上一层楼。”
陈兮啧啧两声,“那你说咱们得罪了他,会不会被针对啊,要是公司倒闭了我还得重新找工作,那可太惨了。”
“我总觉得不至于。”
陈兮斜靠在沙发上,拿出早餐自顾吃起来,不一会儿屋子里飘满肉包子的香味儿。
“你非要在我这里吃吗?”许秋升将咖啡盖子揭开,试图用清香掩盖这股味道。
“姚总在外面呢,他这几天都快魔怔了,我可不愿意在他眼前转悠。”
陈兮将袋子扔进垃圾桶,突然灵机一动,“你说姚总要是走了,谁会接替他的位置啊?”
许秋升看着手底下的资料,头也不抬地说:“这是上面的事,我哪儿知道。”
“你就不想升一升?”
“不想。”
陈兮撇了撇嘴,自知无趣地走了出去。
今天一天整个部门都笼罩在巨大的阴霾之中,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认为姚总这次不可能再翻身,就在大家都等着看热闹的同时,一条通知的下发令这个死气沉沉的部门再次沸腾起来。
陈氏集团居然主动提出要与公司合作,这无疑是天降馅儿饼,将姚总砸得晕头转向。
当然,对方也有要求,指名道姓要求许秋升陪同姚总一同出席,为此姚总宁愿矮下三分面子,亲自到许秋升的办公室来找他。
“找我?”
许秋升看着这条莫名其妙的信息,一时有些摸不清头脑。他与陈氏集团从未有过交际,自己只是一家贸易公司的小经理,怎么就能让对方这么重视。
“这次算哥欠你一个大人情,”姚开均坐在椅子上,紧张地看着他,“我现在也没资格以上级的身份要求你,只当是做大哥的求你帮忙,我年纪大了,要是离了这里,恐怕就再难发展了。”
这话即使姚开均不说,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两天后的饭局上,许秋升开车载着姚总早早去往约定的酒店,一路上姚总都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
时间还早,许秋升下车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抽烟,一边想着这场莫名其妙的局。
这次合作是陈氏集团主动提出,面对如此庞大的一个集团抛出的橄榄枝,他们只有毕恭毕敬接受的份,更何况这样的机会太难得,难得到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他将烟头熄灭,思绪一点点从混乱中抽离,多思无意,走一步算一步吧。
直到乘载陈氏集团负责人的商务车停在酒店门口,从车上缓缓下来两个相貌相似的男人,一位面容冷冽不苟言笑,一副精英模样;另一位温和从容,银边眼镜下的眉眼笑意盈盈,慵懒地站在一旁,正是许秋升的大学同学陈俞。
许秋升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马上意识到张子飞得罪的人就是陈俞。
他很快在人群中找到许秋升的身影,笑着朝他打了个招呼。许秋升微微点头,算是回应,心里却有一团复杂的疑虑。
随着陈叶的落座,众人才拘谨地坐在各自的位置。
他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冷淡,反而十分随和有礼,即使面对姚开均依旧很有风度。
“这是我们与贵公司的第一次合作,却让我有种久违的熟悉感,今天这个局上咱们不谈业务,吃好喝好,最主要的是开心、随意。”
陈叶刚说完,姚开均马上笑呵呵地端起酒杯,“承蒙陈总的关照,不胜荣幸,我先干两杯,表达我这个……内心的感激!”
“姚总海量。”
许秋升坐在下首,对于他们酒桌上的你来我往不感兴趣,借着人声喧闹,低头吃着盘中的食物,直到一个声音的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看了过来。
“这位就是许秋升许先生吧,先前听李方提到过你,说你不仅业务能力强,模样更是出众,今天可算见到了。”
许秋升忙放下手里的筷子,“哪里,李总夸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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